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64、六十四、暴风骤雨（三）

　　阳雨启动车，上高速。到南郊出口，却不下高速，继续开。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希望这路没有尽头，能一直开下去。心中的疼汩汩流出！难受！打开收音机，把音量放到最大。摇滚乐、民乐、古典音乐、流行歌曲、新闻、脱口秀；把调频、调幅一个台一个台换了个遍。什么都没听进去。关掉收音机，播放CD。却是一首自己作词，尹峰谱曲、弹唱的歌：

　　有一盏灯，
　　一直闪亮着。
　　有一个人，
　　一直守候着。
　　有一种思念，
　　永远在诉说。
　　有一种依恋，
　　永远不能割舍。

　　有一首歌，
　　一直回响着。
　　有一条路，
　　一直延伸着。
　　有一种追寻，
　　永远是执着。
　　有一颗归心，
　　永远无法停泊。

　　雨点打在车窗上，打开雨刷，车窗上刷出一道一道泪痕。阳雨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倾泄而出。一直流一直流，看不清前方。没有办法继续开车，进服务区，停下车子。手搭在转向盘上，头埋在手臂里，呜咽，哽咽。气噎喉堵，如万剑穿心。

　　这里，峰岚发疯地呼叫阳雨。微信、电话和短信都被拉黑。雨看来是认定了自己下三滥，异常决绝，无论如何拉不回来了。

　　两天来的暴风骤雨、雷轰电劈，早已将峰岚的三魂六魄击个粉碎。在短时间内，精神和身体接二连三遭受巨大的刺激和伤害，让峰岚产生偏激的想法，感觉人生走到了绝境。这世上，真心关心自己的宁硕明前脚刚走，自己最爱的人后脚就离开，扔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当年父亲过世时的感受再一次袭来，加倍地强烈和真实：那种被抛弃，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孤独和黑暗中，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感觉，没有文字可以形容。

　　要是没有发生昨晚的事就被分手，也就罢了；虽然难受，可是时间或许能冲淡一切。然而昨天，在突发的凶险和不测面前，雨没有开溜，义无反顾地上前，拼死救护；最后光头那一椅子砸下来，搞不好要出人命，雨却本能地挡在了身前。

　　和雨在肉身、灵魂里的漫展、相遇、牵挂、交缠，终于在昨天那一刻熔融、合一。峰岚感觉两人的灵和肉已经分不出彼此。现在要强行分开，就像要将一棵树劈成两半，硬生生切割人的肢体。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宁可死了，也不愿意经受这种折磨。不，粉身碎骨都无法解脱。

　　峰岚丧魂落魄地进家门：

　　我看到你踩过的门垫，你拉开过的门，
　　打开灯，房间里还是那么熟悉和陌生
　　沙发上还有你坐过的印记。
　　还是那个落地窗，远方的山里，还隐藏着那个水库，
　　想起夏日的黄昏，那一曲《夜深沉》。

　　下雨了，在窗外？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悉悉索索。
　　是我的哭泣，还是你送来的问候？

　　朝来暮去光阴苍故，
　　你在人群中瞥见我，你走向我，然后转身离去，
　　我说雨，遇见你真好。

　　峰岚疲惫不堪，倒在沙发上，蒙眬合上眼。依稀到了儿时的小镇。石板路，石头房子；花圃、花盆；晒太阳、打牌、聊天的老爷爷老奶奶；吵吵闹闹的孩子；懒洋洋的小猫小狗；瓦蓝的天空，阳光灿烂的午后；知了的嘶鸣……

　　可是这次，没有父亲的身影。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栋小房子，像是小时候的家。峰岚喊爸爸，没有人答应，喊妈妈，没有人答应，喊外公外婆，还是没有人答应。峰岚叫喊雨，杜鹃啼血一般，一声一声，仍然没有人答应。泪水刷刷留下来。

　　峰岚从泪水中醒来：撑不下去了。

　　峰岚打开手机，看有没有人能交代一下。微信手机的通讯录过一遍，感叹这辈子真是失败，关键时候，竟然找不出个能说上话的人。找来找去，只有“兴华”。给“兴华”发短信：“撑不下去了，后续的事拜托你了。”

　　傍晚时分，峰岚打起精神出门，从一家户外用品商店买了打火机和大概15斤烧烤木炭，在文具店买胶带。回家把门窗缝隙全部用胶带封死。然后将一个铝盆、一个铁锅 、一个电饭煲内胆放在大理石餐桌上，垫上纸，装上木炭，点燃纸张。又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书，打开了朝木炭扇风。

　　峰岚躺在沙发上，感觉有一种强烈的睡意，伴随些许头晕和呕吐感，很像醉酒之后的状态。大概又过了5分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觉得世界一片寂静，只听见木炭燃烧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雨打在窗户上的滴滴答答声。渐渐地，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听见滴滴答答雨声。

　　滴答的雨声也越来越弱。

　　“我说雨，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