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诗》铃木果绘

1、一瓶葡萄酒

　　她一头长发倾泻如墨，整齐的扎成一束，放在身后，光泽如同上好的丝绸，肌肤白皙胜雪，秀气的细眉在雪白的肌肤上划出惊人的线条，一双柳叶眼微微上挑，眼神淡然，有时就像是一潭死水。笑起来，眼睛里有柔柔的光，让人心跳漏过一拍。少女静静地坐在窗边，阳光照在皮肤上，像是有莹莹的光闪，远处看，像是带着忧愁的精灵。她低下头，用手将耳边多余的长发放在耳后，习惯性地活动一下脖子。
　　她叫白羽，连名字都能让人联想到有白色羽翼的天使。十五岁的少女体格并不健壮，皮肤白里透着粉红。此时，她正坐在A校高一三班的教室里。
　　她心不在焉地转着圆珠笔，人在教室里，心却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好了，下课。”老师合上书，朝门口走去。
　　她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圆珠笔。
　　放学了。
　　“喂，白羽，一起吃饭去。”安燕一下课就将书整理好，背着包等在白羽身后。“快点快点!要饿死啦！”安燕催促着。三月，阳光明媚的正午，生活一如既往的安逸，墙头的两只麻雀在窃窃私语，一切都那么恬静美好。校园里的玉兰花开了，洁白无暇，香气扑鼻。白羽喜欢玉兰花。
　　“好，我们走。”她起身，随人群走出教室。安燕同白羽十分要好，从小就玩在一起，连彼此穿尿裤的样子都清清楚楚，可以说是好闺蜜的关系。两家人住在一条街上，于是平日安燕就和白羽一起上下学。
　　上周末，白羽和安燕去学校取资料，结果同校的低年级学生突发心脏病，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资料室基本没有什么人，白羽刚好路过，对他进行了急救，及时送到了医院。
　　“对了，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个地方？记得上周那个有心脏病的男孩吗？他叫顾子源。他哥哥说一定要请你吃饭，他太客气啦，我没办法拒绝啊，白羽放学后也没什么事情对吧，一起去吧。”
　　“好麻烦，我还要喂阿花吃饭。”
　　“好啦，那只肥猫不会介意的，我都答应人家了，不去实在不好，走嘛！”
　　“是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啊!”
　　“我反正不想去。”
　　“笨蛋白羽!”

　　午后的阳光投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倾洒下来，在路面上形成星星点点的阳光碎片。学校大门口的两颗玉兰树正吐露芬芳。私立高中里学生的课外生活比较丰富，每天下午都会有社团活动，白羽是美术社的社长。
　　下午放学后，社团活动也没有参加，白羽一脸不情愿地被安燕拉去在车站等顾子源的哥哥。
　　“是不是要下雨了啊，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 ”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气息，闷热潮湿。安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刚走了不到一会，身上就黏糊糊的，这样的天气简直让人头脑发昏。
　　“一会回家一定要冲个澡，黏糊糊的太难受了。”安燕抱怨道。
　　“白羽啊，我给你说啊，今天隔壁班有人上课顶撞老师，还说了什么放学别走，老师都被气哭了唉，他怎么这么胆大……还有还有，看到隔壁班的年轻老师和二年级的数学老师牵小手，真是不得了，这可比初中部男生给老师写情书劲爆多了……”安燕滔滔不绝地讲了一路。白羽偶尔会附和一两声。安燕最擅长的就是八卦，谁谈恋爱了，谁和谁分手了，什么老师穿错袜子啊，她知道的甚至比当事人详细。

