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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颗糖 ...

  •   早春,煦阳当空风轻云淡,是个好天。

      S市街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市民们在和暖的春阳照拂下,显得格外的精神焕发。一扫连天来因着寒意料峭阴雨绵绵,而阴湿得仿若长在身上的湿苔藓一般,令人瑟缩又压抑的沉闷情绪。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雨后初霁的好心情。生活里从来不缺少倒霉蛋。今天的舒白便名列其中。

      她被请进了警局。

      “舒小姐,你不用紧张!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些问题想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下。”
      一个相貌端正,理着一头短发的女警员,口气温和的对她说道。

      舒白抬眼,表情寡淡的脸容显出一丝茫然。其实她并没有特别的紧张,她只是感觉疑惑。想不出她与警局能有什么交集?她能帮他们什么?

      “舒小姐你还记得上月十二号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不介意的话,能跟我们谈谈吗?”坐在舒白对面的另一位男警员,摊开手里的笔记本,问得客气。

      上月十二号?舒白微凝了眉,眼里的困惑更深。她木着脸,仔细的想。攸忽间,有片段在她脑际一闪而过。下一瞬,她抿紧了唇,面色变得愈为苍白。

      她有些了悟到他们找她的用意了。

      “那天晚上袭击你的人,舒小姐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如果可以请给我们描述一下好吗?”

      等了一会,始终不见舒白应声,两位警员彼此相对,交换了个眼神,男警员开口了:“就我们取得的监控资料来看,当时你与他曾打过照面,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男警员话说得和缓,但语气里透着坚持。

      “舒小姐,我想你应该也有看过新闻报道,”稍作停顿,他望着舒白接道:“以我们警方当前掌握到的情况,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最近城内两起凶杀案的犯案人,是我们警方目前所能锁定的最大嫌疑人。”

      他直视着面前身形瘦弱,因肤色过于苍白又木着一张脸,而显得面色格外清冷浅淡的年轻女孩:“舒小姐,很抱歉!我们知道对你来说,那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可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因为角度的缘故,嫌犯又刻意乔装改扮,戴了帽子和口罩。帽檐拉得很低。故而,在取到的监控视频里,他们只能在迷离的夜色中,看到嫌犯的身形以及相当模糊的小部分侧影。可舒白不同,就视频来看,嫌犯曾与她面对面的对视过。

      “舒小姐,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带着试探的诱导的口吻问的直白:“或者说,在他袭击你之前,你们有没有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

      嫌犯袭击了舒白,但却放过了她。而另两名受害者,则没有得到这样的好运。她们变作了冰冷的尸体。

      就监控到的视频显示,嫌犯意欲动手前曾看向舒白的脸,视频中可见他明显愣了一瞬。然后他便骤然中止了行凶的动作,继而飞快的离去。嫌犯此举着实惹人疑窦,耐人寻味。

      在请舒白进警局问话前,他们已经暗地调查过她。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姑娘平日按部就班,生活非常规律。每日里上班下班,日复一日。象设定好的刻度表一般,两点一线往返于公司与住处。一若城市里常见的上班族一样,忙忙碌碌普普通通。

      而除了工作,她几乎没有别的交际圈。就调查到的个人资料表明,她现在已没有家人。生活中唯一有联系的朋友,只有她的室友也是她的房东——一位独自带娃的单亲妈妈。在不工作的休息日,她要么帮着那位妈妈带带孩子,要么在小区里遛溜弯,投喂小区的流浪猫狗。独来独往鲜少与其他人接触,社会关系十分简单。

      可是嫌犯为何会单对她网开一面?在完全可以得手的情况下,主动放弃机会。这样显见的疑点需要舒白为他们解答。能不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线索,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正是他们此次询问舒白的目的。

      “不认识。”片刻后,在两位警员等待回应的目光下,舒白终于出声回道:“我不认识他,以前也没有见过他。”她语音平板,答得干脆。声如其人冷冷淡淡。

      她的确不太愿意回想,在那个雨夜,在当时那样的情境,她是受了些惊吓的。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在她被猛力推倒在地之前,她完全没有留心到他。

      那人推倒了她,她还未及反应,他便欺身过来。那会她只本能的感应到危险,因为那人向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周身煞气。她心里很怕,可恐惧令她失声,她压根喊不出来。嗓子好像被堵上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刻,她以为她是在劫难逃了。

      她木然的看了看他,闭上了眼睛。在巨大的恐惧过后,在意识到逃生无望过后,奇异的,她竟感觉到平静。

      然而,出乎意料。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莫名的,那个人突兀的离开,一如他突兀的出现。在那当口,同样不及她反应,他陡地起身匆匆而去。幽灵似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整件事云里雾里莫名其妙,至始至终让人摸不着头脑。对舒白来说,那个雨夜象一个迷梦,黑色的迷梦。她本打算就此深埋于记忆,再不提及。

