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06、第104章 启程之前

　　弗拉德坐在飘窗的窗台上，望向外面深沉的黑暗，膝盖上放着一个厚本子。他的轮廓被屋内温暖的灯光点亮，仿佛已经不属于那个结了霜的夜色。
　　我走过去，将手里那杯为他热好的血液递给弗拉德，坐在了他身旁。
　　“……你果然还是，要去C国的吧？”
　　我没想到他会先开口，就“嗯”的应了一声：“陈那孩子，果然还是很让我在意。”
　　弗拉德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望向窗外：“一起。”
　　“啊？”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好像一直以为你一点会一起来的。”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了……是时候旅行了……”
　　“很久没离开？可是你不是也会满世界出差去做各种委托吗？”我仰起脖子，将热牛奶一饮而尽。
　　他没有回答，只是侧过头，指腹轻轻地按压着我侧颈的伤口，似乎想检查一下恢复情况。我仍然没有太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和拂过脖颈间的呼吸，猛不丁呛了一口牛奶。
　　“还像小孩子吗……喝奶都会呛到……”弗拉德笑着轻抚着我的后背。“那都是工作，不是旅行。”
　　我伸手蹭了蹭微热的脸颊，又挠了挠头，打算换一个话题：“说起来，你这里还有被子吗？崔西用了我的房间，我只能搬去沙发睡了——不过还好她带着小查，要不然我可不想和狗睡一起。”
　　弗拉德用下巴点了点他的床，应该是示意我可以直接睡的意思。
　　我立刻站了起来：“那怎么行，我们——不对，也不是不行，我只是觉得……嗯，你不觉得有点太快了吗？”
　　弗拉德挑眉看着我，神色疑惑。
　　（脏话）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崔西说的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谁是上面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赶出脑海，而且越用力画面越清晰……
　　“噗。”
　　我听见弗拉德没忍住的笑声，生气的说：“你笑什么！这明明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脏话），我在说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直接睡吧，我可以不睡觉的。”
　　“啊？”
　　“嗯……其实，我不用睡觉的。”弗拉德对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合上了膝盖上的日记本子，将钢笔放到一边：“睡觉，只是为了，记住又过去一天……或者，像个人类一样活着……”
　　“那如果有机会，让你在变回人类自然死亡和不朽的中选择一个结局，你也还是会选择变回人类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这么问。
　　弗拉德将手掌贴在我的胸口，我能感受到在他的触碰下，我的心脏跳动的越发活跃，像是在炫耀生命的律动一样。他低头道：“当然。可惜的是……这只能是‘如果’而已……”
　　我立刻用手覆盖上他的手背：“所以你会记恨那个把你变成血族的父亲吗？”
　　他抬起头，依然是浅浅地笑着，无所谓地一耸肩：“他又，何尝不可怜呢？可是，他能记恨谁呢？”
　　他看向窗外满园的白玫瑰：“至少，我的花开了。……我知道，卡蜜拉也知道，父亲在等一个人，但那个人，从未出现……父亲也从不提起。”
　　“好吧，这样看来你还挺幸运。”我嘿嘿了一声。
　　“不。”
　　我疑惑道：“怎么？”
　　他突然发力，顺着胸口将毫无防备的我推倒在窗台，修长的手指解开了我衬衫领口的第一枚和第二枚扣子……但到此为止。他的指尖有意划过我锁骨下的记号，有些凉：“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1]”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有进攻性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本来不想再正视他的脸了，但是——在梗与梗的对决上不能输！我咬牙道：“霜之哀伤饿了！[2]”
　　弗拉德被我突然接上的台词逗得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起身去整理箱子：“我今晚收拾一下，你先睡吧，晚安。”
　　“你以为你对我说了晚安我就会回复你晚安吗？”我也坐了起来，不再客气地倒在他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然而这样一来，他的气息倏忽将我全部包裹，没有任何一寸皮肤能够逃离、能够不深陷入这沉静的玫瑰香味中。我立刻露出了脑袋，看到正在整理书籍的弗拉德的背影，闷声道：“算了，那就，好梦——不对，反正你也不睡觉，那就……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样会让我误解为……你想让我陪你，一起睡吗？”
　　“滚啊！”
　　******
　　从崔西那里旁敲侧击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幸好她说为了以防万一带走了小查，要不然我又得让爱丽丝来照顾房子和狗了。
　　送走了她之后，我和弗拉徳回家查询得知，那是一座被绵延的群山包裹在腹地地区的一座城市，向北向西的深山一直延续到人迹罕至的、被虫鱼鸟兽占据的未完全开化的地方。
　　没有想到，在建国后不许成精的C国，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啊。
　　“据说那里还会有僵尸哦，弗拉，听描述和血族还挺像的。”我一边浏览网页一边说道。
　　弗拉徳从他的书籍里抬起头来：“才不是……”
　　“那里的恶魔居然还会长黑毛啊！有点酷的。”
　　他走过来，合上我的电脑屏幕：“不要看那些，都市传说了……多看看书。”
　　我顺势趴在了电脑上，抬起头看着他微皱的眉：“你不是在看书吗，有你就行了啊，所以我就了解一下民间传闻嘛。”
