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祭》弗雅

9、第9章

　　女子身形均匀，并不显胖，且面目清秀，还算好看。她身上的红衣与夏侯澈的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极其风流的红纱。

　　她遂转头瞧了仍旧沉浸在牡丹花下的销魂挑逗人的夏侯澈一眼，心中的高低霎时分明。

　　衣裳虽同，但二人气质却天差地别，尤其是夏侯澈还有那一副天地垂怜的好皮囊，愈加显得女子青涩，别扭。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女子见她目光比对，默默低下了头，反倒那桃红衣裳的女子斜了红衣女子一眼，露出一个嫌弃鄙夷的笑容，继而准备伸手来攀她胳膊。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再往后退了一步，却恰恰与夏侯澈背靠背，遂想着赶紧离开。

　　这家伙吃饭十分挑剔，没个三五时辰，一准吃不完。被他这么一耽搁，等吃完饭回到侯府保准都明天早上了。

　　那会青萝说肖培今晚就回来，那意味着雪琂的毒今晚就能彻底解除。

　　这么多年过去，雪琂是唯一一个真正还惦记着她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留下那件西厢房。

　　此外，他们还是一起玩到大的铁哥们，虽非兄妹胜似兄妹，看着他彻底没事，是她目前最大的愿望。

　　所以，解毒时，她必须在跟前。

　　遂问夏侯澈：“走不走了？”

　　“急什么，姑娘让你不满意？”夏侯澈不耐烦道。

　　她顿时有些气，转身过去直接推开那两胖妹子，本想气道“你要想继续，那我可就回去了。”却在看到他身后的牌坊时，又惊又喜。

　　原来并非长安城的姑娘如此开放，而是他们这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好狗还不挡道啊呢。

　　霎时，一个十分得她心意的主意生了出来。

　　默默的看了夏侯澈一眼，心中为他默哀。

　　两胖妹被她推开后很不爽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挤回夏侯澈的眼前，还用身子顶开她。

　　她不气反笑，无语的摇摇头，而后非常诚恳的对她二人道：“你们两既然这么喜欢他，想当他的头牌夫人，怎地还在这里磨叽浪费大好春光，拉进屋里上下其手那才爽快。”

　　两人一听有道理，眼睛里都直放光，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拽住了夏侯澈的胳膊，左右同时开工，提着夏侯澈就往牌坊内拉。

　　夏侯澈听了她的话正在往后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力大如牛的妹子托着往他背后去了，等他反应过来喊她‘王八蛋’时，早进了胖妹的地界。

　　她身心舒畅至极，赶忙又对身侧那两个企图她的女子道：“赶紧跟进去呀，我朋友身价不菲，富可敌国，若是把人给伺候好了，日后有你们的荣华富贵。要是再能添了子嗣，那可就是一家之主了哟……”

　　桃红衣服一听，眼中的光竟然比那两胖妹还闪亮，二话没说就朝屋里跑了去。

　　倒是那红衣女子在原地徘徊不去，似欲言又止，最后重重的瞅了她一眼，转身回了楼。

　　她满意的嗤笑一声，抬头看向那牌坊后的楼牌，大大的三个鎏金字熠熠生辉，销魂院。

　　死渣男，让你一天就沾花惹草，眠花宿柳，那你就好好自个玩去吧。

　　摆脱了夏侯澈，顿觉身心极度舒畅。

　　本打算直接回了安国侯府等肖培，可才走了一步，肚子就开始咕咕乱叫。她这才反应过来，从昨日到现下，尚未果腹，也确实该吃些东西了。

　　既然眼下没了夏侯澈，她倒是可以去尝尝五年都未曾去过的老李家鸡汤包子。

　　老李家的鸡汤鲜美可口，香气扑鼻，包子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汁，吃完了还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一碗香浓的鸡汤，再加上晶莹莹的包子，那滋味简直不可描述……

　　越想肚子越饿，初月干咽了口口水，又往销魂院里头瞧了眼，夏侯澈早被拽进了院子没了影，遂再也忍不住，小跑着去子午街寻铺子。

　　五年过去，原本只有个小摊位的鸡汤包子铺如今已然改头换面，不仅拥有了一家自己的铺子，还是临街的店面。

　　铺面虽然只有一层，统共倒也有四间屋子。除过一间用来做厨房，其余三间皆摆了桌椅板凳。看样子，生意非常不错。

　　初月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看着老李头拉着小孙子在屋里蹒跚学步，心中顿时升起说不出来的激动澎湃。

