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112、一百一十二、道可道、非常道

　　孟磐打电话给阳雨，邀请阳雨钓鱼，不容推辞，找个周末，和司机赵立明开车到南郊，强行架走阳雨，直奔北戴河。路上，孟磐聊起那天晚上在鸟巢边和峰岚的对话，说之后又电话聊了几次,“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能够不刻意、不经意间就给他家和港湾的感觉：他说起和你一起回味童年、故乡和父亲，他说起和你的家人朋友的种种，尤其难忘在水上乐园扮作一家人的情景。”

　　“现在真是没有办法维系一段感情，更不用说去经营一个家。”

　　“为什么一定要类比世俗的感情、恋情或者家庭，为什么就不能称之为朋友、知己？‘朋友’、‘知己’这些词这些年来也庸俗化了。不管叫什么吧，不应该也用不着去刻意维系、经营。”

　　“但是现在，任何不确定性都会引起极大的不安和恐惧，能把人压垮；只要想到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就会焦虑、狂躁。”

　　“他也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这段时间会给你留出空间。你所要做的，就是不做什么，给他保留这种家和港湾的感觉。你可能没法理解这对小岚有多重要，打个比方吧，你也是做过爸爸的人了，应该明白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意味着一切；有了孩子，再苦都值得，再难都不算什么，没了孩子，一切都会颠覆、破碎。”

　　到北戴河，曾翼抱着约摸五岁的女儿接待了老同学老战友，托着小姑娘的手打招呼，让叫伯伯、叔叔，孟磐和阳雨自然要逗弄一回。曾翼一眼就认出了阳雨，感叹白驹过隙，说“当年青涩的少年也过了而立，做了父亲。”阳雨挺惊讶，自己对当年的教官的印象都模糊了，教官还记得当年众多军训学员中的一个。

　　曾翼经营着一家海钓休闲娱乐公司，把孟磐三人送上了一艘白色的游艇。北戴河是海滨旅游度假胜地，岸边的水却呈现肮脏的暗褐色。航行挺远，仿佛到了世界尽头，才见到传说中的蓝色。

　　用完晚饭，孟磐拉阳雨在甲板上坐坐。已是黄昏，一轮红日嵌在天海之际；海面逐渐变成黝黑，漾着金光；海风伴着哗哗的涛声和淡淡的咸味，穿过船舷，扑面而来。不知过了多久，红日隐没在海水里，天海混沌一片。月亮从这混沌中浸出水面，爬上天际，银晃晃的一片。

　　“因过竹园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孟磐说好久没有这样让心闲下来、静下来了，“上次还是和峰岚从北京开车去广州”。孟磐聊起自己以及和峰岚的往事，又询问阳雨的近况。见阳雨始终淡淡的，说：“就当这是人生的一个空白期，或者说一个长假吧，悠长假期。”

　　“你是要偷闲，我是被假期。”

　　“下次可能就是你要偷闲、我被假期了。不管是什么，假期终究会结束，难得有能沉寂下来和自己独处的时间。”

　　“结束了，又会怎么样？继续徒劳无益的西西弗斯式的荒诞生活？”

　　“你的意思，还是老生常谈：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一切挣扎和寻觅都是徒劳无益的。”

　　“难道不是吗本来就没有意义。”

　　孟磐说：“这个坑太大了，古今中外多少高人都填不了。完全不必要跟强迫症一样，非要去填这个坑。”

　　“你的意思，是不去想它，闭着着眼睛往前走？”

　　“绕过它！”

　　“哦？”阳雨转过头望着孟磐，“倒想听听，您老人家是怎么绕过去的？”

　　孟磐笑道：“你说‘人生本来没有意义’，看你怎么定义‘本来’，怎么定义‘意义’，如果本来指的是‘绝对’，是‘天赐’，那是没有，如果不固执地坚持这个定义，那就不一样了。”

　　孟磐停下来，阳雨说：“说下去呀，怎么不说了……”

　　“‘道可道，非常道’，这个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否则我岂不成了估计中外第一圣贤了？”

　　“卖关子？”

　　孟磐笑道：“倒不是卖关子，刚说了，‘意义’不是绝对的，对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你反正‘被假期’了，正好闲下来听我讲几个故事。”

　　“《十日谈》还是《天方夜谭》？”

　　“关于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