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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宣誓主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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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梦,带她重新温顾一遍过去,也让她记起年少的骆北,翩翩少年,茕茕独立。
秦臻坐在办公室里,至今都觉得身上被笼罩温暖的夕阳。
她神色萎靡,脸色泛白,像是昨晚没睡好。
姜敏以为她是为工作烦恼,站在身侧用胳膊肘捣她。
“怎么了?昨天主任找你,不是好事吧。”
秦臻叹息着点头:“嗯,算是吧。”
“你也别太烦恼,看开些。”
若对方不是谢骆北,她就不会是这幅模样。
秦臻不想让他人知晓两人关系,尤其是谢家人。
“我没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以前那么大的事都挨过来,以后也没什么能难倒她。
既然和渣前任相遇,说不定上天故意这么安排,让他回来还债呢。
她泡了杯花茶,没喝两口搁桌上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她怀疑是以前出院的病人。
“喂,哪位?”
“秦医生,我是病人谢骆北的母亲。”
秦臻挂电话后,脱了白大褂急急忙忙下楼。
阮涟几乎是含泪打了这通电话,她太担心儿子身体,昨天下午自从秦医生走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到现在也没出来。
她从早上开始敲门,里面毫无回应,更反锁了门。
她不敢冒然撞门,怕儿子更加生气。
他以前心情不好时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现在不同往日,他刚做过手术不久,倔强的不肯留在国外休养,非要回到京市。
如今拗不过他回来,也依旧不配合治疗,这样下去真想瘫痪不成。
阮涟只要想起儿子过去经历的这些,难过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她是造了什么孽,上天才这般折磨他的小儿子。
秦臻已坐在出租车上,刚才谢母那些话仍旧在耳边回荡,绝食、断药等字眼不断放大。
她以为理智的谢骆北不会做出这些,或许分开时间太长,记忆里的人早已变得模糊。
出租车开进小区时,楼上关了一夜的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憔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缓慢进入电梯。
阮涟坐在楼下,绝望的抹着眼泪,忽听佣人高兴叫了声二少爷,她猛地站起。
“小北,你终于出来了?饿不饿,妈让厨房都准备好了。”
谢骆北不仅脸色苍白,往日漆黑深邃的眼眸也泛着血丝,看着像熬了一夜未睡。
阮涟不敢多问,只盼着他吃点东西。
佣人赶紧在桌上摆好食物,全部按照他口味。
谢骆北早已习惯谢家的一切,看着满桌食物,忽然嘲讽的想笑。
他最终什么没说,修长的手握着勺子,一口口往嘴里送。
儿子终于安静吃食物,阮涟的心放下不少,她坐在儿子对面,小心翼翼开口。
“妈让秦医生过来一趟,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金属勺子啪嗒掉在桌上,也尖锐的打在阮涟心口。
她刚要解释,秦臻已到门口,被谢家阿姨引了进来。
“太太,秦医生来了。”
母子二人同时看向门口,阮涟立马起身相迎。
刚才儿子面色瞬间僵硬,她得和秦医生打个招呼。
秦臻上次来没遇到谢骆北母亲,如今第一次见。
按年纪推算约莫六十左右的妇人,比实际年龄小许多,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保养极好,一言一语都带着优雅的气质。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是信了这句话。
谢骆北的颜值,也是像极了她,才会有那般精致眉眼。
“秦医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轮椅上的谢骆北如坐针毡,握着勺子的手背青筋凸起,内心承受着极大的情绪。
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秦臻站定在饭厅,两人隔着一张又长又奢华的餐桌,遥遥对望。
他身上穿着灰色单薄的居家服,外面披了件黑色袍子,面色比昨日更加苍白,一双眼熬得通红,又像是哭过。
下巴新长出少许胡渣,衬的他越发落寞和狼狈,即便生病未愈,身上那股子倔强也从未消失,他似乎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秦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现在是养身体的时候,多吃些高蛋白的东西。”
谢家准备几种做法煎蛋,都被他推的远远地。
记忆里他并不喜欢吃鸡蛋,那也是她后来才知道,每次和他吃面条,总会把鸡蛋都挑给她。
问为什么讨厌,总是沉默不说。
谢骆北夹起一个单面煎蛋,蛋黄半熟,一口咬下去,沉默的吞咽。
他一连吃了两个鸡蛋,又吃了一碗面条,胃里已有些不适,仍旧没停下。
秦臻数着他面前空碗,秀气的眉头逐渐蹙起,刚要开口阻止,他又吐了出来。
谢家佣人忙成一团,阮涟赶紧拍他后背,心疼的紧蹙眉心。
“一下吃这么多不好,医生不是说了要少吃多餐。”
谢骆北弓着腰,沉默的垂着眼睑。
此刻的他在秦臻眼底,一定是狼狈又没用,就是个残废,她只会嫌弃,不会在看一眼。
他嘴角划过一抹嘲讽,最终归于平静。
秦臻站在谢太太位置,给他披好袍子。
“现在正是体虚时,不要着凉了。”
阮涟赶紧吩咐佣人调高地暖温度,又要给儿子加衣,生怕没照顾好。
秦臻推他上楼:“你现在胃里不舒服,稍微躺一会。”
刚才他吃下去的那些东西,也都吐的差不多,到房间后,准备给他吊营养液。
