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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八十五、痴情、冷情和悲情 ...


  •   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过去心不可得。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无法再寻找回来。未来的还没有到来,更无法掌控,在变化无常当中,了不可得。现在心,一刹那一刹那地流逝,无法定格、停留下来。人生唯一可以感受的就是此时此刻,就是当下。也唯有此时此刻是最真实的,当下就是生命的全部。

      不为过去的事情而后悔,不为未知的事情而忧虑。阳雨这几个月来,还真是活在当下!不是突然参悟有了多高的道行,是儿子阳浩哲将初为人父的阳雨拉回到了人之初的童年时代。阳雨开始以新生命的视角重新打量世界,“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重又变得如此神奇!阳雨会指着月季上的虫子对浩哲说:“这是什么呀?小虫子。它是什么颜色的啊?绿色。它还会动呢!它是怎么动的呀?一拱一拱的……”,会捡起一片落叶说:“这是什么啊?树叶?它是什么颜色的?黄色。为什么是黄色的?……”

      阳雨很快就不会这么淡定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天傍晚,阳雨和张婷推着阳浩哲小镇上逛,几位大爷在路边下棋,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一伙孩子在跑着、尖叫着玩滑板和陀螺。阳雨接到无名电话,几次挂断,对方坚持一次次打过来,阳雨接通:“无论你推销什么,我都不感兴趣!求你不要再打了。”手机传来男中音:“我什么也不卖。我是杨峰岚的朋友,姓孟,想找你谈谈……放心,不是电信诈骗,我在XX部工作,我加你微信,你可以查看我的证件。”阳雨看了微信上传来的工作证,诧异地写道:“我这是要被请去喝茶了?”“你请我喝茶好了。”

      阳雨在东单“新天地”的一家茶馆等着,接到孟磐短信,说堵在路上了。阳雨正低头翻弄杂志,抬头猛然见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正俯身注视着自己,眼神犀利,面带微笑。阳雨正要起身,孟磐拍拍阳雨,示意他坐下,笑道:“没吓着吧?”

      两人寒暄几句,叫来服务员点茶点。孟磐上上下下细细打量阳雨,问:“你的姓,是木易杨?”

      “不是,欧阳的‘阳’。不特地解释,一般人都以为是木易杨。”

      “我说呢。还跟杨峰岚开玩笑,说他找了个本家小伙子。哪个‘宇’?”

      “‘雨雪’的‘雨’。”

      “你是T大零字班的?”

      “X字班”是T大特有的说法,相当于别处“某某届”,“零字班”指90年、00年或10年入学的学生。

      阳雨道:“难不成是学长?”

      孟磐笑了笑:“果然不记得我。”

      “我们见过?你几字班的?”

      “XX指挥学院,有印象吗?”

      服务员端来茶点,阳雨接过来,欠身将一盅花茶递到孟磐面前。听到“XX”二字,只觉耳熟,抬头道:“XX指挥学院?”

      “01年暑假,T大零字班的在那儿军训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起来了,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也在XX指挥学院军训过?”

      “我是你们的教官!”

      阳雨如雷轰顶:“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是孟连长!不对,是‘孟指导员’,那个连长叫什么来着?”

      “曾翼!”

      “对,曾翼曾连长。”

      世界很大,大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人;世界又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意外遭遇故人,阳雨兴奋起来,聊起军训时的轶事。说到那年北京申办奥运会,“记得那天是个星期五,是申奥揭晓的晚上。”军训的学生在电视前,听萨马兰奇说出‘Beijing’,霎时间沸腾了,搂在一起又叫又跳。指挥学院外面LF市的街道上早已鞭炮齐鸣,礼花齐放。曾翼连长和孟磐指导员特地拿来了国旗和五环旗,大家围着放烟花,连喝带洒消灭了不少扎啤。

      孟磐笑道:“对我还是有点印象嘛。”闲话少说,话锋一转,直截了当问阳雨:“你和杨峰岚,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你是怎么个不知道法?”

      “……”

      “是不知道是否喜欢他,不知道怎么相处,还是不知道能否承受世俗的眼光?”

