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52、第149章 局（4）

　　越接近地图上绘制出的终点——长生观，各种来自战斗的激鸣音和人们的嘶吼声越响，甚至这翠绿的树叶和山风都无法吹散。
　　我再次来到了那个我们不知名的小溪。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旅程已经接近终点了吧。我蹲下来，掬起一捧冰凉的水。
　　早先带的水壶中的水早就被我喝完了。但是我注意到，这溪水中似乎有浅浅的铁锈味。抬眼向着上游看去，在偶然漏下的阳光中粼粼发光的，依稀飘散着几缕淡红色。
　　我本来以为走捷径的我已经足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有更多的人先我一步开展了厮杀吗？
　　不对。也许我一直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深山中的长生观里，应当也有不少被陈家大蛊替换进来的妖魔。这样说来，他们直接混入决赛圈也未可知。
　　可恶……不知道这里面的时间流动到底是多少，我的身体到底还撑得住吗？
　　也不知道弗拉德到底在哪里。
　　……不论如何，至少要保证在这里不会死掉。即使这溪水里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至少它能够解渴。
　　这一路上也算是幸运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避免了很多麻烦。
　　——等等，有人声。
　　我立刻将嘴里的水吞咽下喉咙，想了想到底是那条腿好用之后一越跨过了小溪，背靠着山坡上的石壁，噤声。
　　虽然这身体的腿脚不太方便，但所幸没有穿着海辛家那种嚣张的硬底靴子。
　　遭遇战总是让人感到刺激，心跳在胸腔中加速跳动发出的声音就宛如游戏开始的擂鼓一样，把兴奋剂注入了奔腾的血脉。
　　我将那把金属色的木剑推出剑鞘一指。
　　……不对。我突然想起来我并不会使用中式长剑，目前摆出来的架势似乎是经常看动漫学到的武士刀的居合姿势……
　　不管了，怎么顺手怎么来吧，真到了对战的时刻估计又要回到最熟悉的海辛传统招式了。我只是在担心着木剑能不能承受的住那些招式猛烈的劈砍力道。
　　来人的脚步有些凌乱，呼吸也很急促，给我感觉并不是一个很强力的角色。
　　但是千万不能轻敌。
　　我下意识地屏息静步，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来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气息，擅自莽撞地绕过溪边的岩石。然而在那人的余光蓦然瞥见我的那一刻，我熟练于训练和战斗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本想直接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发出不必要的惊呼，但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也十分敏捷，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地判断出她已经拔出了武器——甚至是想要以攻为守的反击于我。于是也反手拔出了那柄木剑，“当啷”一声将她那一击格挡拨开。
　　那毕竟是个女孩的身体，与我相比略显力道软弱，被我反向格挡之后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去。所以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我也顾不得自己到底用的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剑术了，踮起前脚就要一跃劈下。
　　原本已经几乎是要摔倒到小溪里的那人，倏忽眉头一皱，也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了浑身的力量与敏捷，全力地向旁边拧动了腰身，避开了我的攻击。
　　金属色泽的木剑劈落出晶莹飞溅的水花。与此同时，我还听见了那个女孩一生有些压抑的痛呼：“嘶……”
　　我原本想径直斜过长剑于她脖颈处制止她更多的行动，但是发现这把剑比我惯用的长刀短上不少，仅仅斜着剑根本无法起到限制行动的作用，反而像是某种中二感爆棚的耍帅姿势。我挠了挠头，感觉这女孩给我一种莫名难言的感觉……
　　等等，该不会是这么戏剧性的重逢吧，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我咬咬牙，还是决定验证一下。
　　万一是弗拉德没有认出我，而我先他一步识破了他的马甲，总感觉能够吹上一阵子。
　　于是我还剑归鞘，但仍然用拇指抵出一指方便拔剑的长度，走到小溪旁蹲了下来。
　　她正背对着我、低着头捂着手掌，掌心落下点点殷红的血珠，沉入清澈的溪水。
　　“你是谁？”我故意用英文问道。
　　她肩膀抖了抖，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难道是我弄错了吗？真丢人。如果不是弗拉德的话，我也没必要再管她什么事了。我心下暗自叹了一口气。既然是普通恶魔的话，那就和平时的工作和委托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再次拔出长剑，准备了结这个不走运的女孩。
