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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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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文心不在焉,对面黎薇拿勺子敲了敲杯沿,金属磕在瓷器上,叮叮两声响,唤他回魂。
张子文客气道:“有事吗?”
黎薇道:“关心一下你昨晚过得怎么样。”她说着笑起来,不知想起什么。
张子文瞬间冷淡道:“跟你比肯定过得不好。”
黎薇道:“你在别处受了气,就会撒到我身上。”
张子文问她:“你叫了我妈来为什么不和我说。”
黎薇委屈道:“我听说阿姨喜欢看这个才叫她来的。”
张子文看她一眼,想起那晚她在段存意面前的样子。
好像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他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黎薇不动声色地看他,开口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张子文淡淡道:“没有。”
黎薇不信,张子文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蠢。
七情上面,毫无城府,想藏什么也藏不住。
黎薇追问:“真的?”
张子文瞟她一眼:“你不盼着我好。”
黎薇笑起来:“我怎么不盼着你好,我还要和你结婚。”
张子文没有说话。
他看着黎薇,终于看出来她此刻有多么的虚情假意。
在看过她面对段存意之后,他发现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对他演戏。
她手里握着一根绳子,觉得近了就放一点,嫌远了又收回一段。
她把他当风筝放,悠悠荡荡,游刃有余。
张子文迟钝到现在才恼羞成怒。
黎薇莫名其妙,看他忽然站起来,话都不说一句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张子文愤愤回头故意道:“哄人去!”
黎薇将手里的小勺儿一扔,终于没有耐性哄他玩儿。
“张子文,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们俩到底谁过分你心里有数。”
张子文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走后黎薇立刻收起怒容,叫服务员换一杯咖啡,心情又好起来。
她想起张子文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有点儿想笑,她有时候觉得他蠢得有点儿可爱,和段存意那种深沉到有点儿闷的性格不一样,她几乎可以从他脸上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的男人对黎薇而言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喜欢那种她看不透的男人,她专爱那种神秘又崎岖的男人,相信他们的感情就像岩石下流淌着的岩浆,但等到这岩浆蜿蜒在她身边时,她又觉得过分灼人,难免会想要逃离,逃一阵再回来,她还是舍不得。
那种男人适合恋爱。
张子文这样的男人才适合结婚,他不吸引她,她可以纯粹靠理性和女人的柔软手段将他掌控在手。
她要在婚姻中得到一份最大的自由,只有嫁给张子文。
张子文说去哄人倒真不是一句气话。
他想起昨晚李妙的样子心里有点畏怯,她的脸在他走时还是红肿的,他把毛巾一扔就走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接着敷,她看起来那么冷淡,像是刻意不让自己去感受脸上和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胀痛。
张子文胡思乱想着,李妙的眼睛优柔地在他脑子里眨一眨,闭上,再睁开。
他思前想后,去店里买了个包。
前几日他给另一个女人买了这个包,她非常高兴,虽然她在他面前一向都是一张笑脸,可那天晚上她身段异常柔软,又连连说他体贴,大概是真的开心。
一个包而已,张子文不理解它对女人的意义,但盼着这意义对所有女人来说都是见效的,他买了个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不想去冒险。
拿了包从店里出来以后,那股畏怯忽然就消失了,张子文对这包更是信心十足,将它小心翼翼地安置到副驾驶座上后,发动车子,已经忍不住笑,觉得李妙待会儿也一定会笑。
李妙醒来照镜子时脸上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她按一按,也不痛,但她还是觉得整个身体沉重,站不起来,勉强站起来脚下又轻飘飘的,滞重的只有她的头,她感觉自己如同风筝,被人悠在半空中,不能做主。
她不可避免地记住了张母的眼神,还有她的话,然后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循环。
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了,她能想一天。
李妙接起来,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上回侥幸投的简历有了回应,通知她去面试,人家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说今天就挺闲的,那边一愣,说那你下午两点能到吧。
李妙挂了电话就去洗头洗澡,又化了个妆,查清路线,决定立刻去坐地铁。
