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32、第227章 浓雾之屋（2）

　　“可是进入门的那些人们，他们要怎么回来？”
　　听到我这一句疑问的弗拉德微微一怔，金色的眸子刻意地望向了我，又十分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也许……其他的门？”
　　“你是指从其他的深渊之门回来吗？可是总有一个人要去关上最后一扇门吧？”我转过头凝视着那漆黑得只能分辨出轮廓的屋子，“然后就只能一直留在那边。”
　　“……总需要有一个人这么做。”
　　我沉吟片刻，对弗拉德扬起了嘴角：“但这不是还没到最后一扇门吗，别这么低气压啊——至少这扇门可以让我们进去看一看——我早就很好奇深渊是什么样子了，那些恶魔到底是诞生于怎么样的环境中。”
　　万一我就是那最后一个关门的人呢，总要先去适应一下吧。
　　此外，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弗拉德会有这样的反应，就像是他知道了什么一样。
　　我也同时很想试探他一次。
　　“不。”弗拉德伸手扳住了我的肩膀。我回过头，看见他的头发被粘稠的黑雾沾湿、一绺一绺地黏在一起，少见的狼狈。“崔斯，你不要急。刚刚的不过是我的推测。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最近的门在哪里。深渊中没有导航，很难找到回来的路。”
　　嗯……看起来他似乎也没有那么确认。
　　于是我翻过手，正好搭在了他放在我肩头上的手背上：“不错，看起来你的语言系统又获得了升级，能够一次性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了。”
　　“那个，打断一下。”一旁围观了许久的兰迪终于开口：“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还需要进入这个深渊之门吗？”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关节，气泡在关节里爆出清脆的响声：“其实我是想要进去看看的。不论怎么说，弗拉德都提供了一种可能，不去里面观察一下是没办法得出进一步的结论的。”
　　兰迪皱眉思索着，似乎在计算着得失。他捏着下巴，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觉得我们跟着你们，从被教会赶出来、一路赶到这最危险的黑雾中心、再帮你们守住门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会再出更多的人手和我一起去深渊之门了。
　　无所谓，我本来也没有想要依靠过什么其他人。
　　我想了想，掏出笔记本和签字笔，把最稳固且适合新手的封印符文写好，又撕下了那张纸，递给兰迪：“这是海辛家常用的封印深渊之门的法阵，麻烦你们书写在这房子周围了。啊对了，注意一下，内环一定要把整个建筑包含在内。”我怕他们不明白，又伸手指了指内环的位置。
　　“如果有人的血统太低，连这种等级且非针对性法阵都抵抗不了的话，那就把这一层的祈祷文抹掉，然后外环的固定文书写两遍。懂了吗？”
　　兰迪掐了掐鼻梁：“你交给我做什么？你是想自己进去，然后假如出不来的话就让我们直接封住这扇门？”
　　“聪明。”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与我并肩的弗拉德，随后又注视着我：“你就这么信任我们？”
　　“你们这些长期生活在人间的吸血鬼，应该也不希望看到那群从深渊的淤泥中爬出来的恶魔把人间毁掉吧？况且他们也并不把你们当做同族，反正都格杀勿论。”我耸了耸肩，轻笑道，“据我所知，应该还没有像我这样对恶魔态度这么好的猎人——至少在这个小镇上，你们最好按照我给到的方法去做。”
　　兰迪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过了那张书写着阵法的纸张和我附带的一包白粉笔。“……好。给我一个时间吧，我们需要在外面等待多久之后，假如你没有回来，再完成这个阵法？”
　　我看了看手机，又想到万一门内门外的时间流速有可能不同……那不如就先做一个短小的实验？
　　“来。”我走到了黑屋的门口，对着兰迪招了招手，摇晃着手中的手机：“我们一起打开计时器，我将立刻进入然后退出，看看时间的流速是一个什么样的比例。”
　　兰迪一脸无奈地跟了上来，与我一起打开了手机里的计时器：“你确定手机在进入之后还能有用？”
　　我翻过手腕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那我还有机械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经过几番测试之后，得出的结论并不乐观。
　　每次我带回来的计时器的时间和门外度过的时间都并不成比例，从十倍到二十倍不等。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门的另一边的时间流速比人间要缓慢许多。所以在人间等待较短的时间，却可以在那边做更多的事。
　　“也算是某种好消息？”我干干地笑了一声。
　　“三十分钟。”弗拉德走了过来，只说出一个数字。他顿了顿，续道：“应该，正好是你们，书写完阵法的时间。”
　　兰迪垂眸再次回顾了一次法阵的复杂程度，随即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可以分出几个人来一起书写，但是毕竟之前从未熟悉过法阵的原理，可能确实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三十分钟的话，换算到对面，也就是五小时或者最多十小时？”我算了算，居然觉得时间还挺充裕。
　　兰迪沉思了一会儿，重新和我确认了一遍封印法阵的要点，便举起了他的手机，和我一同按下了计时器。
