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我的恩人是燕赤霞》一行万里

76、第七十六章

　　燕赤霞那几句话一直在胡里脑海中盘旋。
　　他从来没考虑过燕赤霞？
　　在今日燕赤霞对他说出这番话之前，胡里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是一直在乎燕赤霞，也有为他考虑过的，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和燕赤霞的思想终究还是有着差别。
　　在胡里看来，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他也是希望燕赤霞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循着自己的脚步来找自己，就算有一时伤痛，在他看来，在时间的安慰下也会慢慢好转的，他甚至想过自己死后燕赤霞说不定会遇上另一个让他动心的人，可燕赤霞不一样。
　　在燕赤霞看来，如果胡里有一天死了，他独活在这世上也是无趣的，若是从前，他还会按照胡里所说的好好活着，可胡里已经死过一次了，那种胡里死后的生活他已经尝过一次了，那时的他还有一线希望，可这次，却是半分希望的都无。
　　燕赤霞的不安在胡里神魂恢复后也没有消逝，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越发不安，胡里也察觉了，平日里也几乎都顺着燕赤霞，以为这样就能消除燕赤霞心中的不安，却从未想过燕赤霞为何不安。
　　燕赤霞说的对，他其实从未替燕赤霞想过，以前的那些，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燕赤霞想要怎么活，他从来都没问过。
　　想通了这些，胡里的心里万般难受。
　　胡里想和燕赤霞谈谈，但燕赤霞却不再提这些了，像往日一样和胡里相处，好似那晚的争吵从未发生过，可每当胡里想要开口说这事时，燕赤霞就直接起身离去，几次下来，胡里也不再提了。
　　但胡里心里明白，他们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
　　过了一段时日，两人也下了船，开始走陆路，就像之前庚娘说的那样，世道不太平，劫道的一类不知凡几，纵然两人不惧，也废了不少时间，硬生生的托慢了他们的脚程。
　　在路上花费了这般多的时间，本就令他们心急，更令他们着急的是，天道的清洗来了。
　　那日他们正在山路上行走，忽然就乌云蔽日，电闪雷鸣，胡里还以为是要下暴雨了，燕赤霞却是立刻从中感受到了天雷的气息。
　　燕赤霞立刻带着胡里躲了起来，在听到那一道道雷声和惨叫声后，胡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抓住燕赤霞的手紧紧握着。
　　燕赤霞以为胡里是想起了自己当日渡劫的场景，下意识安慰道：“不怕，我在这。”
　　燕赤霞口中安慰着胡里，胡里却也感觉到手下燕赤霞肌肉紧绷，显然那次雷劫造成的阴影，不止他一人。
　　那雷足足劈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接着就下起了暴雨，两人也只好继续躲着，等到雨停了再出去。
　　雨后特有的土腥味充斥着鼻腔，带着一股放松之感，胡里和燕赤霞却沉默的看着那颗焦枯的古树，这树也不知道长了多久，原本应是参天蔽日的，现在却只余一个树桩，上面满是焦痕，不用查探，就知道这棵树的生机已断。
　　为了躲避人类，他们走的几乎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里成妖的树木能有多少罪孽？可就这样，如今也是这般下场，可见天道这次大清洗之严苛。
　　从这日起，几乎每日都会有雷劫出现，少则几个，多则上百，有的离他二人十分近，差点将他们也牵连其中，有的有十分远，只能看空中雷劫的位置推断一二。
　　这般多的雷劫，胡里有时候都忍不住心想，这次清洗过后能有多少妖族存活，还有自己族中和白歌他们是否安好。
　　刚开始发现雷劫两人还会驻足观看，等到后来，两人也只是确认一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接着就继续赶路。
　　一个多月后，在一次雷劫结束后，几乎这片大陆上的所有非人之族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明年四月八日，南海，可离开此界。
　　胡里和燕赤霞心中一惊，明白这是天道在给剩下的这点非人之族提示。
　　但他们也瞬间发现了天道的提示很少，少到估计会有很多的非人之族忽略。
　　胡里看着最后一次雷劫结束的方向，口中说道：“燕赤霞，等我们回到狐族后，我们就结为道侣吧。”
　　胡里继续说道：“那晚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结果发现你说的很对，一直以来，都是我认为你想要过的生活是怎样的，却我从来没想过你想要过的生活是怎样的。”
　　燕赤霞一愣，就看见胡里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后来我想了很久，发现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是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的，所以啊，我只好死皮赖脸的继续跟着你了，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啊！”
