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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第291章 父 ...

  •   “我们取回‘人间’,只是因为那被‘人类’擅自命名的‘人间’……才是真正的伊甸。”
      加百列就那样缓缓地叙述着,仿佛在就着劈啪作响的温暖炉火给家中的孩子们说一个古老的童话故事。
      就如同上一次那样。
      在接近实力对等的时间掌控能力中,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只能仰望着父亲背影的少年。
      衬衫、背带短裤、格纹袜、皮鞋,就像是每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小少爷那样。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我看着面前海辛家别墅落在深色橡木地板上的高窗,阳光被悬铃木剪碎洒落在地面上宛如一片片徜徉在深湖的游船。
      不是这样的,我不该在这里的。
      “怎么了,崔斯特?”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裹挟着他意图拥抱我肩膀时的风。
      我下意识地侧身避了过去,鞋跟拧转,如此才能正面对上他。
      但这皮鞋并不如平日里穿的鞋子那样舒适,我的脚踝因为刚刚的动作轻微地一扭。勉强凭着还不错的身体平衡力才重新站稳。
      不过,平日里穿的鞋子……?我平日里穿的是什么样的鞋子,才会适合做这样的动作?
      我挠了挠头,略感怪异地看着面前的父亲。
      他高大、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气质,仿佛口中所出即是真理,我甚至无法看清楚他面庞上的神情。
      我的父亲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由得捂住了脑袋,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正在膨胀、正在突破重重的桎梏,想要喷薄而出。
      这感觉并不是我记忆中的老爸,而更像是……更像是“父”。
      父?
      不,不存在什么父。
      所有的教义与经典都不过是来自于天使、来自于恶魔的骗局,就像是人类最初背弃了所有恶魔、将伊甸封存在门之外一样。
      “怎么了,崔斯特?”面前的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询问。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便我打破了思维的囚/禁,这一切幻象却仍旧没有消失。
      “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应该穿成这样,这不是我的记忆。”我捂着脑袋,否认着这一切。我不会穿得如此整齐,海辛家的制式服装从小就教育孩子们要把裤脚扎进靴筒……
      快想起来,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可就在我思索之时,来自于“父”的打击劈头盖脸地垂直降落,我勉强向后撤步,才躲过了那突然间的谴责。
      “崔斯特,你太不乖了,给我站好。”
      就仿佛是现人神在言出法随一般,那一瞬间我的双腿竟然并不再受我的控制。也正是这一刹那的怔神,我被他拍到了右肩膀。
      我想起来了。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是言令——附加上我的名字的强制执行言令。
      肩膀在那一刻之后仿佛就不再属于我,而成为了父的手掌的延伸。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肘以极其别扭的角度翻折回喉间,就要掐住我自己的脖子。
      而这种能力则是融合。
      不,我不能束手就擒,一旦等到父使用出第三种能力,我会一败涂地。
      我不是崔斯特,我不再是那个自信又冒失、总爱说着大话的年轻小伙子了。我已如同我手中所握着的刀那样,经过百年时光溯洄的淬炼与磨砺,我已经可以将那个随口报出的假名当成我的真名——奥斯卡。
      在真名受缚被解绑后,我便直接折腰向后仰去,避开来自我自己右手的攻击。我能感觉到“父”在我挣脱之时有了片刻的错愕,而正是那惊讶的瞬间,便是我能抓到的时间片段。
      随着心跳短暂的漏拍,我知道我已经钻入了静止的时间切片漏洞。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所跳出的那副静止画面……它正叠加在我童年的时间切片之上。
      “父”想要覆写我的过去?……以此用过去的因来改变我此刻的果?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或许这也是深渊中心,所有恶魔都能够全功率释放自己能力的增益效果,否则仅凭这一能力,他们又何愁计划百年来向人类审判?
      我不知道擅自改动因果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亦或是他原本就希望我因为悖论而被抹除。但既然他试图避开“现在”的时间点,就说明——如果作战的时间点在“现在”,他并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我踮起脚尖,在时光中飞掠,重新定位到了奥斯卡来到深渊中心与两名天使遭遇的时间线。
      “嗒”
      足底再次触碰到柔韧的地表,我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进攻的动作。洗净一切海辛家为了繁复华丽而做出的藻饰,将原本利落凶狠的刀法自上而下地纵向劈出。
      随着利刃切断肌肉的粘稠和切割骨骼的坚硬手感之后,我知道这一击终于得手了!