　　我看着他离开去吩咐族人的背影，活动着自己的肩膀，看着眼前无光的黑屋，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弗拉德在我身后低声地轻笑：“像去参观的中学生。”
　　“可不是吗，我这前半辈子都在和深渊打交道，防止他们侵蚀我们的家。这一次终于有机会要去看一看他们的老家是什么样了，能不兴奋吗？”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借助他毫不犹疑的身躯驱散掉心底的疑虑。
　　他扫了一眼我的表情，略带玩味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说道：“你以为，我会跟你去？”
　　“？”我突然感觉心底那个高脚杯被人敲碎了底座。
　　我咬住了嘴唇，总觉得弗拉德不是这种会抛下我的家伙：“那请问……您愿意和我一起去深渊之门吗？”
　　他总是喜欢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像是拿我寻开心一样地逗着玩，而我时常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幸灾乐祸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过节了？
　　不过，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总是会和我在一起的这件事实了。
　　希望我们能够一起走下去的旅程还会更长吧。
　　我只是不希望此刻相聚的灿烂，最后还需要用谁长久的寂寞来偿还罢了。[1]
　　弗拉德翘着嘴角，翻起金色的眼眸仔细打量了一眼这黑屋，然后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看着已经走出一分钟的计时器，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
　　我对着弗拉德一歪头，反手抽出了长刀握在手里：“我们走吧？”
　　只见他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眼神，提了提自己斜插在腰间的长剑的剑鞘，上前一步，双目盯着黑屋那漆黑如墨的深邃：“嗯。我也想知道，深渊……到底如何。”
　　“什么到底如何的，怎么说得像要去定居、准备看房一样。我们可是只过去五个小时哦。”
　　明明刚刚说我进入深渊之门的心态不对的就是弗拉德，结果自己也是抱有某种我尚未知晓的心情。各怀鬼胎罢了。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我还是没有停下步伐。
　　在脚尖落上那漆黑的台阶的刹那，周围的一切声音、温度、光芒都被强硬地夺取。只有嗅觉还残存着——但从鼻腔的神经不断送入脑中的也只有肉质腐烂的味道、铁锈的味道、以及烧焦了的糖的味道。
　　好像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就像是离家已久的逃兵，踉踉跄跄地踏上了熟悉的故土，看着平原间松树尖尖上袅娜而起的炊烟、麦芽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这就是深渊吗？为什么会这样？
　　预想中的深渊气息根本就没有袭来。感知领域中一片空白，就连我一直能够感受到的形影不离的弗拉德的气息此刻都完全消失不见。领域就像是在用罢工来不断地提醒我：这里足够安全，没有任何需要防备警戒的地方一样。
　　正当我拖拽着步伐、撑着长刀、准备丢盔卸甲一步一步迈向那仿佛家一般的温馨时，身后有人牵住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间、右手无名指的指根处有着更凉的一圈金属一样的存在。
　　“弗拉德……？”我立刻想到，那应该是我送给他的我的指环。
　　我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听见自己发出声音。
　　于是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弗拉德身上除了吸血鬼的气息，还有那加百列白玫瑰的味道，这我一定不会认错！
　　万幸万幸，我灵敏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属于弗拉德的清甜香味。
　　也许是身体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空间，我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潮湿的暖风，耳旁也逐渐有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模糊的视线越发清晰，我看见了不远处悬挂着六盏荧荧的灯火。
　　“……崔斯……崔斯……崔斯特！”弗拉德呼唤我的名字的声音也蓦然清晰，我只感觉到身体被人往后猛地一扯，差点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那温热的风拂面而过，浓重的糖的味道以外还有着腐烂和腥味。伴随着森然的白光一闪，我才彻底看清楚了眼前到底是什么。
　　漆黑的皮毛、因为闯入者而愤恨的血红眼眸、肌肉遒劲的前爪……还有那正龇着牙对我示威、淋漓的口水长长地拖到了地面的三只头——是成年的刻耳柏洛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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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借用《百年孤独》，原文：“生命中经历过所有的灿烂，最终都需要我们用寂寞来偿还。”
[2]刻耳柏洛斯在传说中也是镇守地狱之门的恶魔，由此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