《迷妹的自我修养》白色的木

2、杀死小丑

　　“主播……你还好吧？”

　　直播间里犹犹豫豫飘过一条弹幕。

　　少女垂下眼，手指与脚趾踡缩，全然一副抗拒外界的模样。

　　放在外边洗手台上的小猫耳朵竖起，轻巧跃出提篮，粉嫩嫩的肉垫按在赤色的台面上，掀起的小风使台沿一颗欲坠不坠的水珠滚落。

　　它用小脑袋拱着提篮，一点一点往外推。

　　啪嗒——

　　小猫坐在高台上，墨黑的瞳孔映着提篮，尾巴缓慢地左右摇动。

　　“咪呜！”小猫蹦跶下去，绕着提篮转一圈，嘴巴咬住上边的鲜花挂饰，拖着提篮到隔间门口。

　　“咪呜，咪呜，咪呜！”

　　小脑袋坚持不懈拱着向日葵小腿。

　　你看看我，摸摸我呀！不怕不怕，我的家借给你……借给你一小会，之后要记得还给我哦！

　　手持物【提篮猫咪】小猫小猫，你想家吗？小猫咪呜咪呜撒娇，在提篮里打滚。那就是它的家，它的地盘，不经允可，不许进入。

　　向日葵拎起提篮，摇摇晃晃站起，按下马桶的冲洗按钮，走到盥洗室外边的角落里，为了保障隐私权，从这里到拐角处是摄像头管不到的范围。

　　提篮往空中一扔，迅速变大，将向日葵笼罩在它的篮筐里。

　　空间狭小，安静，黑暗，却是向日葵最熟悉和安心的环境。

　　小猫跟着扑进来，被向日葵掐住后脖颈往外一扔，篮筐完全覆盖下来，闪烁两下，连着向日葵一块变隐形，同时拒绝小猫的进入。

　　小猫：喵喵喵？！

　　调整好姿势无伤落地的小猫眼睛圆溜溜瞪着，呆滞三秒，确定里面抱膝坐下，埋头在□□不理猫的少女没有想要搭理它的想法，发出悲伤逆流成河的叫声：“咪呜？咪呜咪呜咪呜！咪咪咪咪咪！！！”

　　开门QAQ

　　敲、敲你……的门！

　　小猫盘着尾巴趴在地板上，眼皮子耷拉，生无可恋。

　　虽然篮子是它住的地方，但是篮子连带它都是属于向日葵的，对方完全有资格不给它进入。

　　向日葵觉得很安心。

　　幽闭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黑暗倾泻而下。

　　不需要热闹，不需要人气。

　　要不怎么说颜即正义呢，向日葵这副做派，换成三百斤的胖子，说不得要被弹幕嘲笑丑人多作怪，现在看小姑娘毫无生气，如同精致漂亮的玉人，弹幕却是一连串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感觉主播有点可怜？”

　　“谁知道主播之前遭遇过什么，我看她好像很抗拒这个世界？”

　　“主播不哭，亲亲抱抱举高高！”

　　［蝙蝠侠的小娇妻打赏‘杏花雨’一场］

　　系统机械音在直播间里响起。

　　“卧槽，吓死老子了，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种默认的机械音了，主播要是能换个声音就好了，像001号直播间的上一个主播那样用妩媚妖女音就很好。”

　　“然后再配上一句娇滴滴的：‘老爷，您有多少多少打赏’吗？拜托，上一个主播是男的，用这个无可厚非，现在的主播是妹子！要用也是用男神音。”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凭什么女孩子不能享受女孩子的撒娇？我就喜欢听小姑娘甜甜软软得喊我姐姐。”

　　一时间，弹幕多是关于“人们是更喜欢同性的声音还是异性的声音”的讨论，竟盖过第一位打赏观众的风头。

　　观众们忘了，系统可没忘。

　　直播间里飘下杏花雨，向日葵面前浮现碧瓦飞甍，下边是一扇轩窗，模拟吱哑声响，窗户打开，幽幽飘出杏花香，一双手捧着虚拟的花枝伸出，场面逼真，连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细节都有考虑。

　　空灵的嗓音响起：“别不开心啦，送你花花，杏花，幸花，祝你幸福，么么哒！”

　　是打赏默认用的声线。

　　［葵花籽，感不感动！你看，世界上还是有关心你的人的，世界那么美好，你不用把自己囚在……］

　　［关掉。］

　　有“人”入侵了她的私人空间……

　　一想到这个，向日葵唇角下意识抿起，皮肤表层肉眼可见激起鸡皮疙瘩，胃部又开始绞痛。

　　系统赠送的一百二十立方的私人虚拟储物箱里，放着向日葵早餐没喝完的豆浆，里面时间静止，拿出来时仍是热气腾腾。

　　向日葵含着吸管，一口口暖流入体，从心灵上抚慰她的紧张不安。

　　［可是，打赏……］系统犹犹豫豫，那可是打赏，是主播可以去“商城”购买各类道具、金手指的唯一资金来源，打赏和积分不可互换，［关掉打赏功能，葵花籽你就没有道具可以使用了。暖暖的服装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不需要，关掉。］

　　她的语气并非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十六度冷气那般冰凉，而是轻轻软软犹如天鹅绒被，坚定，执拗，固执得护着被芯，对系统的考虑无动于衷。

