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Theface

2、02

　　汽车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车流中，简方仰头靠在椅背上，窗外的五光十色快速地从他面容上掠过，低垂的眼眸看向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

　　微博上毫无疑问地炸锅了，#简方弃权#上升到微博热搜第一位，而且已经“爆”了。

　　点进话题，有骂简方胆小畏缩的，有猜测原因的，有替简方辩解的，总之，一片呜呜泱泱，众说纷纭。

　　简方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发了一个微博，话不多，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关上手机，抬起头，正对上开着车的助理洛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过来的目光，刚一接触，对方就匆忙移开了视线。

　　“喂喂喂，你千万别安慰我啊，我缺的是这个安慰么？”简方对着后视镜，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其实......”洛云犹疑着，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有件事不得不跟你说。”

　　简方静静地等着她。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在继续做你的助理了。”

　　简方微微张开口，显得有些诧异。

　　洛云虽然才刚刚到自己身边半年的时间，但两人在这半年的相处中，也称得上愉快和谐。

　　简方认真地回忆起来，自己这半年来有没有做无良雇主？克扣工资？强迫加班？

　　“你别在意，我不是不愿给你做助理，只是在乡下的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必须回老家去照顾。”洛云满心愧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哦，这样啊，你跟珍珍姐说过没有？”

　　“我上周就跟她说过了，而且，我告诉她，我会陪你到这场决赛后才离开，不能因为临时换助理而影响了你的比赛。”

　　简方口气轻松，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笑意，“这么丧干嘛，我又不是非你不可，说起来，在我用过的助理中，你差不多是最笨的一个啦。”

　　“喂！”洛云囔囔道：“我笨？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你呢，就回去好好照顾家人，我呢，自然有更聪明，更漂亮的助理来伺候。”

　　听着简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洛云好像也轻松下来，“珍珍姐今天还跟我发消息，说新的助理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是么？我来想一想，一定是身高腿长外加32D，今年脱单有望！”

　　“啊！明星和助理可以在一起么？不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么？”

　　简方直起身子，抬手越过椅背拍向洛云的脑袋，“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窝边没好草，像你这样的小包子，我当然吃不下了。”

　　“哎呀。”洛云委屈巴巴，“那先预祝你搞定下一个身高腿长32D的！”

　　淡蓝色的保姆车载着两个人吵吵闹闹回到了简方的豪华大别野。

　　离别在即，以后人海茫茫，再一次相聚的可能微乎其微。

　　洛云在门口站着，低着头，咬着唇，圆圆的脸蛋都快给憋红了，才终于说了一句，“简方，你是个好人。”

　　被助理发好人卡？简方有点方。

　　洛云继续嗫喏着说道：“关于写歌这件事，你也不要太执着。”

　　简方笑着揉了揉洛云的头顶，“我不就是今天晚上没发挥好，选择了小小的逃避一下，至于说得这么凄凉，跟我以后都不能写歌了似的。”

　　洛云踟蹰了片刻，转身走向门口停着的保姆车，又回头远远地对着简方挥了挥手，“你好好照顾自己。”

　　简方也挥了挥手，看着她小碎步跑向保姆车。

　　车门解锁的卡塔声响起，紧接着引擎发动。

　　简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口想喊洛云，但淡蓝色的保姆车已经呼啸着远去了。

　　简方滑开手机，点开洛云微信，给她发了一个数额高达五位数的大红包，外加一句诚挚的“祝伯母身体健康！”然后舒心地呼出一口浊气，回到楼上，爬上自己的大床，一会摆成一个一字，一会摆成一个大字.......

　　* *

　　垃圾桶里堆满了皱巴巴的纸团，漫出在咖啡色的地毯上，像泥土里绽开的一朵朵雪白花朵。

　　简方坐在书桌前，整个人趴在桌面上，仿佛要与这张书桌融为一体，踩在地毯上的光脚正以极高频率抖动着，深刻地表达了主人正焦灼无比的内心。

　　在持续写废几十页A4纸后，简方终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真皮座椅中，头发被自己长时间地揉抓后，蓬乱得如同鸡窝，连发际线都上移了两寸，平时最灵动的两只大眼睛也死气沉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斜斜地歪到一边，活脱脱一只刚被寒冰射手冻结的路障僵尸。

　　摸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

　　最近一条是3月2号，唱作大歌星决赛当天晚上发的“对不起。”

　　到今天6月2号，三个月的时间，简方已经因为各种对自己弃赛的奇怪猜测上了N次热搜。

　　真相却是，这段时间他已经沉寂得如同一条死鱼。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是简方在意的了，他现在陷入崩溃的原因只有一个，自从唱作大歌星的决赛现场灵感断片后，他再也没能写出一段旋律，一句歌词。

　　以前信手捏来的灵感好似正在被一只隐藏在暗处的怪物一点一点吞噬，原本定于五月份出的新专辑，也因为主打歌没有完成而无限期推迟。

　　简方点开那条微博的评论，有不少询问当天弃赛原因的，也有不少鼓励安慰的。

　　但被高赞到第一的评论是很简单的一句“没关系。”

　　这条评论被赞不是因为它多么情真意切，而是因为它的昵称十分引人注目——“下雨的日子”

　　评论下面的回复画风大致是这样。

　　“解秘了！幸运观众现场拒绝大明星合影为哪般？原来高冷粉丝来自对家。”

　　“粉简方，我们就是姐妹！”

　　“够刚！现场扫楚天面子，简方会爱你的。”

　　简方点开私信界面，熟练地找到“下雨的日子”，发了条信息出去。

　　这个习惯是从那天决赛后，发现这个宝藏真爱粉后偶然养成的。

　　这人很神秘，简方跟他聊了近两个月，依旧不了解关于此人的任何情况，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他字里行间仿佛又很了解自己，就像一个熟悉的老友......

　　——哈罗，美女，吃午饭了么？

　　对面秒回。

　　——大明星，你确定要在早上10点钟的时候吃午饭？

　　——啊哈哈，口误，我说的是早餐。

　　——这么晚才吃早餐，不好。又在努力写歌？

　　——没办法啊，新专辑的主打曲迟迟写不出来。

　　——是之前你给我试听过的那段么？

　　——对啊，《残羹冷炙》，先前完成了一半，自从唱作大歌星结束后，我脑袋就跟死了一样，一句都写不出来，现在还是一首半成品。

　　——放轻松，会好的，或者，找朋友出去走走？

　　——这种双人项目不适合我这样的单身狗。

　　——别说，我蛮想养条狗，偏就不想养单身的。

　　简方被这条憋到，正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巧妙地连消带打，屏幕上弹出了珍珍姐的来电头像。

　　简方接通电话，珍珍姐温柔中又带着威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喂，简方，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啊？”

　　简方一秒切换到哭丧状态，“珍珍姐，没写出来呢。”

　　珍珍姐痛心疾首，“你这样闷家里写歌，一直没曝光不是办法啊，我这边有个综艺节目，形式挺新颖的，番茄视频的播出平台，知名的王帅编导，配得上你的咖位，也有火的潜力，你去参加一下？”

　　“不参加行不行啊——”

　　“你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出去走走没准灵感就来了。你现在赶紧来公司，给我收拾得人模人样的，别被狗仔拍到衣衫不整的模样。”

　　衣衫不整？

　　简方方了五秒，珍珍姐的电话已经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