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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第274章 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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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将计就计好了,和她聊聊。”
“可以,但是我想我一个人去。”我也答应得干脆。
茜拉微微挑眉:“你信不过我?”
我耸了耸肩笑着低头看向她:“茜拉小姐,我们认识还不超过一天,你凭什么觉得我能信任你?”
她眨了眨眼,立刻转移了矛盾所在:“那你同行的这位吸血鬼小哥——”
“和他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浸在弗拉德游移而来的视线中,我依旧盯着茜拉道,“怎么样,我说话很直,你还想继续挑拨吗?”
弗拉德沉沉地笑着,只是揉了揉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江蓠的头发。
我趁势指着他对茜拉道:“你看,他根本就无所谓。”
茜拉只是抱着手臂翻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口中话语却是向着弗拉德去的:“你可要小心了,金发小帅哥……我看奥斯卡啊,他像是很会骗人的那种男人。”
这话听着非常耳熟,但仔细想来却似乎从未听谁说过。只是话里话外的语调像极了……到底是谁呢?
她的确像极了莱拉斯,刚刚那句话却……除了莱拉斯以外,还类似于其他的什么人。
正在我思考的同时,茜拉已经掏出了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些什么,对折起来拍在我的胸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染得鲜红的指甲在此时昏暗的灯火中妖冶又闪耀——忽然让我想起,在遥远的过去或是将来,莱拉斯与我约定了去看流星雨的那一夜之前,指尖上似乎也是这样的颜色。
我只得低下头接过那张纸,纸上是舱室的号码,可能是她的房间。
“你总会有需要找我的时候。”茜拉的声音不大,在海浪中与船舱一同摇晃着漂浮过来,“别忘了。”
“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最不喜欢这样的谜语人女孩了。”我虽然口头这样说着,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张纸条揣回了口袋。
江蓠的目光也追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用中文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我帮着江蓠扛起陈青檀,一偏脑袋:“带路吧,可知天命的神仙。”
接着我又看向了弗拉德:“你回去等我,好吗?”
他抬起头与我对视,一双澄明的金色眸子中似有些微的情绪一顿,之后便随着他的眨眼消失无踪。弗拉德松懈下了眉间,对我点了点头。
江蓠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是看见了什么感情的火花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在她身后,将肩上的陈青檀正了正位置,“一起旅行的朋友罢了。”
她关上了自己房间的舱门,指了指床铺,示意我把白狐狸放到那边:“我看人很准的。”
“别说废话了。你想聊什么?”我扯出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应该是……”江蓠也坐到了床上,纤瘦的指尖准确无误地点向了我,“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我顺着他所指,看向自己的胸口
江蓠非常自然地点头:“我只是先知而已。我能测算出在四百年后的世间大劫,而解决一切的钥匙就是你。”
我怔了怔,听见了自己胸膛中闷闷的苦笑:“……那你有没有测算出,我也是开启那一次世间大劫的钥匙?”
“那你就更加义不容辞了,崔斯特·海辛,你需要解决毁灭世界的难题。”
“我又不是什么英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站在这、站在这艘船上、和这个时候的你对话吗?”
江蓠没有说话,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我。
“因为我就是从你所谓的那一次世间大劫的时间点回来的,哈哈!”我一步步逼近她,仿佛是吐出沙子一般地将郁结在胸腔的笑声喷洒出来,“我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但我又不想面对它……我只能一直、一直往回走……往回走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按照海辛家的寿命来算,我可能根本都活不到再见到末日的那一天。”
江蓠眨了眨眼,沉默地扯过了我的左手,开始拆我手上的绷带。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掌:“你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究竟能活到哪一天。”
“这种东西……!”听到她这样说,一股莫名的恐惧竟然淹没过我的心头,“这是我能知道的吗?”