      “也许兼而有之?也许都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就知道自己不知道。”

      “嗯……能让自己犯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不觉得自己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

      “说句大俗话,世上真情难觅,又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换成我,我会放下自己的傲慢与偏见,正视这个答案。”

      “傲慢与偏见?”

      “MB?‘漂亮朋友’?杨峰岚在你眼里,真如此不堪?”

      “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孟磐不理会阳雨有些恼怒的语气:“除了死亡,人生而不平等。峰岚生来可以说是抓了一副相当烂的牌,当然,除了他的身材和外形。好多事情,把你、我摆到他的位置上,未必能做得比他好。可是杨峰岚走过来了,还保持了那份善良和真诚,那份初心。小阳,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你岂非更加‘幸运’?他曾经和你走得很近,是吧?你为什么不抓住这‘幸运’。”

      “妒嫉了?吃醋了?怎么说呢?你不明白吗?在他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为什么?”

      孟爱华说:“为什么?很多事情没人明白为什么。就像没人知道这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就像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同志’。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为什么。”

      “……”

      “恕我斗胆揣测,追问为什么,还因为心底里不相信世上真有杨峰岚这般痴情的,一定要找出理由来才信。这个我倒能说出个为什么来。”

      “为什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于你这样的‘冷情’的人,痴情这码事儿你根本无法想象。”

      冷情?阳雨想到自己前些年一个接一个换女朋友,始终安分不下来,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反驳:“冷情?我?”

      “不要误解,不是要褒贬,就是陈述一种事实,一种现象。自然界,像很多鸟类就很依赖于其它个体,而像北极熊之类就习惯于独来独往。人也一样。有的人,很眷念另一个人,跟孩子依赖父母一样,没有这样的感情寄托和依靠,他就活不下去。而另外一些人,将感情当成一种束缚,不希望被束缚,也不想去束缚他人。这种‘冷情’(薄情)的人,可能都少了一种感觉功能,他感觉不到的别人的一片痴心,即使是在眼前。极端点说,就像患自闭症的人,感受不到他人的情绪,也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情绪。”

      孟磐这话很突然,挺奇怪,让阳雨摸不着头脑。“我是‘冷情’,是‘自闭’,你又是什么?”

      “我说过了,不要误解,就事论事而已。如果非要给我戴一顶帽子,‘苦情’,或者说是‘悲情’吧。一方面,为情所困,异常渴望;另一方面,又中规中矩,不敢去追寻,即使这个人就在眼前。”

      “所以,你就把他扔给我?”

      “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什么叫‘扔给’你?在某个人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没有你,他的生命真的会枯萎,会凋零。”

      “这话言重了。至于吗?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去感觉,去感受:有一颗心,一直在为你跳动着。”

      去感觉,去感受。和峰岚在一起时什么感觉?什么感受?

      是轻松,是愉快!在峰岚面前可以做回自己,身体上可以□□相对,言谈举止可以恣意妄为;这是奔放的感觉、自由的感觉。这是从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得不到的感觉;从同学、同事那里得不到,从父母那里得不到,从老婆张婷那里也得不到,如今有了孩子,从孩子身上也得不到:对孩子,你也只能展现为人父的一面。

      是充盈,是平静!和峰岚在一起,感觉小伙子浑身的肌肉和力量乃至整个身体都占据了自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生活的烦恼、尘世的纷争被这充斥挤得无影无踪;脑子被占据,不再给虚空留位置,甚而都不去想“人生”、“意义”之类徒劳的话题。这是活在当下的坦然和平静。

      是新生,是希望!有了峰岚,像是在日常枯燥、烦恼的灰色世界中注入了色彩,像是在无声世界中响起了音乐。对未来的焦虑和恐惧让位给了希望,阳雨常期盼新的一天早点到来,和峰岚一起去探索缤纷的世界,去追觅神秘的未来。那种感觉,“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

      阳雨想要跟孟磐说什么,又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孟磐见阳雨已经心不在焉,自己心里也乱得很,起身告辞,客套两句,说:“不是我好为人师,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也好好想想”。

      “你想什么?”

      “该不该放手某个人。”

      孟磐给司机赵立明电话:“已经完事了,你把车开过来吧。”电话那头说:“我就在这茶馆附近。”孟磐四处张望,就见赵立明笑盈盈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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