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鬼们能几何？》周颜

29、第四章 忘川篇（八）

　　什么地方？有熟悉的花香氤氲着，暖炉中的有热气暖暖的传来，她慢慢动动眼睛，努力睁开。
　　只听一声喜悦：“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她拼命睁开眼睛，只觉气虚胸闷，自己不是与公玉攸扇在四青门吗？难道自己也染上了疫病？
　　只见一个小丫头飞快的趴在自己的床头，满脸喜悦，她只下意识的想推开，“离我远点，我染上病了。”
　　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弱的仿佛听不见。

　　“姑娘，没有！你没有染上病！你是终日奔波劳累，气血大亏......”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又说，“是凤鸣少爷送你和公玉姑娘回来的......”
　　凤鸣少爷？

　　“啊？六叔？！”她恨不得想从床上弹起，可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会是他？
　　“哎呀姑娘，你好好躺着！”小丫头说着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得将养着，我们听凤鸣少爷说了，你还去了云州，那地方要翻越多少山岭啊，姑娘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他怎么知道我去了云州，难道是去抓我和公玉姐姐的？难道草药也被私吞了不成？想到这她心中又急，“公玉姐姐呢！公玉姐姐还安好吗？我们......我们带回来了很多草药，可还在？我是在四青门失去意识的，那姬凤鸣怎么知道我去了云州？”
　　她这一连串急问可吓坏了小丫头，只会说姑娘你别急，姑娘你心疼心疼自己的身子！

　　还没弄清楚，门外又跑来了一个小丫头，跑到床边与子鱼的丫头耳语几句，似是嫡母身旁来的。
　　丫头琢磨了一下，试探的问姬子鱼，“姑娘，门外来了一个少年，说认识你，让他们带话说妹妹的病已好了......”
　　这下子鱼更急，连忙撑坐起来，“我昏迷几日了？”她曾让那小少年十日后再来姬府，怎么一觉醒来，人已经到眼前了？
　　“姑娘，你是被凤明少爷的马车送回来的，他们说你中途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又晕倒，回来就一直高烧，算上路程，我想大概有四五日吧。”

　　难怪，十日已过，小少年应了约才来。
　　“糟了，你快让门房的人把那孩子放进来，那是我的朋友，扶我起身......”她着急的要从床上下来，丫头拦也拦不住，姬子鱼几番哀求，终于让丫头为自己换了一身素雅舒适的杜若纹蓝褶子襦裙便衣，扶着自己去前厅找嫡母求情，希望她能收留那少年做个小厮。

　　她还是怏怏的，赶到前厅也不顾嫡母的惊讶，连忙行一大礼，道，“子鱼私自离京都，特来向嫡母请罪！只是希望您不要迁怒那少年！”

　　姬子鱼一方的大娘娘为人和善，从不仗势压人，见子鱼这么着急，又还是个讲义气的小丫头，气也只得消了，忙道，“快扶姑娘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说跑出来就跑出来，说跪就跪，不知道自己要好生将养吗？”

　　嫡母的话让小姑娘有点难为情，幸好嫡母宽宏大量，不与自己计较，她抬了抬头，才发现旁边的客座有一陌生男子，鸦青对领，玄色裳，墨色的腰封下坠了一个凤纹白珏，前额头发束起，其余墨发洋洋洒洒落在肩后，一身英气，坐在嫡母身旁。

　　姬子鱼愣了一愣，还是先问道，“不知嫡母如何处置了那少年？”心中颤颤的，生怕害了人。
　　嫡母怨怪地笑道，“凤鸣，你与她说吧。”
　　姬子鱼心下一动，果然是凤鸣六叔，这可怎么是好？自己先是不满指婚，又连夜出逃，现在还公然闯进前厅无视了他......