      血色晃过——或者说,在这满眼尽皆血色的世界里,只能称之为血色染上了我与加百列各自的半身。
      他右侧的六枚翅膀被我狠狠斩下。但随着“咣当”一声刀落地的声音,我紧握着刀柄的右手也随之落下。
      残肢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便被骨肉分离、融进地里,仿佛落入某只无形的大口,正在将一切残骸肢解吞食。
      深渊本身也是以吞食为本能。
      “干得不错,好儿子。”加百列称赞道,那一半的翅膀却因为静思之刃的伤害而无法重生。
      我沉默地用左手捡起了静思之刃,重新摆好了架势:“可惜你忘了,我真正的常用手是左手。”
      我听见另外一旁的茜拉与教会的人们战得不可开交。那么我便应当尽好自己的职责,绝对不让加百列有加入那一边战局打破平衡的机会。
      “看来你的血统的确非常接近我们了。那你又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在我成长的过程中,遇到的那些对我好的家伙们,都热爱着现在的人间。”右肩自伤口的断面向内钻入剜骨的痛,我勉强将视线停留在刀尖前的蓝焰上以转移注意,咬着牙继续道,“血统只是让我站在这里的条件,而与那些人们相处留下的记忆……才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
      “其实那其中原本也有你的,我最爱的老爸。但是既然你想要亲手抹消我童年的过往,我们便只能刀剑相向了。”
      我没有六翼、没有荆棘冠,或许这就是我暂时无法融汇使用言令和融合的原因。
      加百列继续矜持又傲慢地笑着:“拭目以待。”
      下一秒,他另一侧的三枚羽翼化作六柄锐利的长刀顺势劈下,在即将接触到我的一瞬间又化为柔韧的触/手,迅疾转变了纵劈的方向,转而绽放成一张大口。
      我拧身试图擦过,借错身的同时急速逼近。
      但紧紧是被那触/须碰到了脸颊的一侧,那半张脸的知觉便立刻顺着截面被吸去。我咬着牙,反手抬刀将那一片脸皮割下,避免进一步的寄生影响到大脑。
      静思之刃那象征着时间与命运的蓝火炙烤着伤口的声音不绝于耳,我那咬着的半边牙只觉得外侧空气冷冽。
      奔跑着的双足所踏的地面发生了隐约的触感变化,似是江蓠那一边发动的大规模阵法。
      可是眼前的战局让我无暇顾及更多,因为那触须已经迅捷地转变了方向,或者说它根本就无需方向——它在原本伸长的路径向下淋落一串串的花苞。那些花苞在弹指间便已饱满待放,下一弹指即放肆撒泼一般的争相吵着将笑靥奉上,扑面而至的是它们馥郁的香气。
      剧烈运动之下的我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将那芬芳的恶毒吸入肺中。
      天使血脉带来的内视让我立刻观察到,自己的脏/器在那口空气入体后开始变得腐坏。我将带着牙齿的口腔开在了每一处坏死器官的边缘,用自己的牙齿磨掉了每一处可能会属于加百列的温床。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我抬手横过长刀,就要将那看似柔韧的花藤尽数斩断。
      加百列似乎早已看穿我的心理,那花藤又转变为了与静思之刃制式相同却没有蓝焰的长刀。
      “当!”金属交错之时发出的令人耳膜嗡鸣的脆响,我握着刀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在高速的冲锋中,几乎要被这瞬间的反冲挫伤。
      但我所拥有的却恰恰是他亲手剖给我的加百列之心。
      我攫住了时间。
      在凝固的时间中,我松开了那一直紧握着的刀柄,任由它被冲撞抛去了背后的远方。借着尚未停滞的惯性,我拎出了蓄势已久的黑刃。
      那专为命中而生、从未偏离的黑刃。
      在这一时间切片的尽头,恰好能将黑刃完美地送入加百列的胸膛、又自后方贯穿。
      时间的流逝回归正常时,我正滑步闪躲至加百列的身后,躲开了自后心袭来的三仞寒锋。接过那锋利无比的黑刃,左手划过一个完整的弧度,在加百列那双象征着初始的祖母绿色目光的见证中,一举枭首。
      但还没有结束。
      需要阻止他的灵魂带着这一份狂热的野心重新在世间凝聚。
      失去了整个右臂的我只能借势顺着头颅滚出的方向扑去,试图在它落地被深渊吞食之前先一步将它纳入胃袋。
      “怎么……怎么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该完结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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