　　“你好。”
　　一辆路虎极光停在他们面前。一个男人放下挡风玻璃，“是安燕和白羽吧，我是子源的哥哥，上车吧。”
　　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车里的香水味，白羽的头昏昏沉沉的 。到了餐厅，用过餐，安燕却说家里有事情必须回去。
　　“对不起啦，小羽，必须回去啦，那哥哥，小羽拜托你啦！”
　　“你放心，我会把她送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那男人给了安燕一个礼貌的微笑。
　　安燕走后，气氛却变得诡异而尴尬，大概是白羽不太善于应付这种场合的缘故。本是想和安燕一起回去的，但介于直接回去不太礼貌，就决定要留下来了。
　　“多谢你救了舍弟，这是一点小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自己酿的葡萄酒，请收下吧。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顾北。”那个男人专注地看向白羽，他没有笑，可是他清澈的眼睛在微笑着，透出善意。
　　白羽看向他，蓝色的金属框眼镜，棱角分明的面孔，仔细看是有些好看的，体格健壮，身材高挑站起来时比白羽高过一头。
　　白羽看的出神，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似乎是想弄明白她在想什么。锐利的目光让白羽浑身不舒服，她垂下眼帘，避免目光与之相遇。
　　“这怎么好意思，我碰巧经过那里，做了自己能做的，您太客气了。”白羽微笑着回答。“顾同学好些了吗？”
　　“托你的福，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我店里转转，就在附近，只是一家不起眼的葡萄酒店 。”顾北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
　　滚滚的黑云压的人喘不上气，天空中时而穿过一道道闪电，狂风呼啸，还未归家的鸟儿逃进树影。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就不由得着急起来。加上闷热天气带来的头部的不适，这让白羽有点急躁。
　　“那个，我得回家了，我没有带伞，谢谢您的好意。”白羽抱歉一笑。
　　“啊，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我很想让你尝一尝哦，我酿的葡萄酒。”顾北结过帐，搂着白羽的肩膀走出店门，这样亲昵的举动让白羽有些不适应。
　　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忽然，像是在耳边打锣一般，雷声正落在头顶。白羽头脑空白，突然向前倒去。胸口像针扎一样难受。
　　“白羽？你怎么了？”顾北赶忙扶住白羽，抬起头来，正遇上他关切的目光，顾北皱皱眉头。“算了，我们先回车上吧。”
　　车上的香水味仿佛没有那么让人头脑发昏了，白羽将头靠在顾北的胸膛上，顾北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和的安抚下，白羽逐渐缓过神来。“抱歉，让你看到这样丢人的样子。”
　　“不，没关系，请多靠一会吧，这样会舒服一些。”顾北伸手摸了摸白羽的额头“有点发烧，我送你回家吧，家里有人吗？”
　　“不……”
　　“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顾北皱起眉头，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和着急。
　　啊，他替我着急吗？白羽有些惊奇。看样子确实如此，直接拒绝他的好意也有些不礼貌，就让他送回去吧。
　　“在A路aa小区”
　　顾北把白羽送进家门时，已经八点多了。安顿好白羽后，顾北就回去了。
　　“好好休息。”顾北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白羽的脑袋。“我先走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顾北的味道。白羽躺在床上，感受着顾北的余温。眼睛在黑夜里亮闪闪的，像是一只亢奋的猫。
　　第二天。
　　吃过午饭，白妈妈已经回到家，“小羽，妈妈下周要出差，不过你爸爸在家，有什么事都找他，听到没有……”
　　几乎没有听到她的讲话，白羽一如既往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周六的下午是熨衣服的好时间 ，晚上温习功课，出去散会步，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生活。偶尔会有人邀请出去玩，就算出去也是吃饭看电影这般无聊的事情，当然，不善社交的白羽一般是拒绝的，而且本身没有很大兴趣，时间久了，就基本没有人找她了，不过，对白羽来说是无所谓。
　　而今天，似乎有点烦躁不安，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上糊了两个窟窿，看书看的心不在焉，给阿花喂食打翻了食盆，阿花气的喵喵直叫。下楼梯时踢到了领居家的花盆……论罪恶源头，是顾北无疑了。
　　我在干什么？一整天心不在焉心神不定，为什么要老想起那个男人啊？虽然……长的是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有一点点温柔，但是……啊!我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呢？白羽懊恼地举起在身边蹭的花羽良，将它抱在胸前。
　　“叮叮叮……”
　　手机铃声响起。
　　“我是白羽。”
　　“小羽，明天有没有事情啊，我们一起去医院看阿源吧，顺便帮忙把笔记本带过去。”电话另一头，安燕一边夹着手机通话，一边安慰哇哇大哭的婴儿，听起来狼狈不堪，“乖乖，求求你别再哭了。”她手忙脚乱地给婴儿塞上奶嘴，乞求这个粉红色的小大爷停止哭泣。
　　“啧，真狼狈啊，你是不想照顾小宝宝吧，想不到无所不能的安大小姐也有这一天啊。”白羽嘲笑道。
　　“笨蛋白羽!我不会照顾小孩子啊，要不你来试试被这个小祖宗支配一天？我的周末怎么可以毁在这个小恶魔手上？”安燕恶狠狠地瞪着小魔头。“我明天一定要把她送回去!”
　　要是答应了，我的周末可就泡汤了，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看望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学弟？白羽在心里嘀咕。
　　“那个……我周末有事情……”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吼声“笨蛋白羽，你就是不想去吧!骗骗别人可以，在我这儿可别想混过去，我可清楚你周末会在家宅一天，我不管我不想在照顾这个小崽子!我明天拖也要把你拖走!”
　　嘟嘟嘟……
　　挂掉了，真是个暴躁的女魔头。怎么样才能躲过哪个女魔头？真是麻烦的事情。白羽在桌前踱来踱去，想办法躲过安燕。思考无果。她停在走廊处。
　　算了，不管她了，明天再说。白羽走到桌前坐下来，戴上耳机，拿起手边的剪纸，可是始终都无法集中精力。
　　明天如果见到他，就一定得表达一下谢意吧，白羽想。毕竟好心送我回家了。
　　那瓶葡萄酒放在白羽家的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