　　男子声音英朗，语气温柔，“我恰巧回府，门前遇见那孩子，说要寻子鱼姐姐，女菩萨，”说完这话他还嘴角轻勾，“但只为了报个平安，说妹妹大病痊愈，感谢你送的饭食，知道你恐怕想为他寻个去处落脚，但他决定拒绝了。”
　　“拒绝？他没留下吗？”小姑娘急急问道。

　　“是，说自己寻觅到了去处，等有能力还你恩情时，会再来上门。”男子看着她，似是没有表情，又似是在淡淡的微笑，“他说他叫程言，希望你记得，有一天他会报恩。”
　　姬子鱼心下一暖，这少年也是个有志气的！

　　“六......六叔！谢谢你送我回来......”小姑娘有点心虚。
　　只见嫡母与六叔相视一笑，接过话来，“子鱼这话没说完吧......不问问自己带回来的萆荔草哪去了？”

　　姬子鱼心知肚明，自己的事情一定已经被抖落干净了，公玉姐姐也不像是会被收买的人啊......她尴尬的咧嘴一笑，只憋了个“嘿嘿”出来。

　　“凤鸣从公玉家的孩子那里都得知了，你们带回来的萆荔是上好的成色，在你们回来的那日，他就带着公玉姑娘送去帝君夫人处了，向来他的草药都是闻名的，帝君夫人信他，随之大喜，统统都收了。”
　　小姑娘又探头问，“那那......夫人没给云州......”
　　“嗨，我就知道你这丫头真是做女菩萨做瘾了，”嫡母一拍手，打趣道，“夫人次日就差了一个大队的京都终人去云州，还带着你那些药材五倍的银两！你们送去四青门的五残也得到了很好的药效，现下疫情虽还是没有尽消，但也算稳定下来了，中部各郡已经严令审查，估计不会肆虐汤楚。”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其实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例如四青门的终人到底都去了何处？不等她再问，嫡母马上说道，“子鱼丫头，你说说自己该怎么答谢凤鸣啊？要不是他，你这事恐怕还不好办呢。”

　　这下好了，欠人恩情，又能怎么办？嫡母这是逼迫自己以身相许不成？虽说六叔约莫是个好人，助自己送草药，救云州，但也不能这么一下子......她低头锁眉，急的又想跺脚。
　　“大娘娘不必打趣凤鸣，我也算半个医者，献药明明是子鱼丫头的功劳，却让我出面去说和，还算是我占了子鱼一份功，不必答谢。”姬凤鸣徐徐道。

　　姬子鱼难为情地低下头，幸好旁的丫鬟上前扶住，怯怯的，但明显是故意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姑娘头可晕？”
　　小姑娘抬头看一眼嫡母，心想着自己真是有个好丫头，嫡母笑了笑道，“得了，子鱼丫头欠凤鸣一份谢，这个账我可记下来，先回去歇着吧，”又向着小丫头说，“看好了姑娘，别再让她乱跑了！”

　　二人听了连连应和，忙小步快走出了前厅。
　　约莫半个时辰后，姬凤鸣也与嫡母叙完话儿，从前厅出来，刚走到后院儿，只见一个小丫头躲在石门之后，脸色还是煞白的，这次嘴上点了些唇脂，看起来略长几分气色，她憨憨一笑，落落大方的从门后走出来，向自己躬身行礼，“这次多谢六叔！”

　　姬凤鸣笑着，“大娘娘不是刚吩咐别乱跑？”
　　小姑娘木讷的样子，许是太局促，说话都有点口吃了，“这......这不是未曾报答六叔，心里有愧吗？”
　　“哦？那看来是想好怎么答谢了，才会在此地等我？”
　　姬子鱼来了兴致，“是！”小姑娘小脸儿洋溢着一点喜悦，一点羞意，“我将我的谜幻术教给六叔吧！”
　　男子嗤笑，“谜幻术？”
　　“六叔别笑话我，这谜幻术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前几日连清恒表叔都骗过去了，可不外传呢！”说完又恨自己嘴快，怎么把骗清恒表叔的事儿抖落出来了？

　　“哦？那可真是值得一学，不知丫头的谜幻术有何特殊之处？”
　　“可让人看到过去的场景！只要有特定的人或者地方，都可以！”小姑娘得意的说，看来此招有戏！
　　“看到过去......”姬凤鸣笑得俊朗，转头一想道，“学谜幻术想来需要一些时间，我现下到有个更想要的谢礼，比传术更简单。”
　　“什么？六叔！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但是以身相许不可以。

　　“你的术可能对自己使用？”
　　“自然！”
　　“那我希望让你回到在四青门时，看到我去接你的样子。”
　　“啊......啊？”姬子鱼愣了。

　　“那日我特地束扎发髻，衣着也更加正式，今天这模样，不该是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姬子鱼愣在原地，话也不知说什么。只看姬凤鸣说完后顿了一下，走过站在石门旁的小姑娘，又回头补上一句。
　　“谜幻术费终力，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便带着笑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