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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在渊 ...

  •   “丑八怪,躲什么!”
      “就是,又不是没见过!把脸露出来,我们帮你画漂亮些!”
      几个男孩嬉笑着围在一个角落,习以为常地开始了每日必备的娱乐活动。过分清瘦的女孩则瑟缩着肩膀被逼到墙角,她将脸埋到膝盖间,试图逃避那些刺耳的声音,然而那些人并不会让她如愿。
      “搞什么啊,就这么任她装鸵鸟?时间都不够我们玩了。”一个男孩说着,不耐烦地伸手去揪她的头发,女孩挣扎不得,被迫抬起脸,遮住面容的头发顺势滑落至肩膀,露出她脸上那一片非常明显的烧伤。
      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同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意料之中的哄笑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啧啧啧,怎么能有丑成她这样的?”
      “就是!真恶心!”
      “快快快,赶紧画!”
      几人互相催促着,平日上课从来不愿拿出来的画笔,只有在这种时刻才好似他们最亲密的恋人。
      绘笔的色彩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女孩闭了闭眼,心里涌上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反胃感,但她又有些麻木——毕竟像这样类似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沉稳的、听不出确切情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嬉闹的男孩们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衣着贵气的英俊男人,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女孩睁开了双眸,从窗户透出来的光线有些晃眼,她一时间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男孩们面面相觑,然后约好一般,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到底还是惧怕大人的。他们有的具备基本的判断力,却又无知到无视道德与规则——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既然没人管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做?

      四周渐静。
      远处的嬉闹声隐隐约约传来,光束中细小的尘埃沉沉浮浮,女孩怔了片刻,忽然有种荒诞但又极其合理的不真实感。
      阴影逼近,光线被遮挡,不消片刻,复又恢复明亮。
      英俊男人半蹲下来,向她伸出手。
      “你还好吗?”他这么说。

      ————

      福利院有一间琴房。女孩前几次来这里时,周围都是吵吵闹闹的同伴,她在角落,偶尔会盯着那架破旧的钢琴出神。
      现在四周空荡,她耳畔是轻灵动听的琴声,那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就坐在她旁边,神情专注地任由清音在他手中流泻。
      女孩听得有些入神。

      “这首曲子叫什么?”当一曲终时,她问他。
      “这是另一个人曾弹给我听的,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吗……”她语气有些失望。
      英俊男人笑了笑:“不过如果我想取个名字的话,想必对方也不会介意。”
      女孩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不如,就叫《浮生》。”
      女孩怔了一下,不甚认同地喃道:“这么轻灵的曲子,怎么能叫《浮生》……”
      男人也不反驳,笑着问她:“那么你想叫什么?”
      “啊……”女孩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最后涨红了脸,只道:“那、那还是《浮生》吧。”
      英俊男人点了点头。“你还想听什么吗?”
      “我……”女孩犹豫了片刻,眼底有些黯然:“想听却又不是很敢听。哥哥你弹琴的时候……会让我想起以前父母还健在的日子。”

      父亲离世之前,常常怂恿她弹琴。偏偏她不爱那些,每一次都拒绝父亲教她。母亲见状总是笑他在女儿面前毫无魅力,但两人却从来没有逼她接受过他们的安排。
      她曾经任性、恃宠而骄,几次在父亲弹琴的时候,堵着耳朵做鬼脸嫌弃他“扰民”。
      可岁月常常把它慷慨馈赠却又不被珍惜的东西优雅收回,当她试图再回顾一遍那些画面时,视野里唯余血色与苍白。

      眼中不知怎地忽然起了涩意,她睁大了眸子,没让眼泪落下。

      琴房的门被敲了敲。
      来者拘谨地和那英俊男人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开了。

      “你……要走了吗?”她刚才似乎听见那人说,有人在等他。
      “是的。”
      “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女孩见过好几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男人笑了起来:“也许是怕我找他们的麻烦。”
      女孩摇了摇头。“可是你不太像会找人麻烦的人。”
      “谢谢你。”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站起了身。
      “你还会来吗?”女孩问道。
      “不会。”
      “噢……”女孩看着他:“那,再见。”
      “再见。”