按照谢太太的说法,好几顿没吃,身体受不住。
秦臻给他测量血压,确实有些低。
她拉来架子,把营养液挂上去,拉过他瘦削的手,手背上不少淤青和针孔,已找不到下手地方。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她拍着手背,清甜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谢骆北眼睛眨了眨,似乎只要听到这声音,便不觉得疼。
秦臻最终没在手背上扎针,而是靠近手腕关节处。
“位置靠近关节,所以不能多动。”
她贴好胶布,松开他手,转身收拾东西。
谢骆北犀利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仿佛能想象出她穿白大褂时的模样。
秦臻不懂他为何自虐,也看得出他和家人关系一般,有些事情不是她现在身份能管,他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她重新坐在床前,像交代以往每一个病人,声线清冽。
“你现在身体虚弱,一定要静心调养,你身体底子好,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我看过资料,你在国外手术很成功,只要康复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生活。”
“谢先生,困难和痛苦只是暂时的,你应该明白。”
她也不指望谢骆北有回应,只是做到自己作为医生的责任,问心无愧。
就在她准备起身出去时,蓦地被他叫住。
谢骆北几近艰难的开口:“能和我说说你的大学生活?”
她脚步一顿,无力的陷在椅子里,葱白的双手紧紧握拳。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哪怕只是日常的琐碎,他也想听听,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都能让他心生愉悦。
在他离开后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
“没什么好说,大学无非是上课,下课那些事,每天都在学习,医学生课程繁多,课余时间很少。”
“嗯,暑假呢?”
“也没闲着,继续学习。”
她一开始只读本科,后来又读研,但比正常人早一年毕业。
在他刚离开的前几个月,她课也不上,发疯似得到处找他,找遍他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
最后他再也没出现,更不曾打过一个电话。
她开始相信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离开,否则怎会忙到没时间打一个电话。
在那之后,她也死心了,把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里,已是学霸的她表现更加刻苦。
她用学习麻痹自己,让她累的没时间去想他。
效果显著的惊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好像真的忘记了。
秦臻不愿提起过去,语气敷衍,面上渐渐浮现一丝讥讽。
“谢先生问这些干嘛呢?难道是想从我口中听到对你恋恋不忘?”
谢骆北被她话刺激的咬紧牙齿,盖在被子里的身体紧绷。
“你未免太高看这段感情,我秦臻也是有骨气的人,既不允许别人来践踏我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放下自尊。”
“如果你以后还想当我病人,请你只做谢骆北。”
一番话她说的铿锵有力,扭过头的脸上表情微颤。
许久之后,他听见谢骆北说对不起。
呵,她要的是这句对不起?
“谢骆北,你活该。”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赶紧推门出去。
她承认多年后每次遇到他,内心便无法平静,也逐渐勾起对他的恨意,那些爱恨交织的回忆,时常折磨着她。
谢骆北无力的掩面,明明死活想回到京市,也想看见她,但当真的看见,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将他凌迟。
他无力辩解,确实是他造成的这一切。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泛着血丝的双眼变得更加凌厉,甚至掩盖了虚弱。
等秦臻再次进来换营养液时,谢骆北已睡了过去,她按照谢太太意思给他注射安眠成分的药。
睡着的他看着无害许多,像个乖宝宝,收起身上的锐利。
秦臻不知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视线落在他脸上好一会,终于移开目光,起身时大门被推开。
她以为进来的是谢太太,却不料是个陌生漂亮的年轻女人。
孟舒看见她并不诧异,在楼下老师已告诉她,医生在楼上。
“秦医生,骆北怎样了?”
“没事,刚睡着一会。”
“嗯,谢谢你照顾。”
“这是份内的事。”
秦臻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主动把空间让给她。
她不是傻子,刚才明显察觉到她在宣誓主权。
谢骆北病了,她都能登门探望,可见两人之间关系。
孟舒笑着目送她出去,转身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也只有睡着时才显得无害。
秦臻站在偏厅,从窗户眺望谢家偌大的花园,即便天气尚冷,花也开了。
园丁在修剪树木,每一棵都造型独特、品种昂贵,散发着金钱气息。
她在偏厅等了很久,才听见开门声。
等她再次进入房间,稍稍抬眼便看见搁在床头柜上的礼物,上面插着一张生日快乐卡片。
礼物是一块手表,牌子昂贵的大概可以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买下一个卫生间。
她忽然就笑了,原来这些年生日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