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官记》seventh1009

6、第 6 章

　　庞集这两天极度受伤的心灵终于从展昭那里得到了一定的补偿——这只猫真没什么见识，自从进了金库后就直奔藏珍阁，看看这个瞄瞄那个，眼睛都不够使唤了。也不去把金子过过数，只顾拉着自己问这问那。庞集很是发了一回善心，对展昭“不吝赐教”——这个是商周的古玉，这个是战国的刀币，这个是秦朝的瓦当，这个是唐朝的三彩------只把展昭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等外面的金子装好，庞集的虚荣心也满足的差不多了，展昭也很识相的告辞了。

　　回到开封府，展昭刚把金子入库封好，还没来得及与包大人打个招呼就被等得不耐烦的耗子一把拉到了后院的猫窝。“呯”的一声关上房门，插好门柩，白玉堂转回身来就开始撕扯展昭的官袍。展昭也不挣扎，口中戏谑道：“玉堂，天还大亮着呢，你急地什么劲儿？展某这才几天没疼爱玉堂呀！”白玉堂却出奇地没有还口，便在展昭身上“上下其手”，边笑道：“猫儿你去了一趟螃蟹窝胖了不少啊，让五爷给你减减肥！”说着，手已经不停的从展昭身上搜到了一副晋朝古画，仔细一看居然是顾恺之的；一只小巧的夏鼎；一尊血玉观音；十二件翡翠坠饰；二十几枚古钱；一块极品羊脂玉料------总共竟有不下几十种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下的！

　　白玉堂翻检着这些“战利品”，边看边笑：“看不出啊猫儿，你居然还蛮识货的，拿的净是值钱的东西。”展昭轻笑道：“展某不识货也不行啊，庞太师在一旁不住嘴的给展某介绍，生怕展某空跑一趟啊！”白玉堂被他的话斗得更是乐不可支。想着庞集那副吹嘘的嘴脸，再想想他发现失窃后的德行，白玉堂已笑倒在床上了。

　　展昭凑过来给白玉堂揉着笑疼了的肚子。白玉堂看看展昭的表情突然大喊一声：“不对不对，猫儿你还藏着什么东西？”展昭一笑：“玉堂若是不信的话自己搜嘛！”白玉堂听了一下子跳起来，嘴里嚷着“自己搜救自己搜！”刚要动手却又停了下来。展昭身上已只剩下一身内衣了，再搜就要------看着展昭不躲不闪一副期待的表情，结合多年来自己屡败屡战的经验，白玉堂知道自己在这只白皮黑心猫爪子下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反倒会再把自己送到猫嘴里。再者那薄薄的亵衣下也实在是藏不下什么了，可那奸诈猫的表情------

　　心有不甘的耗子围着猫转了三个圈，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带了笑意：“猫儿，平日里你总是把头发束起来就得了，今天怎么规规矩矩盘起髻来了？”说着伸出手来就要去挑展昭的头发，却被展昭轻轻捉住，“玉堂，这个就留给展某吧。”白玉堂一愣，抬头看看展昭，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情愫。白玉堂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忙道：“留给你就留给你！哼！猫儿也会攒私房了！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要留些老婆本儿了么？反正剩下的也不少，包大人已和皇上商定了另派钦差去庐州放赈，一并查办王一水。四哥随同一起前往，名为协助，实则是监查。这些东西就交给他一路上卖掉换些粮食药品之类的吧！”嘴上不停地说着，手里也忙不迭的收拾着，再不敢看展昭一眼。展昭也不拦他，只在他要把那个玉料收起来时轻轻拦住——“这个也留下。”

　　白玉堂诧异的看了看展昭，展昭笑了笑：“难得的好玉，市面上也难找的。展某偷它的时候就存了私心了。”见白玉堂还在发愣，一把揽了他道：“天色也不早了，玉堂想发呆到什么时候？展某今天收获这么多，不知道玉堂有没有什么犒劳呀？”白玉堂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衣带尽宽了。

　　“啊！臭猫，谁让你解五爷衣服的？”

　　“今天好像是玉堂先脱了展某的衣服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展某一向知礼得很！”

　　“你你你------你给爷出去！”

　　“玉堂你也太不讲理了，这是展某的房间！”

　　“呜------嗯------”

　　“哎哟！”

　　“死猫放手！五爷还有话没说完哪！”

　　“来日方长！可是春宵苦短哪！展某忙了一天了，总得有点儿报酬吧？”

　　“呜------可是------可是主意都是你出得好不好！啊哈------”

　　“展某既费心又劳力，玉堂就更应该犒劳一下展某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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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刚一醒来，就被怀中耗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吓了一跳。按常理，耗子应该还在睡才对，可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耗子反常的原因通常只有一个，就是又有人要倒霉了。展昭心里暗自祈祷那个倒霉蛋不要是自己。

