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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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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玥那日从府衙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纵使收拾竹简的时候如何吐槽姚章,在知道这一仗将败之后,她心中也生出些不安来。
但她这两年在姚章手下也不是白呆的,对兖州和各地的势力分布都有些了解,若论兵力对比,徐州实在是远逊于赵兴,徐州也没有什么有名的武将,也不至于以少胜多。
——那到底为什么会败?
梁玥皱着眉头将那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但那里也只是作为背景提过一句【兵败徐州后,赵兴元气大伤】。然后,便是“梁瑶”如何在募兵处报名,又如何在军中大显神通、让众人信服了。
有这么一桩事压在心里,梁玥是不可能睡着了,不自觉地翻着身。
夜里静得很,翻身带起的那点被料摩挲的声音格外明显。
守夜的青玉也有心事,也没打瞌睡,她借着月色看着梁玥那翻来覆去的身影,打定主意:如果今明两天梁玥非要出去,就是把她打晕了,也得让她呆在这屋里。
梁玥翻了半天的身,依旧是睡不着,在那书里找不着答案,她只能自己想了。
她方一坐起身来,就被眼前骤然出现的黑影吓得一个后仰,险些惊叫出声。
“青……玉姐姐?你怎么站在这儿?”梁玥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前,心跳急促到清晰可闻。
“守夜。”青玉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又问梁玥,“姑娘怎么不睡?”
她问着,右手手指并起绷直,做了个手刀的姿势,只是尚未抬起,就被梁玥一把抓住了手。
青玉僵了僵,绷紧了的手背缓缓放松,在那柔嫩的手心的包裹下,不太自然地半勾着。
梁玥可没察觉到自己方才差点就被打晕,拉着青玉的手下了床,解释道:“我睡不着……想画点东西看看……”
说着,就往桌旁走去。梁玥伸手将灯台拉了到了近前,点了灯,那边青玉已经将空白的绢布拿了来。
梁玥笑道了句谢,一面研墨,一面抬头道:“青玉姐姐先去歇息罢,不必在这儿陪着我。”
“我不困。”青玉肃着一张脸摇头。
梁玥也不勉强,只是道:“等困了就去睡罢。”
说完,她便提起了墨笔,揽住袖口,在那白绢上,落下了第一道黑色的墨迹。她要绘的是如今各方的势力范围图,这地图她两年间也画了数回,此刻画来也不担心画错。
昏黄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洒出一片暖色,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那一方绢布,黑色的墨迹在其上蜿蜒开来,山河仿佛尽在那一支墨笔之下……
这场景青玉看过多次,但每一次看来,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股让人颤栗的震撼感从胸口生出。
……江山……美人。
她只这么看着,却莫名地理解了这些年来,洛阳城为何几易其主,而那些明明已经几辈子吃穿不愁的人,又为何最终会落得满门皆亡的结局。
梁玥可不知道一旁的青玉想了这么多,她凝神将这张早已熟习的地图绘了出来,将它往桌角一推,又重新去了一块白绢铺开在面前,这次落笔却比先前慢了许多、也多了几分犹疑。
她画得是那本书中,赵兴北攻刘家二子之前,书中所提及的势力范围分布。
可那本书毕竟只是一本消遣读来的小说,提及的许多地方都语焉不详,其中甚至还有前后自相矛盾之处。梁玥便是已经熟读多遍,真正绘制地图之时,还是麻烦多多。
天边渐渐泛起了亮光,看梁玥这专注的模样,青玉也不敢上前搅扰,只轻手轻脚地将那燃了大半夜的油灯收了起来。
梁玥将两幅地图放到一起对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时间差得太远了,她右手边这张图,按照书中的说法,已经是赵兴兵败之后,休养生息多年,重新兴兵,拿下青徐二州之后的情势了。
那会儿的赵兴已经不是只占两州的小势力了,而是北地仅次刘登的第二大诸侯。因为奉迎天子之事,与其他势力相较,又多出了几分“名正言顺”。
梁玥按着眉头神思,使劲回忆着书中书中的种种,实在想不出赵兴此次有什么兵败的理由:徐州是富庶一些,但并无勇兵悍将,州牧陶愈也不是个多聪明的人……
似乎青玉在旁问了什么,梁玥这会儿脑一脑袋事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口应了句什么了,眼珠都没转一下。
一旁青玉看着送来的食盒,拧了拧眉头,正待再劝,梁玥却冲她摆了摆手,青玉只得为难地将食盒放在了一边。
日头从东方向上,渐渐移到了正中,梁玥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列着她能想到的徐州的几个优势,但越写越觉得莫名……赵军兵力、粮草十分充足,此次又是赵兴亲自带兵,跟去的也都是后来有名的武将,虽说打仗这事儿每个百分百的胜算,但实力对比在这儿,“惨败”就过了点罢?
