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修仙》南风小调

12、魑圣母（十二）

　　老者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程洲，旋即对白庭之说道：“不知真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白庭之摊开掌心，一只隐隐发光的锦袋赫然显现：“渡亡魂。”

　　“两位这边请。”在得知他的来意后，老者没有做出任何为难的举动，反而是十分谦卑地让出一条道，不出片刻，他的眼神又在程洲的身上流连起来，待二人踏上木舟后，老者适才发力驱舟前行。

　　在此之前，程洲一直以为阴曹地府如电视里拍的那般，恶鬼横行、阴森恐怖，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居然连一只鬼影都没看到，除了有些冷清，倒也没啥特别的，连人间的恐怖屋都不及，这不仅令他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白庭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彻：“你们人间有秩序规矩，地府亦如是，鬼有鬼的去处，魂有魂的归往，即便是在阴曹地府，他们也不得随意走动，鬼差可是天界公务员，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们何用？”

　　程洲怀疑地看着他，毕竟这家伙满嘴跑火车，两人认识这么多天了，他说的话几乎没一句是真的，就算说得再有理再有据，但多数情况下都信不得。

　　这条河浑浊而又广阔，河面看似平静，可细细一看，河底竟有无数黑影在游动，它们隔着浊水凝视着小舟上的人，仿佛只要他探出头来便能将他生吞活剥。河的前后皆是淡黄的雾瘴，岸边长满了红艳艳的花，似乎只需看它一眼便足以致命。

　　难道……这是忘川河？那个老头就是接引人？

　　程洲将视线挪向划船的老人，发现老人也在看他，他顿觉有些尴尬，赔个笑后便将注意力投向了别处。

　　这时，老人开口了：“这位公子，老朽曾在这忘川河畔见过你。”

　　程洲一愣，发现这话是对他说的，不禁讶异道：“真的吗？您见到的是不是我的前世？敢问我前世是什么样的？”他的好奇心很重，巴不得买几包瓜子听老人说个三天三夜。

　　老者正想继续说下去，可当他发现白庭之的脸色很不悦时便没有再说了。程洲默默地朝白庭之比了个中指，顿时也没了追问的兴致，转过身趴在船头，开始欣赏传说中的彼岸花。

　　“前方就是酆都城，我带着这些魂魄去见酆都大帝，你就在船上等我。”许久之后，一座漆黑威严的帝宫出现在雾瘴之中，白庭之将束魂的锦袋收好，对程洲叮嘱着，“酆都大帝为鬼界至尊，他身上的煞气很浓，凡人一旦靠近他便会折损阳寿，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就来找你，到时候带你将地府逛个够。”

　　地府一日游？

　　别吧，这地方阴气森森，谁会想不开来这里旅游？

　　心里虽然如此吐槽着，但程洲还是点了点头，并不忘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快去快回，万事小心，我等你哟~”

　　白庭之笑了笑，很快便从船上消失了。

　　“老人家，您能说说我的前世吗？”白庭之一离开，程洲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接引老者，“我上辈子是功成名就呢，还是大富大贵？”

　　河风拂过老人的白发，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他捋了捋胡须，笑道：“生死轮回乃天道，小老儿不敢妄自泄露。”

　　程洲瘪嘴，转而问了问其他的：“您刚才称那条蛇精为‘真君’，是个什么官吗？”

　　这下倒是叫老人犯惑了，他不解地拧眉，唯恐自己听错了：“蛇——精？”抬眼望了望酆都城，愣怔片刻，忽而开怀大笑起来：“他呀，他是东阳真君，凡间曾称他为‘东君’，是个挺大的官儿。”

　　东阳真君？

　　白庭之刚迈入鬼城，酆都大帝便亲身前来相迎，白庭之望着大帝白净的面庞，问道：“你的胡须呢？”

　　大帝笑道：“下官何时有过胡须？怕不是真君在凡间待久了，被那些话本给骗了去。”见他笑而不语，大帝又问道，“真君已有千年不曾来过冥界，不知真君此番为何事而来？”

　　白庭之从袖中拿出一只锦袋递给了大帝：“这里有九个凡人的魂魄，她们迷信魑灵，被魑反噬，你且随意给个去处便可。”

　　大帝接过锦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点小事，不至于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白庭之挑眉：“冥界之人都如你这般狡猾？”

　　大帝笑得花枝乱颤：“能得真君谬赞，是下官之福。”

　　白庭之不想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程穗芝的寿命还有多久？”