　　平头百姓日子过的虽然平凡且艰苦，柴米油盐粒粒辛苦，但通过自己的双手努力，再苦的日子总会一天天变好。

　　无灾无难，夫妻携手白头，子孙满堂，共享天伦，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美满有多美满。

　　可是他们家呢……

　　及高位，忧国民，虑宫过，震新主，惹圣怒……一不小心遭人记恨，落得个家破人亡，冤魂无归门。

　　倘若人生及可有选择，她倒宁可做那幼童……

　　“想什么这么出神？”

　　眼前一暗，接着一人坐到了对面。

　　初月猛地回神，看着来人，一惊：“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华景翻开一个瓷杯，往里头到了茶水，放在了她面前。然后又翻了一个，再给自己倒满。

　　“你不是去陪雪砚了吗？”她记得之前在安国侯府门口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说的还很认真。

　　华景抿了口茶水，“他还没醒，刚好我也饿了，就过来吃点东西。没想到碰到你，我们还真是巧。”

　　额……她也是刚好饿了，想过来吃点东西。

　　只是，这当真是巧？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去看雪琂，而是一直跟在他们之后……

　　呵呵，这意思，方才她将夏侯澈糊弄进销魂院，他也都瞧见了？

　　好呀华景，你还真够贼的呀。

　　遂笑道：“你吃的是什么？”

　　“你吃的是什么？”华景看过来，不答反问。

　　初月嗤笑一声，端起水杯喝茶，“当然是鸡汤加包子，他们家的包子可是名震长……”

　　一口水咽下去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冰凉，她浑身一个激灵，她这是在干嘛，自报家门吗？

　　遂忙收住话头，改了路子道，“虽然大家都这么说，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里的鸡汤包子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

　　华景微笑的面容闻言一凝，继而温和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话怎么说？”虽然心里不怀疑，嘴上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去问他。

　　华景遂垂下头，目光有些寒又有些柔：“我认识一个吃货，长安的东西没有她没吃过的，但唯独这家，那家伙隔三差五就回来，风雨无阻。”

　　闻言，初月心口猛地一抽。华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记得第一次来，老李头还不认识我们，也没问我们要不要香菜，就在她碗里放了些起味儿，谁曾想那家伙吃了有香菜的鸡汤，当夜就肚子疼的哭天喊地，愣是折腾的一宿没合眼，第二日一大早就来找老李头麻烦，还让人把铺子给砸了。”

　　初月浅浅的吸了口气，“后来……”

　　华景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后来老李头丢了铺子，又不敢报官，只能哑巴吃黄连一连在家呆了数十日。后来老李头儿媳妇难产，老李头大儿子去找大夫时候又不小心撞了闫家的小少爷的小妾，遂被闫家少爷一顿乱揍，险些送了命，那家伙恰恰看不惯闫家小少爷，仗着自己会几招拳脚就冲了上去，后来落得一身狼狈。却还是坚持让人送老李头的儿子回家，还让人给请了长安城最有名的大夫。如此，老李头便得了头一个大胖孙子。”

　　初月眼眶有些酸，匆忙的咽了口茶水，目光却落在屋中蹒跚而行的幼童身上，“你说的那大胖孙子，是他吗？”

　　华景听了话也偏头去看了眼，然后轻轻摇头，“不是，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大胖孙子现下可都上学堂了呢。这孩子是老李头的幺儿的孩子，明儿刚好满周岁。”

　　初月一惊，抬头看华景，“你记得这么清楚？”

　　华景也回望过来，正要说话，一直仔细带孩子的老李头突然笑着道，“公子你是不知道，柳公子岂止是记得清楚，隔上个十天半个月柳公子就回来铺子里吃回鸡汤包子，而且每年我孙儿生辰，他都回来，不仅来，还带着许多他亲手做的玩具，你看那，都是柳公子亲手做的，手艺好的不得了，店里的客人看到了还一直问我在哪里买的呢……”

　　老李头说着，用手指着一张桌子上的木蛙，巴掌大的木蛙正吐出长长的舌头卷向空中，似在捉空中的飞虫，双目专注传神，栩栩如生。

　　“你喜欢？”

　　兴许是她露出的神情太过惊喜，华景瞅着她问。

　　“非……”

　　非常喜欢。

　　从小到大，她都特别喜欢小木偶，幼年时曾缠着父亲买了很多回来，即便后来长大了也还是会自己买回来藏在柜子里，只可惜后来那些木偶在那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成了灰烬。

　　心尖一抖。

　　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华景的手。

　　指节修长，指尖白嫩细腻，除过左手食指上有几道隐隐约约的细口，右手食指指节处浅浅的茧子……

　　‘常喜欢’三个字霎时卡在喉间，而后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喜欢，“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