　　“……我很担心。”弗拉徳说道，“C国的驱魔方式，和我们，似乎完全不同。”
　　“我们这边不同的家族和散人也有不同的方法和技术啊，像是美第奇那种和恶魔融合再召唤的战斗我们不是也完全没见过吗？”
　　“不一样的，我感觉，会很危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相信我的实力啊，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不要太妄自菲薄了。”
　　弗拉徳只是皱着眉看着我，轻轻地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点机票？”他沉默片刻后选择了妥协，只是询问我出行的问题。
　　我查了查：“明天中午十二点，S城机场，我找的私人飞机；但我订的巴士是早上八点的。我去整理一下装备——你说得对，确实不应该太轻视，所以我会全副武装的。”
　　我拎着背包来到门口存放武器的矮柜。看着被归置好的长刀和一系列用具，我再次把它们拿了出来，并放到背包中原本就属于它们的地方。其实关于之前的事，我还有一些并没有想通。比如最开始的那把封了蜡的长刀是谁做的、那些圣水又是谁替换的——一切都应该有一个起点，而我所经历的，只是许许多多轮回中必然的一环而已。
　　但是我想不明白。关于这个能力本身、以及之前对于时间的控制能力，也都是远超过我对于这个世界构成的认知的。确实，我并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时间是线性的这一点至少不会是错的吧？也许这些都需要去询问我那个据说也拥有同样能力的老爸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虽然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事、遇见了之前由于自闭的任务环境而不能遇见的很多有意思的人和重要的人，但是也难免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吧。可是我还能回去吗？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也该轮到审判的时间了吧，而我就是唯一的罪人，被吊在房梁下面；他们早已高于屋顶，他们都可以升到天堂。
　　至于弗拉徳……我最后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可能地在他漫长的一生里，成为一页精彩的故事，让他在日后的某一天某一刻回过头来，还能想起不仅仅是擦肩而过的我。
　　也许我会难过，但我不会后悔。
　　顺便帮弗拉徳将他的长剑也收进包里吧，虽然那是属于安洁莉卡的武器，但她就是那样耀眼地存在过，弗拉徳和我都无法否认。
　　我拎着武器包回到弗拉徳的房间，他还是在书里查找资料，一边在旁边的本子里记录着什么。
　　“说起来，你居然会中文吗？”我走到书桌旁，看着他工整地书写着一个个方块字。
　　“我时间多，没事做，就学了。”他停下笔，托着腮，任由我随意的翻动着纸页，抬起金色的眼眸望着我。
　　“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中文？”我被他盯着看的有些脸红，就抬手蹭了蹭脸颊。
　　他歪了一下头，问道：“你会不会中文？”
　　我十分骄傲地说：“会啊！我高中时候选修选的就是汉语！除了崔西，我们家应该没有汉语说的比我更好的海辛了。”
　　“崔斯，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可以相差很远的。”他认真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
　　他咬着嘴唇，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没有要继续回答我的意思，反而问道：“所以，你怎么又在这？”
　　我拉上背包，感到不解：“什么叫我怎么又在这？”
　　“崔西走了，你的房间，已经空了。”他提醒道。
　　“嗯，所以呢？”
　　弗拉德一挑眉：“所以，你还是……想睡我的床吗？”
　　我生气地将背包丢到了地上，然后想起来里面装了不少圣水的瓶子，又心疼地捡了起来：“我就过来和你说两句话都不行吗！你这个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我走到门口，甩上门之前补充道：“真是有点怀念，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有点矜持和礼貌。”
　　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听见了他没有抑制住的低低的笑声，也有些情不自禁地想笑。
　　不过也好，他从那个毫无温度的仿佛被大理石包裹的雕塑融化了。老妈曾经说过，当一个人的笑容增多了，那一定是他感受到更多的幸福了吧。因为如果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板着脸、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我便不敢与他交谈了，战战兢兢；我才不相信什么爱的再少一点便可以说的再多一点的这种话[3]——只要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一切都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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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原文“You're not prepared! ”出自魔兽世界中伊利丹在燃烧的远征版本开头cg中的台词，国服则翻译为：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2]原文“Frostmourne hungers! ”出自魔兽争霸3中阿尔萨斯大战伊利丹之前的说的台词，交战后伊利丹败北逃回外域，阿尔萨斯则成为巫妖王。
[3]原文出自《傲慢与偏见》：因为你那样板起了脸、一言不发，使我不敢与你攀谈。——要是爱你爱的再少些，话就可以说的再多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