　　程穗芝——程洲的奶奶，那个孤苦了一生的女人。

　　他的话一出口，大帝便明白了他的来意，立即着判官查探了一番，片刻后应道：“还有三个月的阳寿。”

　　白庭之的眉心一蹙，神色陡变。大帝见势不妙，立刻对判官吩咐道：“让她立马死掉！”

　　判官正准备划掉程穗芝的阳寿，却见白庭之的脸色比手中的笔毫还要黑，不由求助地望向大帝，大帝反应过来了，改口道：“加十年。”回头又看了白庭之一眼，“够吗？”

　　白庭之笑了笑：“辛苦你了。”随后又和酆都大帝唠嗑几句便离开了。

　　判官瞧着自己的生死簿，很是为难地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二次被人强迫着修改生死搏，不过与之前相比，东君的手段很显然是温柔的。

　　“他的凤凰活了。”就在判官呜呼哀哉之际，大帝忽然开了口。

　　·

　　猫儿村死人的事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村民们悔恨自己的无知和盲目迷信，在办完丧事后连同镇长一起将圣母庙给拆了。

　　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一、阳历八月二十九，还有两天就是开学日，程洲不再懒散，开始着手收拾衣物，毕竟明天一大早就得搭车去市里。

　　那日与魑决斗的时候奶奶曾见过白庭之的真身，却并不知道他就是倩倩，只当是天神下凡拯救了自己，对倩倩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会儿她刚从菜地里摘了一篮蔬果回来，见倩倩正在灶台前替自己生火煮饭，乐得合不拢嘴。

　　吃完晚饭后，奶奶拉着白庭之的手说了好一通体己话，明天他们俩就要离开这里了，老人家虽说习惯了孤独，但到底还是多有不舍，最后，她对白庭之说道：“倩倩，洲洲这孩子自幼就无父无母，是我这个没文化的老婆子一手带大的，性格还算温顺，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要彼此照顾彼此包容，倘若你受了什么委屈，就给奶奶打电话，奶奶肯定会帮你教训他的！”

　　白庭之看了程洲一眼，对奶奶挤出了一抹甜蜜蜜的笑：“放心吧奶奶，我的个子比阿洲要高，他要是敢欺负我，我保证一脚踢飞他。”

　　程洲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奶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末了说道：“倩倩，今天晚上你陪奶奶睡觉吧！明儿你就要离开了，奶奶打心里舍不得。”

　　程洲：“……”

　　白庭之：“……”

　　虽说奶奶上了年纪，可“倩倩”到底是个男的，男女有别，岂可同塌而眠？白庭之迫于无奈，只得以自己睡觉磨牙吧唧嘴并且有重度梦游症来推脱了老人家的盛情。

　　镇上到县里的早班车是七点发车，为了避免人群高峰，程洲和白庭之六点多就出发来到了客运站并买好了票，今天恰逢镇上赶集，奶奶就顺便送了他们一程。

　　程洲吃住都在学校，奶奶害怕学校的伙食不好，趁他搬运行李的时候偷偷往他的背包里塞了好几张毛爷爷，直到车辆行驶出站了，奶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湿润，心酸苦楚尽在脸上。

　　程洲不想让身边的老妖怪看自己的笑话，只得强忍难受，假装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白庭之理了理裙子，道：“临走时奶奶往你的背包里塞了几百块钱。”

　　程洲一愣，赶紧拉开拉链，果见有几张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纸币，他望向白庭之，眼底有几丝愠怒：“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课余之际程洲都会接家教，每课时一百五，两年下来手头上倒也有不少积蓄，无论是学费还是生活费都不需要奶奶负担，几百块于他来说赚得很轻松，可是于奶奶而言，一分一厘都是血汗钱。

　　白庭之委屈地眨了眨眼：“你凶什么凶嘛。”前排有两对中年夫妻听到了动静，纷纷向程洲投来鄙视的目光。

　　程洲：“……”QAQ

　　“奶奶只是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罢了，那些钱你拿着老人家就会心安，反之，她的心里反而会不好受。”

　　来到县城后，两人又搭车前往市里，下午三点半左右，程洲拖着简单的行李赶去学校报到，白庭之嫌弃太阳毒辣，就没和他一起，只是叮嘱他把事情处理完两人就在校外汇合吃晚饭。

　　或许是折腾了一天太累的缘故，程洲缴完学费就觉得疲惫不堪，也顾不得做别的，折身回到了宿舍。这会儿宿舍没人，他便安安心心地睡了个觉，早就忘了还有一个人在外面等他，直到晚上九点半三个外省的室友都来到寝室时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三人一见面就兴致勃勃地探讨暑假打排位遇到过多少小屁孩，忽然发现上面的床榻上坐了个人，纷纷被吓了一跳。