　　将外界隔离得明明白白。

　　系统叹一声气，关掉打赏功能，并且揣摩着她的意思，将打赏原路退回“蝙蝠侠的小娇妻”的账号里。

　　——向日葵是主导，是宿主，它一个系统再怎么觉得可惜，也只能顺从，核心设定不允许它自作主张。

　　“蝙蝠侠的小娇妻”收到支付宝退款提示，整个人都惊呆了，默默放下开封了的养乐多，略带迷惘戳一下直播间本来放着打赏按钮的位置。

　　［你好，打赏系统尚未开放，亲亲敬请期待哦~］

　　瞧到正红大字俏皮地跳出来，“蝙蝠侠的小娇妻”啪地用力按下鼠标右上角退出。

　　什么破主播，姑奶奶不看了！竟然打姑奶奶的脸！直播那么多，姑奶奶不缺你一个！

　　……缺个蝙蝠侠_(:з」∠)_

　　“蝙蝠侠的小娇妻”脸色扭曲，唰一下站起，带动滑轮椅刺溜往后退。拿起水果刀，刀面之上仿佛滑过暗光，配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冲进厨房。

　　咚咚咚咚——

　　小刀剁在案板上。

　　好一会儿，“蝙蝠侠的小娇妻”气势汹汹端出一碗“酸奶捞”，红的西瓜，黄的芒果，碧绿的猕猴桃堆得满满的，乳白色液体几乎要从碗里溢出。

　　重新打开直播间。

　　哼，她是为了她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威风凛凛，苦大仇深的本命才回来看的，才不是舍不得会穿越的直播间。

　　她是蝙蝠侠的粉，强调，不是粉到深处自然黑那种粉，是死忠粉的粉。

　　“蝙蝠侠的小娇妻”眯起眼睛：啊，酸奶捞真好吃，小姐姐真好看，当然，我家老爷更好看，嘿嘿嘿。

　　打赏唤回向日葵的神志。

　　准确来说，是换回她该做任务了的意识。

　　干完这一票，她就能去洪荒，呆半年！有六个月呢！

　　少女不由自主勾起浅浅的弧度，好像奶油蛋糕勾勒完最后一道花边，放上一颗颗甜甜的果粒。

　　水果味的笑容。

　　提篮隔绝了外界，同样隔绝了大厅里的混乱与尖叫。

　　向日葵掀起篮筐，那些吵闹便争先恐后钻入耳中，她将提篮变回小篮子，小猫跳进篮中，四仰八叉咸鱼摊地躺在布料上。

　　向日葵精准捕捉到“Joker”这个英文单词，弯下腰轻轻将空豆浆杯按进套着黑色塑料袋的空垃圾桶里，手往出水感应器下一放，下一秒慢慢缩回来。

　　算了，等会说不定更脏。

　　任务要求上，“杀死”二字闪烁着暗淡的光。

　　向日葵没杀过人，那双洁白细腻的手离血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女孩子每个月的那几天。可她在看到任务时，表情都不变一下。

　　或许是自闭症的缘故，她的情绪淡薄到几近虚无，接触到的外界认知告诉她，杀人不对，然而丘脑并未接收到杏仁核有分泌一丝一毫的情感。她本人便无动于衷了。

　　她有病，她一直都知道。

　　似乎有层膜阻碍她的感知，保温膜，只有手放上去才能感觉到温度。她的情感不是没有，然而，仅属于一人。

　　在向日葵最怕黑暗的那段时间，陪伴着她的，是街头行走偶然听到女孩们言笑晏晏间的，上清通天那一句“有教无类”的教义，自此，雾蒙蒙的天空透出天光，温柔了向日葵的世界。

　　有教无类，多么温暖且温柔的字眼，能践行它的存在，必然是爱着天下苍生的。

　　那么……作为苍生的一员，她是被她的神祇爱着呀。

　　她是被爱着的。

　　——哪怕后来知晓有教无类其实是孔子先提出来的观点，也没能改变向日葵的信仰，谁叫那个时候，那么巧，正好是他呢。

　　向日葵从阴影走到灯下，金乌自巨大的落地窗外飞入她眼帘，碎金般的光泽在琥珀色的眼底熠熠发光。

　　“哇偶，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可爱的，葵花女孩？”大厅中央的，头顶原谅色，小丑装扮的男人兴奋又张狂地大笑出声，一步步逼近女孩。

　　“我可爱的小葵花，哥谭一定让你受够了，”他突然停下脚步，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哥谭可没有太阳，只有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身后，几道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然后再无声息。

　　“哦，甜心，你也觉得这很有趣不是吗？”小丑兴奋地转身，那被捆在转盘上的可怜人的四肢、心脏和脖子上各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温热的血液溅在寒冷的刀锋上，染红了刻在上面的诡异的笑脸。

　　匕首的刀柄上系着一根绳子，现在那绳子杂乱地堆在尸体上，颜色略深，依稀带着水渍的绳索一端安安静静地搭在转盘边缘，任由殷红爬上来。

　　小丑快步走到那可怜人面前，却突然发起脾气来，猛地把匕首拔|出来:“你为什么不笑？难道是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啊，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小丑帮帮你！”他神经质地笑出声，艳红的嘴角直裂到耳根，“不要怕，小丑这就帮你笑出来。”

　　锐利的刀锋在那可怜人的嘴角割开了一道口子，远远望去，依稀就是一个大大的，沾满了口红的笑容，和小丑脸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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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末尾小丑的描写，来源于作者的小伙伴，感谢她的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