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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204章 钟楼 ...

  •   “如果客人想要参观城堡的话,可以由塞西莉带领。”
      我试图再次与弗拉德对视一眼,但是我隐约读到了他神色中的踌躇与隐隐的惶恐。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还从未从他的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我将手搭在弗拉德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快去吧,我等你。”
      弗拉德将侧脸留给我,他盯着我的手指看了片刻,又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他突然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从领口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倒棱锥挂坠,挂坠中摇曳着深红的粘稠液体。弗拉德沉默地打量了一番那个挂坠,然后抬起我的手,将它放到我的掌心。
      “是我的血。有些智识低的恶魔,无法分辨客人。”
      随后他就跟着那个幽灵女仆去向了旋转楼梯的上方,虽然他此刻穿着的不过是普通的毛衣牛仔裤和拖鞋,但那背影却蓦然染上了深沉的重量。
      我强迫自己长长舒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将那枚倒棱锥挂到脖子上。弗拉德自然是不可能为这小小的吊坠提供任何体温的温热了,但它与我脖子上的子弹血之泪、白十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位客人,如果想要参观的话,请随我来吧。”另一名幽灵女仆恭敬地向着维罗妮卡和我鞠了一躬,端平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毫不怕生的小查蹭着维罗妮卡的小腿和膝盖,维罗妮卡左右掀了掀裙摆,最后见摆脱不开这本性为狗的恶魔,只能任由它亲昵自己。
      “走吧,让小查跟着也没什么关系。”我压抑下内心涌动的不安,让轻松的表情浮上面颊。
      维罗妮卡便不再多说什么,抱起双臂,对我点了点头。
      那个带领我们参观的幽灵女仆塞西莉将两个麻花辫整齐地梳在肩头,齐刘海平平地压住了一半的脸颊,显得乖巧而内向。
      德古拉的城堡内部有着十分明显的风格区分——凡是看起来风格混搭,被放置了各种生活用具,包括但不仅限于现代书籍、裸露的充电线、小木凳、坐垫等等。
      但在这些生活区域之外,压迫感就如同整栋建筑凝重的黑色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从口中可以呼出凝结的白气看来,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开的浅浅玫瑰香也因而变得阴冷,仿佛是被鲜血浸润的花瓣,在兀自散发着香气时,也晕散开了铁的锈味和糖的腥甜。飘忽无迹、似乎比那香气还要若隐若现的,是管风琴与铁片琴渺茫的协奏。
      月光被吹入破损的窗棂内,轻声撩动窗帘的苍白裙角。路过的墙面上时常挂有经过岁月蒙尘、却依旧鲜艳无匹的油画。但那些肖像画的面容却由于远高于烛火的音量而沉入黑暗的喑哑,几乎看不清任何一人的面容,唯独他们鲜红的嘴唇勾勒出的弧度格外耀眼。
      纹饰复杂的花瓶或是端庄地驻足于墙角、或是沉静地停留在厚重天鹅绒的桌布上。而那些花瓶中无一例外,并没有盛放着鲜花——取代那些笑靥的,是那名为加百列的玫瑰的枯骨——也许这正是整座城堡中阴魂不散的香味来源。
      “咔哒”
      “咔哒”
      “咔哒”
      ……
      机械而冷漠的时刻声一步一步地侵占了乐音的低吟,并随着我们脚步的深入而将耳中所听一点一点啃食殆尽。
      我记得弗拉德是提到过,这里有某个“时计塔”一样的存在。
      “咔哒”
      “咔哒”
      时刻的声音还在逐渐扩大,它们步调一致,刻板却又威严,因为那分秒间每一次的跳动,切切实实地标记着一往无前的时间。
      突然,月色在一瞬间膨胀,泼下无温的白墨,却因为我们的身形,镂刻出几道黑色的影子。——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大的时钟之前,在毫无遮蔽的月光里、走在这硕大的表盘之前。身前与身后都是不会停留的时间,而如蝼蚁一样庸碌的我们,也只能继续在时间中前行。
      是在怀念吗?亦或是缅怀?到底是什么呢,这座城堡就像是在执拗地想要紧抓住什么似的,却无可奈何地陷入光阴的流沙,挣扎着、也沦陷着。
      又像是宿命的一声长叹,和史诗一同化成了沙。
      “崔斯特,你没事吧?”