　　胡里努力回想那时候四姐结婚的流程，“嗯，我想想，咱俩举办婚礼，这规模怎么也不能小了，首先宾客就是一个问题，你那边也给你的师傅师叔师兄送份帖子吧。”
　　燕赤霞不自在的偏了偏头，胡里经过这段时日的潜心修炼，已经能够维持少刻人形，此时便眼尖的看到了燕赤霞耳尖的那一点红，顿时大感意外，“你害羞了？”
　　胡里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你怕什么，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不对不对，说起来，你也见过了，还怕什么？”
　　燕赤霞忍不住回头道：“胡说些什么？”
　　胡里哈哈大笑起来，“我算算，还有崂山道士，长清僧......如果他们没办法来，可以给他们送份喜糖去。”
　　燕赤霞道：“现在世间动乱，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原来居住的地方。”话一说完，就明白自己被胡里带进去了。
　　看着胡里满眼的笑，燕赤霞只觉得耳朵烧的厉害，顿时转了头向前转去，“赶路！”
　　胡里在原地笑个不停，见燕赤霞真走了，这才追上去，“你等等我！喂！我撑不住了！”
　　燕赤霞转头看去，只见胡里已经恢复了小木雕的模样，正在地上努力向他跑来。
　　燕赤霞站在原地没动，等到胡里跑到自己面前了才将其抱起。
　　胡里被燕赤霞抱起来后装作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拍着燕赤霞的手臂说道：“我和你说啊！入了我胡家的门，就要守我胡家的规矩知不知道？你若是不守规矩，我就......”
　　“你就怎样？”
　　看着燕赤霞嘴角挑起的笑意，胡里慢慢萎了，“我就为你改了我胡家的规矩呗。”
　　燕赤霞淡淡说道：“哦，是吗？”
　　胡里讪笑道：“是啊，是啊。”说完赶紧转移话题，“你师傅他们现在还联系的上吗？”
　　请燕赤霞的师门是胡里认真想过的，那时候他们两个炸了安期岛的洞府，后来也没见燕赤霞的师门对他们动手，甚至连谴责都没有，可以说是对燕赤霞十分好了。
　　燕赤霞犹豫了下，“我还有师门中的传讯符，后来你出事后，我也和他们联络过。”
　　胡里笑道：“那就好。”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两个人还真的讨论起了婚礼的宾客之类的问题，若是旁人听了，轻易便能从他们语气中感受到那份幸福和喜悦。
　　直到到了狐族，胡里看见一身缟素的娇娜满脸憔悴的迎了出来。
　　“九郎！”娇娜看着胡里，眼眶瞬间就红了，忍不住拉扯着胡里认真看了起来，“你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好？”
　　胡里口中说着没事，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四姐这一身可是重孝，难道......
　　看出了胡里的想法，燕赤霞便问道：“不知道奶奶现在在哪里？”
　　娇娜这才注意到燕赤霞，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奶奶之前渡了雷劫，受了些伤，现在正在养伤。”
　　娇娜又摸了摸胡里的头，“这两年奶奶一直约束着我们，这次......我们族内还好，保存了大半，现在一些在养伤，一些被奶奶派去看望其他交好的种族了。”
　　胡里一惊，“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娇娜回道：“奶奶吩咐过了，近处的半月之内必须回来，远处的直接前往南海。”
　　胡里这才松了口气，可跟着就反应了过来，娇娜的这一身重孝既然不是为胡奶奶穿的，那就是为了吴家穿的了。
　　娇娜见胡里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四姐夫和小格没事。”
　　“小格？”
　　“我和吴郎的孩子。”娇娜看着胡里，“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地上乱跑，几个人都管不住你，现在一晃眼，你都当舅舅了，现在成了大人了，你可要稳重些了。”
　　胡里蠕动着嘴唇，“那其他人呢？”
　　四姐夫和娇娜是青梅竹马，连带着吴家也和他们熟悉了起来，胡里也和吴家人很熟，吴家可不是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族。
　　娇娜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时候我们本来躲的好好的，结果一个魔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雷劫也跟着过来了......”
　　偌大一个吴家，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
　　胡里明白了娇娜的言下之意，回想起这一路行来遇见的那些雷劫过后的场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