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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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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荣榭劝不住荣华,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荣华很推崇周知力这个外出修行过的和尚。
荣榭留守在家,守着火笼看书,尚且没看完半本外面便来消息,说荣华惹祸了,被扣在戏楼了。
“他不是去吃饭吗?去戏楼做什么?”荣榭扔下书站起身,看着管家一脸焦急的样子:“带上几个人,我去看一趟。”
清奚的戏楼有两座,一座是黄梅戏大师不知第几代的真传弟子在这里落脚立了一座戏楼,是正正经经的戏楼,另一座不知是哪个混账立起来的,聚集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学徒,唱些淫词艳曲,说起来和勾栏也没太大区别。
荣华平日就喜欢混这种地方,但现在荣榭担心的是周知力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件事里使了什么手段。
带着人匆匆赶到戏楼,上了二层迎面便是些熟人,坐在桌子后的周知力,以及被人盯着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荣华。
荣榭走上前,问候了几句,瞧见是他来了,那人冷笑一声:“荣榭,你这弟弟你天天捞,不嫌烦吗?调戏我的女人,你们荣家还真是有够嚣张的。”
荣榭看着他,语调淡淡,还算温和:“我看他也挺嚣张的。”
荣榭看了看荣华,他脸上有红痕,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老老实实缩在角落,想必是被打过了才这么老实。
荣榭回头看着对面的人:“孙兄,有家室的人,为了外面的女人何必闹的如此难看,在戏楼里为女人争风吃醋,不得体。”
“那你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没有这个意思,我既然来了,便要把事情处理清楚,不过如果说要处理,我是当家属的,也是掌家的人,将你家掌家的人或者正妻叫来,我们慢慢商议如何补偿你的这位金屋娇娘便是。”
“你……!”那人指着他:“荣榭,你不好太过分了。”
荣榭望着他的手指忍不住扬起淡笑:“孙公子为了一个娼妓打我弟弟,我都没将他弟弟叫来偿还,到底谁更过分?还是卖我一份薄面,此事就此了了吧。”
那人盯着荣华,最终冷哼一声搂着他的姘头走了。
荣榭回头看向荣华:“荣华,说说怎么回事吧。”
荣华缩了缩头:“没怎么回事,我就和那女的说几句话,他上来就找我的麻烦,什么调戏不调戏的。”
威胁一离开,荣榭看荣华说话倒是硬气了不少。
走上前,荣榭盯着他:“回家去待着。”不等他反驳,荣榭已经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管家,带二少爷回去醒醒酒。”
管家勾勾手,不敢去拉扯荣华,让仆人把荣华扶走了,荣榭侧眸看向还坐在那边的周知力。
“你做的?”
周知力耸肩:“我怎么知道你弟弟这么轻浮,不过说起来见你一面也是真的难,如果不是托他的福,恐怕我现在也见不上你一面。”
荣榭挑眉,已经不想和他装下去了:“趁早打消你的念头,不然我让你晓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摔马车?遇劫匪?还是吃错补药瘫痪在床?”周知力浅笑看着他:“我当初离开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人的变化居然会那么大,当初你还追我屁股后面想和我做朋友,现在却成了杀人不眨眼的荣家大少爷。”
荣榭叹气:“哪有你说的那么狠,一般的罢了,不过你要是再动荣华,你便要多加小心了。”
周知力摆弄着面前的酒杯:“荣华?他不是你亲弟弟吧,庶母庶弟护得这么认真,人也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荣华是死是活无所谓,可他是我弟弟,那就是我的体面,只要是我的,别人都不可以动。”荣榭走到他桌前,撑在桌上倾身盯着他,面孔柔柔的,窗棂透进来的日光渡在白瓷一般的肌肤上,瞳子却如毒蛇。
“话放在这里,听不听随意。”
周知力看着他,反倒有些动容迷恋的模样,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貌似是还想摸一摸他脸颊?
荣榭真是服了他了,都要怀疑周知力是不是出去读一趟书脑子读坏了,伸手挡住他的手,另一手果断甩他一个耳光:“舒服吗。”
荣榭力气不大,但他是断掌,长长的纹路纵横整个手掌,这种手掌打人很疼,且声音清脆动听。
荣榭不知道周知力疼不疼,反正脸打红了,他的目的是给周知力一个警告,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周知力一把抓住了手腕。
周知力盯着他,忽的一笑:“舒服。”
荣榭站在屋子后的家仆看见周知力动手,当即冲了上来。
周知力身边的人也不由分说冲了上来,混乱中脚步声杂乱轰鸣,拥挤得狭隘憋闷透不过气。
家仆在用力的往他身边挤,周知力的人阻止他们靠近周知力。
就这样推推搡搡,荣榭被夹杂的护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拽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一根根掰开了周知力的手里。
那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腰,用力一拽,顺着那力气后退几步,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荣榭回头,仰起头看见了吴墨,属于他利落的下颌线和薄唇。
他面色严肃的看着前方的周知力,并没有垂眼来看他,手按在他肩膀上,抿紧嘴角往后推了一下,示意他往后站。
荣榭站到他身后。
匆匆跟上来的菡萏急忙扶住他:“大少爷没事吧?”