      唐突被身边的维罗妮卡唤醒,我才感觉到脸上滑过的温热质感已经被夜风吹凉。小查在咬着我的衣摆,塞西莉正回过头,满怀关切地看着我。
      我迅速擦去脸上的痕迹:“没什么,我眼睛太干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您的祖母绿一样的眼睛,很像这里曾经的一个常客。”塞西莉突然道,“我们幽灵女仆们都喜欢称呼他为时计塔的幽灵,因为他总是来去无影。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他总是用绷带或者面罩遮住容貌,我也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看到了一次他的回眸。”
      “绿色的眼睛?”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以此为标志的,似乎只有一众海辛了。
      塞西莉点了点头:“那双眼睛仿佛深沉的绿色宝石,和您很像。”
      “他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既然塞西莉说那人是常客,那么他就必然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那个曾许多次纠缠在我脑海的、弗拉德说起过的名为奥斯卡的名字再次浮现,我无法不把塞西莉所描述的那个人和奥斯卡相关联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抱歉,虽然城堡中有着从不偏时的时计塔,但我们恶魔对于时间的观念向来浅薄,我无法准确地告诉您究竟是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我听见维罗妮卡短促地一笑:“这是在嘲讽我们人类的生命短暂到不够看吗?”
      塞西莉连忙低下头躬着身子道歉:“不是这样的,只是——”
      “算了,维罗妮卡。”我心生烦躁。我本以为我终于可以逃离那个拥有和我一样眼睛的人的阴影了。但我没想到,在这城堡中,他的身影却愈发清晰写实。
      我厌恶所谓的轮回和转世,再热烈的爱情也……也不行,嗯,是的。那明明是对生命和死亡的亵渎,却被包装成浪漫的情诗,我无法接受。我当然也……不是那么乐意接受“相似”这样的概念。
      但我的争辩是何其的无力啊……
      不知道弗拉德在这些长廊间走过的时候,会想起什么呢?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吧,我们去下一个景点。”
      “我带二位去钟楼底部的花园看看?那里有可以舒缓压力的香花草,如果遇到了心情不错的妖精,还能听到她们的歌声。”塞西莉略显慌忙地再次鞠了一躬。
      “……你带着崔斯特去吧,我可能有点受不了这里的深渊气息了,我头很痛。”维罗妮卡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
      难怪她今天这么安静,原来是感知领域被深渊气息充斥得胀痛啊。
      我张开手臂,想让她稍微有一点倚靠,但维罗妮卡则轻轻推开了我:“我想要回房间休息一会。”
      “你一个人?让塞西莉带你去好了。”我被如此明显地拒绝,只好抽回了手,为了掩盖自己的无所适从而将双手插到口袋里,“我倒是很想一个人逛一逛。”
      我并不想一个人逛一逛,只是弗拉德被该死的叫走了。其他人……无所谓了,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澎湃汹涌的思绪不断交错,我无法克制自己脑中形成的各种可能,只是觉得越发烦躁。
      我觉得我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很想要彻底放松身心,但一个人又忍不住地辗转反侧。
      维罗妮卡和塞西莉好像说了几句什么吧,然后就离开了。只剩下小查不知为何端坐在我面前,等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小查也歪过脑袋,顺着我的手腕舔舐着我的手掌。
      我一直觉得在一个人的时候对不会说话的小动物说话挺傻的,所以我也只是对着小查笑了笑,用力搓了搓它的毛,就站起了身。
      花园吗?依稀记得弗拉德也曾经在那个弹奏夜曲的夜晚提到过,那就去看看吧。
      我将双手揣进裤子口袋,循着下楼的方向走去。身后小查的爪子踢踏着大理石质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为这钟楼亘古不变的时刻声平添了几分生气。
      正如塞西莉所言,沿着这条螺旋的走廊向下,越往下越能闻见扑鼻而来的花草清香,甚至隐隐有掩盖了仿佛与这座城堡共生的沉郁的玫瑰味的趋势。
      时刻的脚步被丢在了身后,树叶与草的层叠几乎将外界的声音与此地隔绝,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低语和轻笑,也许那就是塞西莉之前提到的妖精吧。
      啊,妖精会是可爱的“小”小姐姐吗?
      “哎呀呀,这位先生,身上为什么沾着弗拉德少爷的味道?”
      一个尖细的声音自身后刚路过的月桂树后传来。
      我心下一惊,心想这里的恶魔气息实在太过深重冗杂,居然让我能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恶魔……我反手就扣住了腰间的匕首,回身警惕地看着那丛月桂。
      “居然是一个绿眼睛的男人!”那声音蓦然间换了方位,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真是好像啊……”
      又是绿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会时常想起小时候偷偷在被窝里打开nds玩恶魔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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