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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噙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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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将军府的荷花都开了。
卫燕卧床了两个月,如今好转,忽然想起要为死去的孩子做个法事,于是,她穿了常服就去了最有名的白云观。
卫燕绝对没有想到,此行白云观会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那个她从小就很崇拜的将军夫人,本该在九年前病故的楚梦瑜竟然活着,在白云观的道观里,一直守着白世铭的灵位,为他添香抄经整整九年。
卫燕难以置信,整个紫卫都以为楚梦瑜死了,那个风华绝代的一品夫人竟还尚在人间。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走向那个在灵前抄经的女人。
楚梦瑜束着头发,穿着一袭灰白的道袍,俨然像个道姑。
“白夫人,真的是你!”卫燕停在她的旁边,目光寒冷。
楚梦瑜的手抖了一下,抄了一半的经书也被划乱了。她抬起头,看着卫燕,这个同样惊艳了整个紫卫的女子,嫁给了她的儿子的紫卫国公主。
“为什么?”卫燕实在不懂,她尚在人间何故宣称离世?
楚梦瑜非常冷静,她从容地坐下来,看着神坛上的灵位,道“我只想守着我的夫君。”
白世铭战死那年,卫燕只有十岁,白霁岚十四岁,同年,楚梦瑜伤心成疾,五个月后病故。
卫燕依旧记得,楚梦瑜死的时候,她的父王无比难过。宫里的人都说,卫国侯愧对白将军夫妇,还禁了三个月的歌舞喜事。
卫燕那时候同样感慨,一代倾国佳人,就这样随她的爱情去了。
“所以,霁岚也知道?”卫燕声音颤抖。
“他当然知道。”
卫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神坛上的灵位,心中同样有愧,于是跪了下来,对着白世铭一拜。
楚梦瑜冷冷地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好像要化作刀子戳进卫燕的肉里。
卫燕起身,看着冷清淡漠的楚梦瑜,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个风华一时的女子,似乎不像她认识时的模样,似乎已经没有那么温柔端庄了。
“我和霁岚成婚,你也知道?”卫燕问。
楚梦瑜没有说话,目光仍是痴痴地看着白世铭的灵位,在她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事物,只有那一个名字,一段记忆。
“我该叫你一声婆婆。”卫燕抿了抿唇道。
楚梦瑜依旧没有看她,也没有接话。
卫燕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对这个从小就崇拜的美人多说几句心里话。
“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六岁起,便很喜欢您,一直想成为跟你一样的美人。”
“因为有一个男孩他对我说,他将来的娘子,定要像母亲那么温柔漂亮。”
“我努力了十年,终于嫁给了他,可他却不喜欢我。”
楚梦瑜的目光动了动,似是被卫燕的某一句话震动了心弦,她看了过来,那是个委屈倔强的女子,一静一动都会让人心疼的女子。
“我们本来有了一个孩子,可惜,被他杀了!”卫燕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淡淡的,再没有往日那样悲痛。
楚梦瑜的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可她还是保持着那个端正从容的坐姿,不作声,继续倾听。
“我恨他,却不知该做点什么!”卫燕苦笑,怅然叹息。
“拥有一个不能爱也不能杀的丈夫,我想来想去,只能和离。”
楚梦瑜的手终于颤了一下,再也绷不住那淡然的神情,她站了起来,急道:“他是爱你的!”
卫燕嗤笑,她淡淡地看着楚梦瑜:“夫人,我终于明白所谓的温柔是什么了,它不是学起来的,也不是养成的,而是被喜欢的人疼爱出来的。如果白霁岚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那我宁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女子。不必装作温柔懂事的样子,不必事事都埋在心里委屈自己。”
楚梦瑜又重新坐了回去,卫燕的一句话点到她的心头。
没错,曾经绝代佳人是因白将军很爱她,宠她,所以她才是温柔的。
卫燕对着楚瑜揖了一拜,道“夫人,告辞!”
楚梦瑜看着卫燕的背影,心中恶气涌来,逼得她吐了一口恶血。
卫燕回到将军府,坐在案前,将和离书写完。
这一次,眼泪没有落下。
反而一身轻松,似得到了解脱。
卫燕将和离书放进了信封中,她想过几日就交给白霁岚。
第二天,白霁岚突然出现在她房中,他不说来由,直接上前掐住卫燕的脖子,丫鬟婆子都吓得跪了满地。
白霁岚愤怒至极,他从未对她发过这样大的火,好像真的要掐死她。
“卫燕,你父王害死了我父亲,你现又害死了我母亲,如此恶毒的你就该万死下地狱永不超生!”
卫燕顺手抓起旁边的匕首,对着疯狂的白霁岚刺去,可惜没刺中,反而被白霁岚拿在手里,对着她的胸口狠狠扎进去。
当鲜血染透白霁岚的手指时,他才清醒一分,松了手,踉跄地后退两步。
卫燕垂下眼看着插在胸口的刀,嘴角噙着笑,血水穿破齿缝从嘴角落下来,竟让人感觉那是诱惑。
她握住匕首的柄,狠狠地拔出来,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哐当,带血的匕首和她的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白霁岚疯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似乎做什么都是错。
当年,卫国侯贪恋楚梦瑜的美色,故意让白世铭战死。为了逃避卫国侯的强取豪夺,白霁岚只能设计母亲假死,将其藏在了白云寺中。
这么多年了,一直安好的母亲却突然留了一封遗书给他。
遗书上的字不多,两三言:“吾儿对不起,卫燕或许没错,请善待她。”
白霁岚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无论他怎么做,世上都没有双全法,既不可以明明白白地爱卫燕,也不可以使母亲光明正大地享天伦之乐,更不可以报杀父之仇。
是夜
卫燕从胸口出掏出装在信封里的和离书,匕首穿了个洞,鲜血染透了。
她将和离书收在了一个盒中,看着某一处,一呆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