      ————

      上午的阳光倾泻而下。
      看见男人走出来,等在外面的人连忙恭敬地躬了躬身:“郁先生。”
      “不在?”
      “是的。我问过了,副院长有事外出,今天恐怕一整天都不会回来。”
      “我也没时间陪他耗。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是。”小何答应了一声:“刚才……您去看了那女孩吗?”
      郁在渊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小何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他既然起了话题,不说话又实在太过分,于是斟酌了片刻,只好道:“郁先生,您和那女孩接触,万一……”
      “你在怕什么?”郁在渊勾起了唇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
      小何听见他这么答复,手指不自察地悄悄握紧,同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表面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显得十分镇定:“您说的也是。”
      郁在渊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将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定时炸弹留在那等待惊喜,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吗?”
      他的语速很慢,音调微微上扬,仿佛那真的是一件不容错过的事情。

      小何与他对视,一向自诩冷静镇定的他,忽然泛起了一阵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在某一个时刻,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面具下的脸早已腐朽不堪。他从来没有害怕过自己会忘记职责和使命,但却怕这种卧底的生涯,会让他对那些扭曲的思维渐渐习惯,最终麻木。
      死的人是他的同事。害死他同事的,却是郁在渊。偏偏他暂时动不了这个人,甚至连帮助那个可怜的侄女都做不到。
      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好在郁在渊也并不在乎他的答案,似乎想起了别的事情,顺口问道:“先前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何警官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迅速进入角色。
      “闹事的那两个,被贺祈非放回原来的地方,让警察带走了。至于陈轲……还没有消息。”何警官观察着郁在渊的表情,用一种义愤填膺但又挑不出毛病的语气说道:“这个贺祈非倒是有几分能耐,仗着自己的异能,居然连郁先生的面子都不给。”
      “有趣。”郁在渊虽然说着有趣,但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先前几次暗中交集,贺祈非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莫不是以为有了异能,就没人动得了他?”
      “郁先生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只不过现在还不行……”
      “现在有何不可?”
      何警官忙道:“郁先生别误会。我之前查过,贺祈非好像打算参加投机者游戏。”
      “投机者游戏?”郁在渊压下眼帘,皱了皱眉:“他去凑什么热闹?”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这贺祈非去参加投机者游戏,哪还有能制他的人?他行事作风嚣张惯了,这游戏一结束,更不可能收敛了。”
      郁在渊唇角勾起一抹讽笑:“投机者游戏,我记得是吴深管?”
      “是的,郁先生。”何警官说着,手心隐隐冒出了汗。他有特殊渠道,知道这次投机者游戏危机重重,于是一个劲儿的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带,如果郁在渊去参加投机者游戏……那简直再好不过。
      他感觉时间空白了几秒。
      然后他听见郁在渊道:“去找吴深。”

      ————

      门铃响起的时候,慈善家正在与妻子共进夜宵。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找?”妻有些疑惑地放下了筷子:“我去看看。”
      她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冒昧前来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女士递上一张名片:“我姓安,笔名叫期冥。”
      妻一怔,将那张名片接了过来。
      她看着名片上的作家二字,又默念了一遍方才听到的笔名,恍然道:“噢,对对对,原来您就是那位畅销书作家,快请进。”
      女士微笑:“多谢。”
      妻将女士请进屋,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女士说:“我来找罗先生。”
      “噢。”妻唤了一声:“老罗,有客人找你。”
      “找我的吗?”慈善家打量了女士一番,神色有些疑惑:“您是哪位?”
      “我姓安,是个作家,您可能并不认识我。不过我来找您,是为了明天的事情。”
      “明天的事情?”
      “对。”女士笑了笑,说道:“罗先生,请问您明天,是不是要参加投机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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