　　“卧槽，我还以为闹鬼了！”李彬杰喷了口肥宅快乐水。

　　邓凯一巴掌拍在程洲的床板上，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下午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

　　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衣物的蒋龙，程洲半梦半醒地回答着：“我四点到的，赶了一天的车，累得慌，就睡了会儿。”

　　说到这时，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了，可究竟是什么事，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

　　蒋龙那边也收拾妥善了，最后他提议大家出去撸个串，或者是吃烧烤什么的，这个决定很快就被另外两人通过了，他们拽着尚未清醒的程洲就往学校外面那家味道最好的烧烤店奔去，一人一箱国宾，吵吵闹闹的，烘托出这家店的火爆程度。

　　接近零点的时候，血气方刚的青年们终于喝倒了，脚边滚满了空荡荡的酒瓶，桌上溅满了酒渍和油渍，狼藉一片。

　　烧烤店的老板望着趴在桌上呼呼入睡的四个男大学生，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几个大字。

　　吃霸王餐不要太过分了好吗！！！！！！

　　“老板，结账。”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柜台边响起，老板放下不快，挤出一抹职业微笑回头应道：“来嘞！”适才发现说话的男人格外眼生，并没有在店里消费过，他一身白色休闲装，梳着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三七分锡纸烫发型，眉眼俊阔，活生生一大明星！

　　老板看得有些痴，过了片刻赶紧走过去问道：“这位帅哥，小店先用餐后结账。”说着递过去一张菜单，眼角堆积的笑意愈发浓烈了，“您先吃着，不着急算账！”

　　白庭之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边的四个人，语气不愠不怒：“替他们结账。”

　　老板一听，乐得愈发合不拢嘴了，当下抄起计算机，一顿狂按之后笑呵呵地说道：“一共消费四百二十八元，您抹个零头就行。嗯……是微信付款还是支付宝？”

　　白庭之拿出八百块现金放在了吧台上：“余下的钱劳烦老板在附近开一间房，把他们几个安顿安顿。”话毕起身朝那边走去，扛起程洲就离开了。

　　程洲平日里极少饮酒，今天架不住室友的劝，所以有些上头。白庭之刚进客厅，就听见程洲的胃在翻腾，下一秒，昏迷的人开始疯狂呕吐，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肉类悉数溅在了白庭之的后背上，和着暗黄的啤酒，属实叫人反胃。

　　白庭之忍无可忍地把他丢进了浴缸里，正欲放水时，却见他又吐了起来。

　　“妈的！”白庭之一边啐他一边替他顺气，待吐得差不多时才把他重新放入浴缸。程洲已经喝断片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正光溜溜地暴露在另一个男人的眼底，酒香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竟有种意乱情迷的芬芳。

　　白庭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强忍着异样的情绪替程洲把身子擦洗干净，直到确定他不会再吐后才把他抱进卧室安置妥当。

　　次日上午九点，程洲被几通电话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顿时就传来了蒋龙的爆炸声：“程洲你在哪！！你还活着吗！！！！我们昨晚喝多了，今天醒来居然在一家宾馆里躺着！！！为什么你没有在我们身边，你的肾还在吗？？？你快检查检查心肝脾肺肾这些器官有没有丢！！！”

　　程洲本来就头疼，被他吼得更加难受了：“我感觉快死了。”

　　另外两人正趴在蒋龙耳边窃听，一听这话脸色陡然间惨白无比。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邓凯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蒋龙没有主意，连眼睫毛都在颤动，只有李彬杰尚且理智，他接过手机问道：“程洲，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吗，我们只想确定一下你是否安全。”

　　程洲艰难地撑开了眼皮，这一动作扯得太阳穴越发疼痛，他转了转眼球，发现头顶是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四周的装饰和配色都十分典雅，大有欧顿庄园的风格。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看样子是在一间卧室。”宿醉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程洲只得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室友的关心，甚至连起身查探的欲望都没有。

　　呼了口气后，他微微侧头，想从窗外发现一点什么，然而首先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张俊逸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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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魑圣母篇完结！下一个故事，梦魇兽！
前面有小天使提出建议，说上一章有点突兀，QAQ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突然，但是我暂时不知道怎么改，等我有灵感了再修一遍，大家包容一下。
你们的建议我都会吸收的，不足之处我会慢慢改，么么啾。
二更有点晚，菇凉们早点睡，明天起来再看，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