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08、第105章 戏（2）

　　那鼓点带有独特的韵味和压迫感，让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而此时此刻，一股远异于弗拉徳的气息骤然而至，它的强度甚至直接压过了弗拉徳的气息。弗拉徳与那恶魔比起来，就像是银杏树和银杏树干上零星的树叶一样稀疏而可爱。
　　但是与以往遭遇这么强大的恶魔不同的是，这个气息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冲击，在被震撼的头痛之余，我却感受到了像是空谷溪流一样清新的味道，就像是揭开碍眼的树叶，发现了从天而落的飞瀑。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骇地四下张望，想要看看能不能认出这澎湃气息的所属。但是我却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文弱青年和菲尔德。
　　“嗯……有点烧喉咙。”弗拉徳放下了茶杯，按了按太阳穴：“还好，我不是空腹。要不然，可能抵挡不住。”
　　我仍然在试图寻找目标，只是回应道：“抵挡住什么？”
　　“看我眼睛。”
　　我从寻觅中拉回视线，对上弗拉德的眼睛。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而且那血色已经从双眸中溢出，填满了整个眼眶。
　　“（脏话），怎么回事，那药真的对你有毒吗？”我怒意起了。尽管让弗拉德随便吃这种看起来就不正常的东西是我的错，但只要把锅都甩给菲尔德那家伙就行了吧，他怎么能弄出这么可怖的东西？
　　尖锐而突兀的东方弦乐在耳旁炸响，让我觉得有些刺耳和焦躁。
　　弗拉德闭上了眼，揉着眼睛道：“没什么，我扛得住。应该是，激发恶魔特征的药。”
　　我微微舒了一口气，但是台上的音乐仍然不停，总觉得像是一个被揪着脖子的人在发出□□。随着一段古怪的仿佛撒豆子一样的声音之后，所有的弦乐和鼓点终于趋于和谐，能听得出一些有韵味的旋律了。
　　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那些伴奏的乐队也沉入黑暗，只有微微偏黄的灯光照亮舞台。
　　“没想到，这里还有现场的，戏曲表演。”弗拉德将刚刚那杯茶倒去，重新为自己倒满茶水。
　　周围的人也不在高声议论，纷纷停下话头，期待着台上所演。
　　我确认了弗拉德没有事之后，就继续四下张望，想看看菲尔德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的异状。
　　那家伙忙着和那个文弱的吸血鬼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仿佛金属簧片，一阵繁复而清脆的节奏之后，一个高亢却悦耳的腔调接踵而至。我并没有听懂那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那唱腔里有种出尘的意味，比弗拉徳身上的味道还要清新幽深，更加不可轻易读懂。
　　我也不是没有听过京剧，只是这次的戏剧比那些京剧的旋律似乎更加婉转，唱腔也稍显温润。
　　一袭白衫踩着鼓点飘然而至，像是缥缈的鬼魅，但却在台中央站定，刻意被妆面强调的双眸格外有神地扫过观众。
　　即使是我这样不会鉴赏戏曲的外国人，也觉得那一瞥惊艳万分。果然，众食客几乎忘记了吃饭，纷纷叫好喝彩。弗拉徳也一边点头，一边慢慢地为那个演员鼓掌。
　　蓄势已足，那个演员换换开口，钓出一尾清丽绝尘的唱腔，像是刚从山泉中跃出的游鱼，其鳞片上仍反射着诱人的光。
　　我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之前感受到的那股恶魔气息，就是属于台上的这位。
　　C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吗，这种甚至弗拉徳也无法企及的怪物，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人前抛头露面？
　　弗拉徳听的认真，我不想去打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努力地一边吃菜一边吃饭。
　　也许我应该等她演唱结束后去后台仔细调查一下。一直以来，对于深渊入侵的事，这些东方的猎人、或者说驱魔师都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而他们本地的恶魔的信息也并不公开给我们。似乎他们针对自己本地的恶魔有独特的处理方法，而且传承已久，所以我们通常不便插手，对于东方地域的深渊情况也就并非十分了解。
　　但是这么随意就遇到这样一只大恶魔……我无法视而不见了——况且崔西也在这附近吧。
　　我就撑着下巴，去看那光影剪出来的弗拉徳的轮廓。
　　“你真的没事吧？”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摇了摇头，微微侧着脑袋：“没关系——你是不是听不懂？”
　　“……”我有点尴尬，哂笑着我自己：“被你发现了。不是，难道你能听懂她在唱什么吗？这说的根本不是普通话吧？”
　　“确实。不仅是戏腔，连发音，都带有口音。”他微微一顿，“但是，十几年前，我有幸研究过，这部戏的另一版本。”
　　我彻彻底底地趴到了桌面上，枕着手臂，抬起头看着弗拉德。反正我也听不懂那个演员在唱些什么，还不如听弗拉德给我讲故事：“那么，这部戏讲的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一笑，压低了声音，在尽量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向我娓娓道来。原来那是源自古代的一个民间传说改编而成的戏剧，讲述了蛇妖和人类的爱情故事。而眼下台上上演的那一幕，是女主角白蛇妖的独角戏，讲述她来到遥远的仙山上，想要盗取珍贵的药材，来拯救被自己的原型吓到昏迷的丈夫。[1]
　　“唉，那他是真的菜。”我听完了之后，也小声地评论道，“想想莱拉斯当初知道维克托是吸血鬼的时候，不也是很坦然嘛？”