她出了门,有一瞬间,再也不想回来。
张子文一手将包提在背后,一手敲门,有些紧张的等着里头响起李妙的脚步声,他在犹豫,是等门一开就把包递过去,还是进门后再装作无意的样子把包亮出来,他倾向于第一种,他乐于早些看见李妙反应。
里头寂静无声,根本没有任何脚步声。
张子文又敲了敲门。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不甘不愿地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
李妙不在。
张子文将包往沙发上一扔,人跟着坐上去,垮着脸,对空气发火。
他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卧室里,拉开衣柜看,李妙三两件衣服还在,可这三两件衣服,也不算什么,谁会舍不得几件衣服。
张子文又出去坐下,他又想起李妙昨晚的脸。
还有她说“我和她们不一样”时的神情。
他一下把沙发上的包给扫下去了,包带在地上逶迤得拖出来,它一下子失去了魔力,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包而已。
张子文顿时意兴阑珊,他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本来想睡一觉,可却被枕头上的一根头发丝挠在了眼皮上,像针刺,他用手指缠住这根发丝,定眼瞧了好久。
李妙站在车厢里,看见地铁门上照出她头上翘起的头发,她伸手按住,按了一会儿再放下,再看,终于没翘了。
她发质硬,发量多,周香林说她是一头蠢发。
头发也被分为蠢和聪明的。
李妙第一次听时感觉很惊奇,还有点儿伤心。
她可以忍受说她蠢,却不能接受说她的头发蠢,她害怕被头发连累,又怕是自己拖累了头发。
还有种说法,说头发硬的人性格倔脾气也差,这更没道理,但李妙因此常常自省,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应验了这条规律。
可她其实一直跟这规律无关。
李妙常被说是话太少。
“小时候还挺活泼,越长大越文静了。”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李妙清楚,她不善表达,也避免去表达。
有人喜欢将内里袒露出来给别人看,看了之后还要憋出两句话来证明看得认真,从中得到一点安慰和同情,作为促进愈合的动力。
李妙对此很不信,她不信有人喜欢看这些她自己都不愿意看的东西。
她希望找到一个永远不会让她想袒露疮痍的人,他能吸引住她全部精神,借此她将把自己烧尽,连同这些疮痍一起,届时她才会焕然一新。
即将到站时,李妙最后看了一眼门上照出的影子,在车门打开后,迅速跟上了人群。
张子文在机场大厅到处张望,广播里已经开始提醒乘客登机,他挤出来,又给李妙打了个电话。
还是嘟嘟了两声就被摁断,张子文骂了句脏话。
他挤在人群里张望,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这个略显焦急的年轻男人,猜想他寻找的人长得什么模样,怎么会忍心让这样的男人在这儿盲目的苦找,他看起来那么无助,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女孩儿们暗暗不平,为什么总是不懂珍惜的人拥有宝藏。
张子文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在想着李妙会去哪里?
在遭受了他妈那一巴掌之后,她就这样走了,张子文对此毫不意外却又隐隐不甘。
他就算在这里找到李妙也不过是印证了她在撒谎。
她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张子文一下子失去了兴致,他环视四周,不明白自己在这儿干什么。
他转身走了。
刚想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勤愣在原地,没明白这男人怎么突然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她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李妙面试的结果不太顺利,她口语生疏,磕磕巴巴的说完一段自我介绍,对面面试官已经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李妙掩饰住尴尬,还要微笑。
面试官请她等通知,李妙很肯定自己肯定等不到了。
她站起来道谢,推门出去。
段存意几乎立刻就认出了李妙,她气质和张子文身边的姑娘不一样,有点儿稚气。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诶”了一声。
李妙看过来,眼神警惕。
段存意笑道:“我是子文的朋友。”
李妙不记得这个人,但还是说了声“你好。”
段存意问她来这儿干什么。
李妙说来面试。
“面试?”段存意没想到,李妙神色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
他没想到张子文身边的女人会来他这儿面试。
段存意问道:“面试结果怎么样?”
李妙:“还行吧···”她和段存意又不熟,没必要如实相告。
段存意看她走出去后,找到刚刚面试官要到李妙的简历。
他看着简历问道:“李妙,这个怎么样。”
面试官答:“一般,表达能力有点儿问题。”
段存意想起那天她坐在沙发上弄得张子文坐立难安的样子笑起来。
“通知她来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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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