她手指摸索过我的掌纹,似乎想要透过皮肤和血肉、探入我生命与命运本源的深度:“与其不知道死亡究竟会在哪一天来临,不如早做准备,毫不后悔地迎接它。”
江蓠的手指很凉,仿佛一块从溪水中捞起的冷玉,顺着我掌心的纹路缓慢地滑走。
船舱中非常安静,只能听见狐狸轻微的呼吸声、舷窗外拍打着船身的浪潮声,还有衣料随着她的动作轻缓摩挲的声音。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寿数。”
她以清脆的嗓音打碎了这份安宁。
我翻过手掌,仔细阅读上面可能存在的秘辛:“什么意思?”
“你的寿命……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确切的时间。”江蓠沉吟了片刻,才补充了解释,“不似寻常人,是以十年二十年等的年份数字衡量。而是……你注定会在某个时刻死去,不论那时你究竟年岁几何。”
我握紧了手心,仔细琢磨她话语中的意味。
“可是我记得我的家族中人人都是短寿,我曾经翻阅过家族墓地中长辈们出生死亡的记录,计算起来他们的年纪都不太会超过四十岁,死亡日期都历历在——”
我顿住了。
假如那些日期并不是记录死亡,而是预言死亡呢?
海辛家血脉相承的能力让我们可以游离在时间以外,且不论像我这样大规模地回溯时间,即便仅仅是暂停时间,那也足够海辛们比寻常人平白多过活数个小时……累计起来的数字应该更加惊人。
那么寻常的以“数字”的大小来规范寿命长短,便显得不再严谨。
因此,死亡的“时刻”才是真正能代表他们寿命意义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只觉得刚刚被江蓠抚过的掌纹滚烫,“现在身处于过去的我、不断回溯时间的我,始终都达不到自己死亡的终点?”
江蓠点头道:“是的。你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你回溯时间的‘时刻’之后——毕竟直到你回溯之前,你一直都是‘活着’的。”
“而那个‘时刻’便是——”
她说出的那个日子,便是我第一次回溯时间的日期。
原来我当初可以直接死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啊。
“你选择了回溯,这不仅是你的幸运,而且也是天下人之幸,我们也由此,拥有了逆转命运、避免注定灭亡的机会。”她继续平静地述说着,仿佛是某种宣言的机器一样。
我抬起头仰望着她,适逢油灯照得她面庞荧荧发光:“我还得再走四百年,才能将这个机会变为现实吗?”
“对我们这样无法回溯时间的人来说,是四百年。”
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之后弗拉德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如果觉得累了,放弃也没有关系。
那时候的他,已经看透了我的循环吗?
现在的我无从得知了,我还要走过漫长的时光,才能遇见当年的弗拉德。
“回溯的能力应该是有极限的吧。你究竟回溯了多少次,才来到了四百年前?”江蓠的声音很轻,色泽透亮悦耳,“你还记得你最初回溯的原因吗?到底是什么让你执着着不愿意放手、即使回到过去也想要拯救?”
我还记得吗?
“回想起来吧。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我会帮助你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因为我相信你的执念是想要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她的声音依旧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我也如是。”
我看着江蓠,此时的她穿着质朴却干净的衬衫与衬裙,面容尚未褪去稚气,双目澄澈明亮。但我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她在深渊之核前那血肉模糊的残躯。
“哪怕最后你会惨死在结局之前?”
“哪怕最后我会惨死在结局之前。”
“假使拼尽所有也无法看到最后的完满,也算是一种完满吗?”
这一次是江蓠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以观测者的视角而言,风景壮丽与否……本就不会考虑观测者其本身。”
原来到头来我只是一个观测者。
我最初的回溯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想让弗拉德一个人在那血肉地狱中孤独地漫游,我想重新让他回到他最喜欢的人间。
我原本就命定在末日的第二天死去。但既然末日已过,英雄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迷路了许久,是时候重新向着末日启程了。
“好,那你帮我。”我甩了甩脑袋,将她的手晃掉,又重新以握手的姿态牵起,“欢迎加入拯救四百年后世界的队伍……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江蓠消化了一下我随口说的怪话,才笑道:“别这么说,现在已经是两个人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忙完了!我一定要在今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