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务正业》禾火书书

8、第 8 章

　　相府的小亭子里，茅文宣正等着小厮。
　　他存了这么久的私房钱，终于要在今天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李六小跑过来，把荷包放在茅文宣面前的石桌上，“少爷，都在这了。”
　　茅文宣拿起荷包数了数，“刚刚好够还那天的钱吗？”
　　“够，多的还能再买一根簪子。”李六知道，相府的这个少爷一看见什么漂亮的玩意儿，就喜欢买下了送给小姐。
　　茅文宣叹了口气，“我也就只能现在送送了，等到姐以后入了宫，谁还在意我送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啊。”

　　不过茅文宣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主，他拿起荷包揣到怀里，“走吧，把我欠了好几天的银两给还了。”
　　“得嘞。”

　　一主一仆朝外走去，茅文宣也不敢走正门，避过人多的路，走到偏门。
　　“没人看见我们吧？”
　　“少爷放心，夫人去参加赏花宴了，老爷待在演武场，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那就好。”

　　茅文宣放下心来，一边伸手推门，一边扭头对李六说道：“上次我们逛的那个胭脂店是哪家来着？我记得……”
　　“少爷，前面有人！”

　　李六的惊呼声还在耳边，茅文宣就觉得撞上了一堵人墙。
　　茅文宣一个不察，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等到定神看清楚，那两个侍卫已经让开，他们身后的人温温柔柔的笑道：“哟，这不是相府的小公子吗，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呢。”

　　茅文宣本想发怒，却没想到看见的是钱康，不由得有些紧张：“你、你怎么在这？容……不会也来了吧？”
　　钱康让了让，指指马车，“我家公子在路上睡着了。”
　　钱康叹了口气，“公子昨日处理公文很迟才入睡，今儿又早早起来，处理了一些事情，就匆匆赶来了。”

　　茅文宣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那你就一直在这等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钱康道，“若是真的能如我所愿，我倒是宁愿公子多睡一会儿。”

　　茅文宣拉着钱康坐到门槛上，挥挥手让李六把门虚掩住，“哎，你说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钱康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却沉了沉，“那是，小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想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套自己话的人可不少。

　　茅文宣犹豫了一会儿，在钱康面前伸出手，“有银两吗？借我一百两。”
　　钱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银、银两？”
　　“是啊，”茅文宣挠挠头，俊美的脸上满是苦恼，“前两天在一家店里看见一个玉镯，听说有辟邪的效果，我就想买来送给我姐。可惜……”
　　钱康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到茅文宣手里，“公子的救命之恩，这点银两岂能报答，以后公子若是还有需要杂家的地方，也尽管说。”

　　茅文宣摆摆手，颠了颠钱袋子，笑道：“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了，举手之劳而已。”
　　钱康仍旧脸上带笑。

　　“李六！”茅文宣一招手，“咱们走。”
　　李六紧跟而上。

　　先找那群狐朋狗友还了钱，又随意打趣了一阵。
　　在街上胡乱转了几圈，走到胭脂店买了时下最受京城里小姑娘欢迎的胭脂水粉。又溜达到珠宝店，叫来了老板。

　　“公子，您来了。”掌柜搓搓手，“您今儿是来买那玉镯的？”
　　茅文宣点点头，伸手拿起一根钗子，“那玉镯呢，还在吗？”
　　“在呢，专门为您留着呢！”掌柜道，“我这就去拿。”

　　茅文宣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还在把玩手上的红玉钗。
　　这钗子……和那个镯子看起来倒是搭配得很。

　　“那个……”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茅文宣身边，声音也十分细小，简直像是一阵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这个钗子，你要买吗？”
　　茅文宣侧过头，一个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少女微微抬着头看他，“我……很喜欢这个钗子，如果你不买的话……能不能……”

　　茅文宣看了眼手上的玉钗，不经意间瞧见钗子尾部似乎有一点裂痕，顿时没了兴趣，递给身边的人，道：“我只是看看。”
　　少女接过，脸色红了大半。

　　掌柜终于回来，打开手里的盒子，“这就是那个玉镯。”
　　茅文宣眼前一亮，伸手接过。

　　玉镯通体血红，雕刻着精巧的佛像，看起来似乎有光华在其中流动。
　　“这玉镯是高僧开过光的，”掌柜的堆笑，“别说鬼魂了，就算是妖魔鬼怪全都来了，这玉镯也能保平安！”
　　茅文宣也知道掌柜的话不能信，不过这玉镯给他的感觉的确很不一样。