      “舒小姐”女警员轻声唤道,打破了她的沉默。

      “我只看到了他的眼睛。” 老实说,她其实根本不太记得。她向来对周遭事物不大关注。何况在那种情形下,她对那个人的外形与长相,并没能有过多的注意和印象。一切突如其来,发生得太快。混乱,又令人迷惘。

      舒白蹙着眉心,使劲的回想。

      两位警员耐心的等,不再出言催促。

      “小眼睛,单眼皮。眼皮有点下垂,眼角有些皱纹。”她缓声回忆着,说的简洁明了。但冷淡的面容上,却有着不太能确定的神色。

      “还有吗?你再想想,他脸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个人特征?”

      舒白想了想,摇头。

      “他最后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有对你说了什么?”根据视频资料,女警员温声问道。

      “对不起。”迎着两位警员瞬间表现出疑问的眼神,舒白目无表情的补充道:“他对我说了‘对不起’。”

      她肯定的说道:“就只说了这一句。”

      她也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在袭击她以后,向她说对不起。或许真如容宁所说的那样,他认错了人。他要袭击的对象并不是她。无论怎样,事实就是他收了手,放了她生路。

      闻言,两位警员脸上即时露出一抹深思的神态。

      “还记得他的声音吗?是什么样的?是本地口音还是外地?”

      舒白想了一会,摇摇头诚实道:“我听不出他的口音。他说的很快,声音很低有点沉哑。”她停了停,依然不太确定的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

      两位警员再度相视一眼。

      女警员看了看舒白,突然问道:“舒小姐,冒昧问一句,那天你身上穿的衣服是你自己的吗?”

      舒白微愣,心下自嘲。她淡着脸,简短应道:“是。”

      说罢,她闭上嘴。神情里隐隐透出些抵触。对这个问题她不欲多言。

      她大概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那天她穿着精致光鲜,有着她平日里没有的讲究。与她一贯随意得近乎粗糙的着装形象,不夸张的说,可谓天差地别迥然相异。

      只她也没有撒谎。那确实也是她的衣服,是容宁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因那衣服是容宁完完全全依照她的身形尺寸,特意为她量身定制而成。用容宁的话说,她要不收,那衣服便算是浪费了。体型瘦小到单薄的她,与模特似身材高挑的容宁,衣服尺码就不在一个区间。

      而那天时逢公司周年庆,拗不过容宁的坚持,她便穿了那一身。思及此,舒白心中嘲意愈浓。她许天生就不是穿华服美衣的命。刚上身,就被人推到泥地里。弄到一身脏污,形容狼狈。想一想,那人是不是就因为看穿了她的内里,所以放过了她?

      接下来,两位警员又提了几个问题。舒白遵从本心,如实作答。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能了解的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以后案子若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要再麻烦到舒小姐。希望到时候还能得到你的帮助。”女警员给了舒白一个友善的微笑,话说的很客气:“今天非常感谢舒小姐的配合,也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她说着起身朝舒白伸出手。

      舒白轻扯唇,颇是生硬的回以笑容,礼貌的与她握了握手。接着又点点头,回应同样站起身来冲她点头致意的男警员。

      “舒小姐,以后晚上尽量不要独自出门。实在有事,最好也找个同伴一起。若是有时间,我建议你可以适当的学一点防身自卫的技巧。还有遇到袭击,事后你也可以报警寻求帮助。”

      在舒白转身时,女警员带着善意的口吻对她说道。

      她只好再点了点头,回上一句:“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警局大门,舒白望望天,无声的吁了口气。当她低下头,打算走下台阶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在一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有人在看她。或者说,她正被人细细打量着。

      那眸光直接,带着迫人的气息,不容忽视的强烈。使得向来对周遭环境反应钝感的她,亦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内便感知到了。

      她皱皱眉,迎视过去。撞进一对深而沉的黑眸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是那种很硬朗的英俊。很硬朗也很高傲。利落的寸头,紧闭的唇,神情冷然透着矜贵。着一身黑呢长款风衣,走路带风高大英挺。

      他直直的对着她,不闪不避。脚下步子不停,几步向前走上台阶。明明舒白立在台阶最上方,可男人抬眸望向她的目光,冷冽中却自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象上级对下属,象老板对员工。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注视着她。

      在最初微微的惊讶过后,看着眼前的姑娘,周淮的眼神里多了丝探究。是她。他记得她,那个古怪的姑娘。

      舒白只与他短暂的对视了一瞬,便移开视线,漠然垂头走下台阶。才下了两级他已走了上来,两人一上一下擦身而过。彼此都没有停顿。舒白能感觉到他的眸光掠过头顶,直至终于消失。他实在很高,高得于她无形中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而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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