　　“怎么不多睡会儿？”看着耗子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睛，展昭有些心虚。白玉堂却没察觉展昭的想法，兴高采烈地说：“猫儿，五爷还有笔帐没讨回来呢！”展昭一听“讨账”二字立刻警觉：“什么帐？”白玉堂道：“螃蟹还没把枣子钱还五爷呢！”展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师啊，您自求多福吧。本来展某想放您一马的，但如今------你倒霉总比展某倒霉要好！”于是急忙道：“那可得要回来！玉堂想怎么个要法？”白玉堂 “嘻嘻”一笑，在展昭耳旁嘀咕起来。

　　太师府中，正搂着十五姨太欣赏枕头的庞集冷不丁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十月了啊，天也冷多了！”

　　上早朝时，众朝臣意外的发现极少随包拯上朝的白玉堂居然跟来了，不禁都是一愣。但大家都只顾着与包拯寒暄，祝贺他官复原职，谁也不会傻到主动去询问耗子心血来潮的原因。只有庞集一看见白玉堂就心里发怵，总觉得这贼耗子是冲自己来的。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下朝时，庞集正一面祈祷满天神佛菩萨一面紧着往自己的轿子走的时候，却被白玉堂一下子给拦住了。“太师，有道是欠债还钱。如今新任的放赈官马上就要启程了，包大人那位同乡也要一同回去，您欠下的枣子钱是不是应该------”白玉堂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张字条。庞集认得正是他的那张欠条。

　　“白玉堂，你别得寸进尺！老夫的家底都快被你给掏空了！”庞集想起被弄走的那两万两金子，心里就刀子剜肉似的疼。白玉堂一脸诧异地问：“太师此话怎讲？五爷什么时候掏你的家底了？五爷自从进了开封府就金盆洗手了。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若拿不出证据小心五爷到皇上那告你污蔑朝臣！”庞集气得牙根直痒痒：“你少装蒜！那些石头明明是你们早换进去的，却赖在老夫头上，硬生生讹去老夫两万两黄金！你还不知足吗？”白玉堂立时瞪起了眼睛，嗓门也大了起来：“庞集你什么意思？要你把金子拿出来的可是皇上，你既觉得不公昨天为什么不反驳皇上？现在到来拿五爷坐蜡！不行！五爷定要讨还个公道！走！咱们上殿面君去！”

　　庞集哪敢去和赵祯对质？一见白玉堂大声嚷嚷吓得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可又情知自己没那个本事。正急得直跺脚，恰好一眼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展昭。

　　“展护卫，你来得正好，快让白护卫别嚷了！惊了圣驾就不好了！”庞集总算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一把拉住展昭。“怎么了玉堂？”展昭强憋着笑，一本正经地陪耗子演戏。白玉堂继续一副愤愤然的表情，“怎么了？五爷受冤枉了！无缘无故被诬做贼，还要替皇上背黑锅！”展昭装作不解，直问庞集怎么回事。庞集哪敢再指责开封府的人偷换金子？只得一脸委屈地把欠钱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展护卫，你说说，世上哪有那么贵的枣子？”

　　展昭一笑：“太师，世上究竟有没有那么贵的枣子，展某见识浅，不得而知。可太师既然认为那枣贵，完全可以不吃嘛！或者吃之前好歹问问价呀！”庞集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说得兴起时曾笑展昭没见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展昭给用上了，心里一阵气闷。却听展昭又道：“玉堂，看在展某的面子上，你就别为难太师了。依展某看不如这样，你二人各让一步。当时八王千岁和岳王爷不是拿东西折的银子吗？玉堂看看太师现在有什么值那七百多两银子的，就也以物相抵吧！”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假作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好吧，今天五爷就给你这猫儿一个面子！”

　　展昭又望向庞集，“依太师之见呢？”庞集心中窃喜——他昨天被生生讹去两万两金子肉疼的受不了，今天上朝也无心打扮，身上一切饰物全无，连块腰佩也没带，身上值钱的也就一身官服，白玉堂总不能剥了它去吧？于是欣然道：“老夫也给展护卫一个面子！白护卫，你看中老夫的什么东西了？尽管开口！”白玉堂冷冷问道：“当真？”此时已有不少人见他们在这里说个不停，好信儿的凑了过来。庞集大声道：“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老夫还会打诳语么？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玉堂邪魅一笑，指了指停在一边的官轿道：“好说！五爷就要太师这顶八抬大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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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大人坐在舒适的轿子中，感受着座位底下传来得真真暖意，心中暗道“庞集就是会享受，居然还在轿子里装了脚炉。这轿围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点也不透风，暖和的很。听展护卫说这轿子还配了夏天用的围布，透气很好。那只皮耗子呀，就是嘴硬心软。”白玉堂骑着马走在一旁，心里高兴得恨不得犯上几个跟头——包大人终于肯换轿子了。他那顶轿子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围布又旧又破，冬天钻风夏天透光，底儿还是坏的（小白为报复包大人设计他给弄坏的。《计擒花蝶》结尾），可他却死活不肯换，说什么“还能将就，一顶新轿贵得很，省下来够给扫地的老周头娶儿媳妇的下定钱了”之类的。还有他那些旧衣烂衫、破烂家具，终于可以“告老”了！

