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尘渰

1、One.神明

　　One.神明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

　　希斯海上的小亚尔亚岛是一个特别的岛屿，因为这个岛上供奉着远古的神明。
　　岛上没有人知道神明是什么模样，但他们坚信神明存在，并一直在保护着小亚尔亚的子民。

　　布林①神殿里，小亚尔亚的人端来了新鲜的瓜果熟食，将供奉台上旧的食物全换去了。
　　当人们走后，巨大的神像后慢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是个才几岁的孩子，柔润微卷的棕发，雪肤碧眸，满满稚气的漂亮。
　　纯碧的眼眸四处瞅瞅，确定了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了，孩子这才蹿出身来，几步绕到供奉台前，手脚并用几下乱扫乱踹，不一会儿就将供奉台上的所有东西弄得一片狼藉。
　　看到自己的“成果”，他似乎很满意，嘴角扬得高高的，一脸得意，最后还顽劣地拍了拍手，对着神像做了一个鬼脸。
　　当他干完坏事，正想一走了之的时候，神像那儿突然传来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

　　“男孩儿，你为什么捣乱？”

　　住在神殿里的布林神已经关注这个孩子很久了。
　　相当漂亮的孩子，相当的聪明，也相当的顽劣，几乎每次大人们撤了供奉台的旧食，换上新食，他都会很快过来，把新食弄得一团糟，而且至今从未被捉到过。
　　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
　　神无奈地轻叹。

　　男孩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快速地转回身去，翡翠似的眼珠子轱辘一转，猛地瞪向了竟坐在神像上的少女。
　　“你是谁？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他的语气恶狠狠的。
　　“我一直在这儿啊。”
　　神弯了弯眉毛，微笑着答。
　　“看到我做的了？”
　　神点头，“为什么要做坏事呢？”
　　男孩轻“哼”一声,“你住这儿是吧？”
　　神不明白他说话的逻辑，但还是回答他，“对。”
　　“负责收拾吗？”
　　神摇头。
　　于是他恶劣地笑起来,“既然不是你收拾，就不关你的事了，那你多管闲事问什么？”

　　神想。
　　小亚尔亚明明是个再温和善良不过的民族，怎么出了这么个恶劣的孩子？

　　“可是我住在这里啊？”
　　男孩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又怎样？”
　　神有些语塞，但她生来不会发脾气，而且对方又是长相如此漂亮的一个孩子，仅是那双碧澄澄的眼眸，就能叫人软下心肠。
　　看到她这副模样，孩子更加恶劣地大笑起来。
　　“你真想知道？”
　　他揉了揉眼角，抹去刚才笑出来的泪水，不怀好意地问。
　　神诚实地点头，心里好奇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
　　“那我偏不告诉你！”

　　他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跑走，但跑到神殿门口时又突然地停下，侧了一点脸去看她。
　　少女依旧是温柔平静模样，眼睛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世界，有空的高旷和海的宽广，仿佛能包容一切刁难与苦难。
　　而此刻，她望着他，耐心而期待的姿态，等待他给予答案。
　　他莫名被逗乐，像个真正的孩子样笑起来。
　　“欸，你这人笨得还真有点儿可爱。”
　　然后，他这么说。
　　“那告诉你吧，反正你知道也无关紧要。”
　　他说着转身面对她的方向坐下来。

　　“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供奉给所谓的神明的吧？”他随意地指了指那些现在已经成一片狼藉的食物。
　　她晃了晃腿，点头，“对。”
　　“可是神吃过吗？”
　　她莫名，“神是从不吃人间的食物的啊。”
　　他嗤笑，“所以，摆上这些食物是没有意义的啰？”
　　“不是啊，神不能吃，但神会心领人们的好意的呀。”
　　少女温和地笑。
　　孩子的碧眸带上嘲弄与轻蔑。
　　“开玩笑吗？会来神殿、尤其是带了贡品前来的人，怎么会是怀了好意来的？”
　　他微微扬起下颚，“——分明，是欲望的驱使。”
　　“希望神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才来的神殿，不是吗？可是，万能的神有回应他们无耻的请求，实现他们肮脏的愿望吗？”
　　孩子的眼里满是嘲弄，写着——“没有”。
　　她忍不住出声辩解。
　　“神本就不是用于实现人们欲望的工具，她只是负责守护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已啊。”
　　“是吗？”他以一种怪异的腔调反问道，“那么，历年的海啸、地震、瘟疫，还有在那些从未停歇的灾难中死去的人要怎么算？神的守护，在哪里？”
　　“可是，自然灾害、生老病死，是自然本有的规律呀！就算是这片土地的神明，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更改的啊。”
　　她蹙眉。
　　他却不听，“所以，神的存在是无意义的。”
　　“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神。”
　　“如果神真的存在，”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眸子，“那也不过是人心最罪恶的欲望的产物。”
　　“人类不必要给她任何东西，她也不需要任何东西。”

　　所以，他毁了一切。
　　那是罪恶。

　　她有些哀戚地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是坚持，“神真的存在呢？”
　　他离开的动作不停，仿佛没听见。
　　直到出了殿门，孩子的声音才远远地传来。

　　“那我就……”
　　“——杀了她。”

　　注：①.英文词“光明”的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