转眼,又有人送了午膳来,青玉看了一眼仍在桌前沉思的梁玥,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来送饭的小丫头,示意她打开看看。
“唉?早间茱萸没把食盒收走吗?”那小丫头一面问着,一面按着青玉的意思将食盒打开,就看到里面的东西还跟送来的时候一样,分毫都没动弹。
她不由“啊”了一声,“姑娘怎么一点没动?可是不合心意?!”
说完就觉得这话蠢了,这早膳花样再怎么多,也脱不开那几样,没道理大姑娘以前吃得惯、今日就吃不惯了。
她顿了顿,又猜道,“大姑娘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妥当?……我就去找老爷、去请大夫来!”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信了,转身就往外跑,旋即就被青玉拎着衣领拽住了。
青玉语气不大好地开口道:“你瞎咒什么?姑娘身上好着呢!不过这会儿忙着,没功夫吃饭。你叫厨房做些汤来,等会儿我端与姑娘喝。”
青玉板起脸来确实有几分吓人,那小丫头缩了缩肩,诺诺地应了句“是”,待青玉一放手,就拎着两个食盒,撒丫子跑了。
青玉看着她那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小丫头跑这么快,把她的话放心上没有?
半个时辰后,还不见来人的踪影,青玉的脸色沉了沉……她正待叫个丫头去厨房探探信儿,梁玥那边却突然穿来一阵响动。
青玉心头一跳,骤然想起昨日赵兴的吩咐,嗓子有些发紧,“姑娘,您要出门?”
但梁玥一宿没睡儿,这会儿还有些昏沉,仅剩的那点清醒都放在了方才的发现上,自然没察觉到青玉不同以往的语气。
她轻轻点了点头,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现在的徐州当然不难打,但是若是徐州易主呢?如今正雄霸洛阳的李用,在那本书中却未曾提及,显然是已经被灭,那他手下那位堪称第一猛将的魏高……去了何处?
那书中对第二次徐州之战的说法,亦是艰难取胜,若是对上魏高,那确实是称得上一句“艰难”。
她去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外袍,一面整着衣裳,一面往外间走。
青玉倏地跪在了她跟前,“姑娘,您一夜没睡,先去歇歇罢。有什么事、明天再去也来得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梁玥愣了愣,忙去去搀青玉,“我就去说些事情,很快就回来,等回来再歇也来得及。”
青玉一时没答话,梁玥心里有些急,扶起她后也没多在意,快步往外间走。
快到了门口,就听身后青玉幽幽问了一句,“……姑娘一定要今日吗?”
按照她昨日看到的竹简,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开拔,那必定得今天把事情说明白。
她虽觉得青玉执着于“今日出不出门”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我去去就来,你……”
她还未说完,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下子黑了下去。
青玉快步绕到前面,接住了梁玥往前跌倒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对不住”,又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里间的床上。
她正抬手整着被子,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青玉一惊,冷声道:“谁?!”
外面顿了一会儿才有人答话,“……青、青玉姐姐,是我啊。”
那小丫头显然是被青玉方才的声音吓到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青玉定了定神,起身去开了房门,那小丫头见了人,把食盒往青玉手里一递,简短道:“你方才叫我去拿得汤。”
说完,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抢来给大姑娘送饭的差事,却连大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反倒是两次都对上了青玉的黑脸?!
*
姚家。
张礼看着姚章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竹简,好似能从上头看出朵花来……天知道,那卷竹简已经搁在那儿大半个时辰了。
“师、师兄……你、你有心、心事?”
姚章眨眨眼回神,看了眼张礼,笑道:“我有一心怡的美人,可她心中可能念着别人……子仪,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张礼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日酒坊二楼的情景,那女子的馨香似在鼻尖,隔着帷帽间隙的那一瞥依旧深印在脑海中,难以忘却。
张礼莫名红了脸,强迫自己将思绪从这上面转开,看着姚章不住缠绕着打圈的食指和拇指。
……姚章说得显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借此隐喻什么。
——比如人才。
张礼抿了抿唇,答道:“以礼、礼待之,以、以诚求之。”
姚章微微笑了笑,“但若是我‘以礼、以诚’,美人依旧心如磐石,那可如何是好?”
“既、既如此,不若放、放其归去,师兄也能博……个疼、疼惜美人之名。日、日后,自然会有他人慕、慕名而来。”
“子仪果真君子。”姚章深深看了张礼一眼,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美人容光太盛,我着实不愿他人得去。”
张礼瞳孔缩了缩,他听出姚章话中的杀机,不忍地别开眼。
姚章起身上前,拍了拍张礼的肩膀,语带安慰道:“子仪也别太担心,说不定美人心里还是有我的呢?……若果真如此,主公同我都会……珍之、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