　　在我的木剑“呜呜”地破风劈砍而去之时，她又再次拧转了身体，举起长剑挡住了我的攻势。
　　“你……”她奋力一推，将有些愣住的我的剑卸去，露出了我觉得十分熟悉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早该料到，你要下杀手。”
　　这语速、这断句，我就觉得我一开始那隐隐的感觉是对的！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回应我！我那时候就已经觉得你有可能是弗拉德了！”我又挠了挠头，总觉得先前的那句话的口吻不经意间沾染了撒娇和邀功，实在是不太符合我的性格，所以我就又加了一句：“再说了这么危险的环境，想要下杀手以防后患也是正常思维吧。”
　　那个道姑打扮的小女孩、不对，其本质仍然是那个有点可恶的吸血鬼又翻着眼睛看着我，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他金色的眼瞳，而是宛如森林中的小鹿一样清澈透亮的黑眼睛。
　　这个小道姑的黑眼珠还特别的大，真的像是童话故事里描写的黑葡萄。怎么说呢……其实这个样子倒也挺好看的。
　　“盯着我干什么？怎么啦，现在失去了吸血鬼的身体，没有办法靠一直盯着我的眼睛读出我的心思了吧？”我嘿嘿一笑。
　　和弗拉德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的会松懈下紧绷的神经。这也是我喜欢与他待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吧。
　　弗拉德幽幽地说：“你就不想……给我一个拥抱？”
　　我只觉得脸颊迅速地发了烫，甚至熏得我眼睛都有些湿润。我干咳一声，还是乖巧地张开双臂，侧过脸去不看他：“那这样可以吗？”
　　“噗”
　　我歪过视线，瞥见了弗拉德蜷起手指挡在嘴前，轻轻地笑了一声。但是很快，他一声低呼，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是先前为了躲避我的攻击，被小溪里尖锐的石子刺破了吧。
　　怎么想都是我的不对，我低头撕下了余牧的衣摆，将弗拉德拉到刚刚我藏身的溪石后方。为了防止被偷袭，我还四下探查了一番，才回到弗拉德身旁，拉起他的手，用溪水清洗去伤口上的泥沙。
　　弗拉德蹙着眉咬紧了嘴唇。
　　即便是在现世，我也不怎么牵他的手。不过他生前一直是做佣兵的，加上他兵刃的使用也还算内行，所以他的手也一定与我的一样布满了训练的痕迹，并且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但是现在不同，他进入的这个小道姑也不知年龄几何，手掌小小的，指甲也只有指尖前端短短的一点；除了一些做杂物会有的茧外，不像是经常动武的人。
　　“……你还想包扎吗？”弗拉德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道。
　　我蓦然反应过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当然想了。你看我们俩都属于受了这种小伤不需要怎么处理，听之任之就能自然痊愈的体质，所以我突然之间觉得，为你包扎这件事倒是十分难得。”
　　他没有回答我，但我知道他正垂着眼眸看着我。
　　“对了，你知道吗？你其实也是……祭品之一。”沉吟片刻，我还是决定说出我打探到的情报。
　　“猜到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那张稚气未脱的小道姑的脸上却挂着弗拉德式标准的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情绪。我张了张嘴，说道：“而且你知道这大蛊只能有一个人活到最后？”
　　弗拉德：“嗯。”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这种漫不经心的神态，我都会觉得有股无名怒火在心底噼里啪啦地燃烧。我一边为他缠着布条，一边压抑着声音道：“那你居然还这么淡定？”
　　因为我没有办法平息我波澜迭起的心情。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要以人类的身份完成我应该做的事。但是同时，我也不想让弗拉德因为这件事而终止了他漫长的生命。
　　我自私，我贪婪，我渴望得到所有。
　　但是将弗拉德的性命和我自己的性命放在天平两端时，我慌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找不到最优解。又或者说，我很害怕我要直面我心底早就做好的选择。
　　是的，也许我更看重自己的生命。
　　我真的不想死。
　　这样的想法让我愧疚、让我无地自容。我无法像是弗拉德那样从容地说出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那种话。
　　否则……我也不会感觉到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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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期答辩顺利完成啦！不知不觉拖稿拖到了4月末，就快是弗拉德的生日了呢（但是我寻思这家伙没日没夜宅了这么久了、他自己也早就忘了）……但是文中的时间仍然是2019年的12月左右，亲妈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