荣榭摇摇头,越过吴墨的肩头看向一片混杂的人群。
吴墨是又长高了吗,荣榭被他挡住了部分视线才意识到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年居然比自己高这么多。
“今日便散了。”荣榭盯着周知力。
周知力盯着他:“行,那我们下次再见?”
“只要你敢见。”荣榭静默看着他。
带着人下了楼,荣榭坐上马车,疲惫的靠在软垫上捏着鼻梁,菡萏一双手凑上来给他按太阳穴。
荣榭非常上火,他自认贪色和惜命两者之间,但凡正常人都会惜命,可是周知力半点都不怕他,让他有种獠牙白露的感觉,十分无语。
难道他当他是在开玩笑?
睁开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握出了红痕,再看吴墨,他嘴唇发白,表情不太好的样子。
“你怎么了?”荣榭看他也不会说,不由分说伸手拽开他的衣领。
白色的绷带在往外渗血,是伤口裂开了,大概是刚才混乱的推拉中裂开的?
指腹贴在绷带上,潮热的气息不断从绷带下往外涌:“怎么这么多汗?”
菡萏忙说:“我们回到荣家听说大少爷你出去了,我们急忙赶过来的。”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在冷酷个什么劲,居然一直一言不发。
“回去好好看伤。”荣榭拽了拽他衣襟,给他理好衣领,收回手坐了回去。
一开始他就知道吴墨是奇怪的人,奇怪即不同于寻常的人,但凡优秀一些,有可取之处,多少都会有点奇怪,但即使是如此,荣榭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觉得他过分奇怪了。
马车摇摇晃晃,他的汗湿潮气好像还黏在指尖,让荣榭感到不自在。
目光在狭窄的空间里游移,看来看去最后还是会落在吴墨身上。
他有点介意吴墨身上的伤,荣榭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发的什么善心。
但吴墨救了他一次,要算起来也是自己人了。
避不开狭窄空间里的吴墨,荣榭选择好好说一下这个事:“这次你做得很好。”
瞥了瞥吴墨,他依然面无表情,垂下眼似乎没什么好说的,马车一下陷入沉默中。
荣榭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回到荣家让人给他换了绷带重新上药。
等他重新包扎好了出来的时候,荣榭正好问一问他今日和菡萏出去处理事情处理得如何。
不过在那之前荣榭要先关心一下他的伤口:“没事吧?”
吴墨摇头:“没事。”
荣榭听他如此说也就沉默下来,该换问他今日出去办的事。
问道做的事,他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条理分明的把事情交代完。
“坐吧。”风波之后两人坐在书房里,火笼烧得旺旺的,不说话便也能静静的过一天。
荣榭让吴墨继续练字,坐了没一会姨娘倒是来了,端着热腾腾的汤来看他。
“荣华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吧。”
姨娘是个颇小意温柔,也会做小伏低的人,荣榭生母难产而逝,对他而言,他是在姨娘的看护下长大的,不过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就是了。
姨娘开口便是谨慎小心,自从爹避居沂津,他们就像天塌了一样,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可是实际上爹也并不是惹了什么天大的事才走开。
他之所以躲,不过是为了他的那个小妾罢了,人近暮年还骗了个小姑娘的心,清奚容不下他们,他们便把清奚都抛了,他们留在清奚的人算起来都是被抛弃了。
荣榭依次点头,姨娘说的话他也懒得反驳,说完叫莲子送送姨娘,便也成功应付过去了。
荣榭送姨娘到门口,回过身便看见吴墨在盯着自己,他心里好奇:“看什么呢?”
吴墨收回目光,似是想了想自己该不该说:“你不声不响的样子挺悲伤的。”
悲伤?
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荣榭一笑,坐回位置上看着他:“你怎么不说我不声不响的样子很阴险呢?那今天再说一个,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那什么是实?”
荣榭一下被问卡壳了,他要怎么回答?用心去感受什么是实吗?这种答案也太鬼扯了。
“你……要自己悟。”
吴墨好像对他的答案原本就没有多少期待,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垂下眼继续写字。
被用这种眼神看了的荣榭也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好像在吴墨面前装老成被拆穿了一样。
什么是实?
荣榭坐在桌椅立,张开手靠近火笼,目光落在吴墨脸上,他低垂着眉眼写字的样子,从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向下拉成一条直线。
对荣榭来说,现在最有实感的,就是身边的吴墨了。
能说得上话,即使沉默也知道对方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默然的态度好像接受了一切,又安静的待在他身边十分听话,低垂的眼眸敛住了全部似是而非的情绪。
荣榭只要看着他,就几乎会涌出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的想法,大概是只要抱着养某样东西的想法,心情就会异样而微妙的好。
荣榭伸出手,指尖停在半空,一瞬很纠结于自己的行为,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不适合这种行为了,但另一方面是内心纯天然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