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战线]Time To Say Good Bye》树和苹果

1、Chapter 1

　　电话响起时，阿格尼丝·保罗-张刚刚离开会诊室。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拿出来的时候想必已过去了一分钟，对方挂断了电话。
　　阿格尼丝站在医院的正门门口，抬头看着熹微的阳光。光线并不是很亮，但她还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微，此刻这是一个具有戏剧性的动作，在阳光刺眼时则是下意识的了。

　　她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很久。
　　医院坐落在郊区安静的一隅，周边是花园，干草在冬末逐渐复苏，很快就会变成嫩绿，铺满眼帘。白色的小花长出在黑色的栏杆角旁。她也曾见过紫色的。早晨坐车来时她还没睡醒，在车上一句话也没说。
　　司机是个热情的人，一个人讲了一路。下车后她匆匆走进医院，为了避开认识的接待处的人特地从后门绕了上去。医生或许就在楼上看着，她并没有点破她，但给她加了药。
　　现在每周要吃的就是四种药了，从第一次踏进门内已过了两年。期间内她从学校毕业，但一切其实都没有改变。她的时间已经停滞很久了。

　　回去时阿格尼丝坐了地铁。
　　工作日的午后没什么人，阿格尼丝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面庞，黑色的口罩上有一双浅褐色的漂亮眼睛。她不知自己该不该露出微笑。
　　晚餐是早餐没吃完的吐司，加热了一碗牛奶。说不上好吃，有些烫口，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六点左右吃完，她回到房间窝在了沙发上。暖黄灯光在墙角，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空调很暖，阿格尼丝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电话的震动声将她吵醒，她坐起身，看着放在一旁圆桌上的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很陌生，从早晨到现在响了二十多次。她用一根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阿格尼丝没有说话。

　　“你好，请问是阿格尼丝·张·保罗小姐吗？”那头问道。

　　阿格尼丝按下免提，开口道：“你好。”

　　“啊，终于和您联系上了，我们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对方不知是不是在抱怨，阿格尼丝觉得是。

　　“我没有带手机出门。”她说道。

　　“能联系到您真是太好了。”对方说道：“这里是绿桥律师事务所，有一个很遗憾的消息。您的姨妈爱丽丝·张在昨日去世了，需要您过来办理一下手续。”

　　这人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在她大脑旁旋转。依旧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阿格尼丝对这位姨妈并无太多印象，这个词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她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姨妈的存在。在她上中学的时候，这位姨妈曾到家中住了几日，在她的脑海里也只有身材矮小的妇人的形象。

　　“我吗？”她问道。

　　“是的。”电话那头的女声笃定：“你是张女士唯一的亲人。”

　　阿格尼丝看着电话，心中一片茫然。在这么一个瞬间，她同只见过一次的姨妈之间因血缘联结在了一起，不禁让人有些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若说办理手续，她的确已轻车熟路。虽然第一次时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但一回生，二回熟。

　　“什么时候呢？”她问道：“我要去哪里？”

　　阿格尼丝打开手机，查找绿桥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还请您尽快过来。”对方说道：“我们会为您购买旅行保险。”

　　“可是我死了以后保险给谁呢？”阿格尼丝脱口而出：“我能去你们那儿办理遗嘱吗？”

　　电话那头一时安静了，阿格尼丝也查到了绿桥律师事务所的地址——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怪不得对方会主动提出给她买旅行保险。近年来，异性和人类的交易逐渐增加，但在她现在居住着的附近，那不同人类外表的存在还是屈指可数。不过也或许是她几乎足不出户，才没注意到吧。
　　除此之外，她因另一件事而对这座城市有过了解。

　　“当然。”对方说道：“根据张女士的遗嘱，你有权利继承她全部的财产。”

　　姨妈的财产里会有一只猫吗？阿格尼丝心想，那应该是对姨妈的刻板印象吧。

　　她放下电话，重新倒回沙发上。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让阿格尼丝觉得手脚冰凉。她度过了多少次毫无变化的夜晚，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她脱离现在的状态。如今她追寻着的事物好像在隐隐召唤着她，让她去到它的怀抱当中了。

　　临走前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家里，扔掉了枯萎成了碎屑的花朵，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是堆在一隅，自动清扫机器人停了好几年。她难得用指尖蹭过钢琴上的灰尘，接着关上门，和这个无人之地告别了。

　　飞机晚点了，她在第二日的傍晚到达了前纽约。对一个生活在巴黎郊区的人来说，这个称呼显然更加熟悉。
　　下了飞机后，阿格尼丝坐上出租车，告知了司机目的地。她在飞机上才订了酒店，时间是半个月，就在绿桥事务所附近。

　　“你是第一次来HL？”司机问道。

　　“嗯。”阿格尼丝简短回答。

　　“是嘛是嘛，欢迎欢迎。”司机说道：“你住的那片区域很安全，不用担心。”

　　接着他介绍起这座城市，对于来之前连百科都没读的阿格尼丝来说可算极其丰富的内容。

　　阿格尼丝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晚，并不觉得此处与她生活着的地方有太多不同。但是这里就是......这里的中心就是......

　　下车前，司机拿出车上的一本厚册子：“城市指南，所有的好去住和要注意的地方都在上面，要不要来一本。”

　　雨滴打在车窗上，她用在机场临时换的纸币付了钱，拿着册子和大挎包打开车么。门童拉开了门，在她头顶上撑起伞，她走进大堂，将找的零钱递给了门童。

　　“保罗女士，您的房间是704号。”
　　前台接待处一半是人类女性，一半是异形。阿格尼丝控制住自己没去打量她们。若说好奇，当然还是有些好奇，比如说皮肤的手感是不是相同，又比如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之类的。她曾想过要去另一边旅游，在网路上查找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

　　“请不要让人在我不在的时候打扫房间。”她拿过房间门卡：“谢谢。”

　　704房间是舒适的单间。进门是一个小厨房和盥洗室，里面则是客厅，再往里是卧室，二者间由帘子格挡。
　　阿格尼丝打开窗户，戴上手套，将带来的床上用品铺在酒店原本的物件上，小沙发拉到床旁，将包放在上面。做完这些后，她关上窗，将空调开到最大。
　　淋浴出来，她关上灯，走到了窗前。窗户被雨水模糊，除了各色的光团和光条外什么都看不见。阿格尼丝没有拉窗帘，睡到了床上。她闭上眼睛，不熟悉的气味，不熟悉的地方，但一切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