　　结了账，茅文宣没了闲逛的念头，带着李六走了。
　　走了没几步，李六在茅文宣耳边小声道：“小的觉着刚刚的那位姑娘似乎喜欢少爷，现在还站在珠宝店门口看着少爷呢。”
　　茅文宣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位姑娘还在。

　　茅文宣朝那位姑娘礼貌的露出一个笑容，转头对身边的李六说：“别瞎想，说不准只是站在那等人。”

　　他们身后，白衣姑娘看着茅文宣的背影，迟迟不肯离开。
　　跟在身边的丫鬟劝道：“小姐，那位都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咱们也走吧。”
　　白衣姑娘似有忧愁浮上心头，“我不想回去。”
　　“小姐……”
　　“我知道，那里终究是我的家。”

　　白衣姑娘柔柔弱弱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的玉钗，嘴角露出清淡的笑容。

　　茅文宣这么逛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特意挑了午饭的时候回来。
　　还没到门边，就瞧见容允站在门前，还没有进去。

　　茅文宣脚下一顿，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可钱康已经看见他了，“相府少爷。”

　　茅文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拱手给容允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容允轻笑：“几日不见，文宣倒是变得知书达理了。”

　　茅文宣傻笑了几声，“前些日子不知道公子的真是身份，闹出不少笑话，还望公子见谅。”
　　“见谅就不必了，”容允接过钱康递过来的长盒，放入茅文宣手中，“上次我曾说，文宣的天赋极高，若是有精通武学的人教导，必成大器。不过，除了悉心的教导，趁手的兵器也不能少。”

　　茅文宣伸手打开，长盒里躺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长剑，手柄处的虎纹栩栩如生。

　　容允嘴角带笑，“这是前朝战神大将军用过的长剑，锋利无比，据传能够镇邪气，压四方冤魂，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宝物。”
　　茅文宣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这、这真的是送给我？”
　　“自然是，”容允眼底闪过狡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时，茅文宣看见容允，简直是比看见了自己的亲兄弟还亲，他挽起容允的手臂，“容大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是受之有愧，若是、若是不嫌弃，就到寒舍吃顿粗茶淡饭如何？”
　　容允求之不得，不过还是有些迟疑，“若是我去，相爷会不会吃得不大安稳？”
　　“放心，我爹他不会说什么的。”

　　一旁的李六：“……”
　　不，我觉得老爷应该会说什么。

　　相比于皇宫，相府真的就只是粗茶淡饭而已。
　　家常小菜五六个，加上冷碟热汤，算来算去也不过十来个菜。

　　容允到的时候，茅永昌正在吹胡子瞪眼，“那个小兔崽子呢？是不是又偷溜出去了？课业还没有完成，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
　　房氏摇着扇子，不轻不重丢了个白眼过去，“行了，你要是少说几句，文宣也不会老是往外跑。”

　　茅永昌被堵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问小霜：“小姐呢？”
　　小霜行了一礼道：“小姐说天气太热了，她没胃口。”

　　茅永昌额头青筋直挑，“没胃口？”
　　看了眼小霜，“那你呢？你不去在诗灵身边候着，待在这做什么？”

　　小霜顿了顿，道：“小姐说，等到冰镇银耳红枣汤做好了，就端一盅到桃园。”

　　茅永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夫人，你瞧瞧，你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想我茅永昌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这么两个不成器的。”
　　房氏拿扇子拍了拍茅永昌，“女儿和儿子都长大了，你也别到处都管着他们。”
　　茅永昌坐了下来，唉声叹气，“我也没处处管着他们……”

　　这时候，茅文宣一蹦三跳进了屋子，“爹，爹，你看我得到了什么宝贝！”
　　茅永昌指着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小兔崽子，吃饭的时间都快要过了才——”

　　茅永昌突然噎了一下，看着茅文宣身后的男人，缩回了手指。
　　脸上暴躁的神情突然收敛得一干二净，绕到桌子前，“参见——”
　　“丞相不必拘礼，”容允扶住茅永昌，“是我来打扰了才是。”

　　茅文宣把长剑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走过来拍拍自家老爹的背脊，“爹，不必这么拘礼，容大哥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茅永昌胡子气得胡子抖了抖，却终究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容允？”茅诗灵的声音突然出现。
　　容允转身，看着款款而来的女子，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女子一身轻衫，手里的扇子在轻轻打着风。

　　小霜跑到茅诗灵身边，轻声道：“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没胃口吗？”
　　茅诗灵眼神流转，平添万般风情，这突然炎热起来的京城空气，似乎也随着她的声音凉快了点，“我想着，冰镇银耳红枣汤送过来的时候，说不准也会沾染上热气，就自己来了。”

　　茅永昌：你！你们！真是气煞我也！不省心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