　　“确实。所以，有时我也觉得，她有些冷静过头。”弗拉德对我的评论不置可否。“你之前，是否有与她透露过，关于深渊的事？”
　　我认识莱拉斯的时候还是在高中，在学校里，我已经尽力保持自己是个普通高中生的形象了，最多就是在同学们眼中有些神秘而已。再说了，那些年，关于深渊的事实还没有像如今这样揭露得这么明显，应该不会有人想到这方面吧。我摇头道：“不会吧，有可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吧——说到深渊，我在这里有感知到一股极其特别的气息。”
　　我将那个异常强大的存在告诉了弗拉德，他听完之后，缓缓地喝了口茶，皱起眉：“果然……不能小看东方的恶魔啊。”
　　“这里距离崔西的目的地只有汽车一天一夜的路程了，你觉得这么强大的恶魔出现在陈氏家族的附近，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也许，我们可以从它入手？”
　　弗拉德提醒道：“谨慎一些。这里，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
　　“我明白，我可是全副武装呢。”我拍了拍放在边上的背包，“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我觉得我们已经够慎重的了，总不能像是龙宫院圣哉[2]那样练到满级才出门吧？”
　　“……”
　　他眉间沟壑不减，但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曲唱罢，那个白衣演员躬身对掌声雷动的观众们道谢，又向着辛劳的伴奏团鞠了一躬，才翩翩走去后台。
　　我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吃完，向弗拉德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可以继续在这里歇着，就背起了背包，想要借着黑暗不被人发现地找到去后台的路。
　　我缩在舞台旁的音响一侧，旁边就是正在整顿的伴奏团。
　　为了方便伴奏团们收拾乐器的灯光亮起，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暗淡，正是悄悄溜入舞台后侧的好时机。我矮下身子，蹭着墙角摸了过去。
　　撩开暗处的门帘，视线再次迎来了光芒。眼前是一条整洁的走廊，墙壁和地板都整齐地贴着白色的瓷砖，荧光灯发出微冷的光线，照的这里有些发蓝。
　　有嘈杂的声响沿着走廊传了过来，好像是火和厨具发出来的噼里啪啦和哗啦哗啦的声音。原来这里还会连接到餐厅的厨房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里居然没有其他人。我印象里的餐厅的这种通道，应该总是充斥着忙碌的服务生之类的角色啊？
　　也许是C国特色吧，我这样想着。反正也没有别的路线，那么就沿着这条走廊走下去不就好了。
　　那股庞大的恶魔气息笼罩了这里，甚至浓郁得要滴出水来，我都忍不住想要去擦去鼻尖上的水珠了。虽然它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负面感受，但是那气息的强大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压力。我深呼吸，压下心跳，反手将匕首抽出，以防万一。
　　所以我刚刚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弗拉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戏，然后我独身来闯荡的？
　　想到这一点，我立刻就有些怂，开始警惕着四周，一步步向后退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后脚跟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没来得及刹住车的我向后仰去，后脑也像是磕上了墙壁一样。
　　我一惊，猛地旋身，发现身后已经不是舞台边缘的帷幕，而是一堵坚硬的墙。墙面的瓷砖与周围自然衔接，就像是它原本就立在这里一样。
　　之前那些嘈杂的人声和炒菜的声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消失无踪了。
　　什么情况？
　　我没想到变数来的这么快，立刻用力地锤了锤墙面——可是墙面纹丝未动，这分明就是一堵货真价实的墙。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又是从哪里进入这个走廊的呢？难道我刚刚是穿墙而入？
　　一股有些腐烂的味道渐渐钻入鼻腔，混合着有节奏的液体滴落声，还有什么人拖着脚步行进的声音。
　　十分诡异的是，伴随着那个脚步声，还有一声声清脆悠远的铃声，叮叮当当，碰撞出散碎的声音。
　　莫名其妙、妖魔鬼怪，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了，那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抽出长刀，集中精神准备迎战。长刀刀身的花纹遇见这里的深渊气息，闪耀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我……成功了……但是……对不起……江蓠……”
　　断断续续的□□，顺着走廊零散地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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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即由京剧改变成川剧的《白蛇传》中，白素贞为了救回被自己吓昏的许仙，星夜上昆仑山上盗取灵芝仙草，将许仙救活的事。
[2]龙宫院圣哉，轻小说《这个勇者超强但过分慎重》的男主，由于过分慎重而一直在出生点练到超高等级才开始冒险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