　　一旁同样骑在马上的展昭，“玉堂玩的得很开心啊，看来有一阵子不会再闹自己了。嗯，玉堂的生日也快到了，自己得加紧准备了。嘿嘿，不知道庞集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藏宝阁被盗了？”

　　与此同时，庞府藏宝阁。在瑟瑟秋风中不得不骑马回家心情极度郁闷的庞集冲进藏宝阁准备借欣赏自己的藏品缓解一下，谁知却发现------“啊啊啊！我的宝贝呀！这只该死的耗子！老夫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防得了他啊！”庞福一边劝解一边道：“太师爷，要不咱们报官吧！”“报给谁？开封府吗？你没长脑子啊？！他们会给老夫做主？他们只会偷笑！”庞集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给了庞福一巴掌。仔细想想不禁一阵胆寒：“这耗子也太神通广大了！看来以后不能轻易惹他啊！”又仔细清点了一下损失，眼泪差点没留下来。庞福忙安慰道：“太师，您宽宽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看，您最喜欢的那幅《天王送子图》不是还在么？”庞集点点头刚要说话，门外的家丁进来报：“太师，八王爷来了，说是要欣赏欣赏你珍藏的那幅闻名已久的《天王送子图》。太师，太师！您怎么了太师？快来人哪！太师爷吐血啦！！”

　　**************************************************半个月后**********************************************

　　十月初九，二更。鼠窝。

　　屋中那张红木雕花的大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东西，都是开封府众人和亲朋们送给白玉堂的生辰贺礼。这里面有金华老家、凤阳府柳家庄和松江府丁家等处早就送过来的，也有今天才接到的；有贵重的珠宝古玩玉器，也有值不了什么钱的点心糖果甚至只是一纸贺文。但无论什么，都表达了一份心意，都让白玉堂感到心里暖暖的。白日里忙了一整天，晚饭时府里的人聚在一起，外加上颜查伞这个包大人的门生白玉堂的义兄，摆了几桌宴席，很是热闹了一阵子。白玉堂也开心得很——生辰过不过不重要，难得的是众人的心意。

　　可是现在，酒干人散，原本应该余兴未尽的白玉堂却独自坐在房中对着满桌的贺礼------生闷气，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呆猫笨猫大傻猫”，原因嘛，白玉堂是绝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没收到展昭的礼物才生气的！他白五爷才没那么小气！他已经收到这么多份贺仪了，才不在乎展昭那一份！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礼物又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白玉堂就是觉得生气！那只死猫，趁着自己回敬几位哥哥酒时居然偷跑掉了，跑就跑吧，居然还暗中嘱咐大哥看着自己不许多喝！

　　门“吱扭”一声开了，白玉堂从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中早已分辨出了来人是谁，却故意扭了头装作没听见。来人也不吭声，只是轻轻的把一件物事递到白玉堂眼前。白玉堂本不想看，无奈好奇心作祟，于是斜眼瞟了一下，却立即被那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摆件，主体是玉雕的老鼠偷蛋。凝脂般的羊脂玉雕成的小老鼠四爪朝天，怀里抱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权充鸡蛋。老鼠眼睛是用墨玉嵌成的，乌溜溜的透着机灵；尖翘的鼻子，微咧的嘴似乎含着笑意，顽皮可爱。原本应该再有一只老鼠拖着这只抱蛋鼠的鼠尾巴的，可是这个摆件却是一只蓝玛瑙制成的猫，贼忒兮兮地抱着老鼠，笑得心满意足。白玉堂又可气又可笑，有心狠狠砸了它，可又实在是喜欢得很；就这么收下，看看那只蓝色猫儿酷似眼前人的笑容，又心有不甘。正犹豫间，突然觉得那颗明珠眼熟得很。再仔细端详一下那玉的质地，白玉堂一下子想起了前些日子展昭到太师府“起赃”后截留的“私房”，不禁会心一笑——这只心细的猫儿啊！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