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星体质》糖醋皮卡丘

12、第 12 章

　　岳川和卓一鸣年岁相近，关系也好，特意分到一个房间，聊了半宿才得以入睡。

　　卓一鸣还在上学的时候拍了几个好玩儿的视频，意外地被龚导看中带在身边当助手，揣摩人物形象、画分镜、场记、布置道具、安排机位、后期剪辑……什么都要做，毕业后直接作为副导拍了一部电视剧，虽然狗血，但是钱和名气都有了，这在他们系里堪称一步登天。

　　他飘了一阵，很快就被龚导拉去拍外景。

　　跟在演员后面喂密林里的大蚊子，汗水浸透衣衫；跟在枪械组后面一遍又一遍地检查05式冲锋/枪和空壳子弹，紧张得手抖；被一群说外星英语的泰国群演围住，冲他要这要那……整个人瘦脱了一圈，也意识到自己不足，决定沉下心来做好本职工作。

　　没想到龚导生病，卓一鸣被赶鸭子上架，中途接手《红雪》坐上了导演的位置——他很慌。

　　尤其剧组里个个都比他有资历，王编剧和一个外聘的副导年龄足够当他爸，演员几乎都是老戏骨。他们先集中拍摄室内文戏，与其说是让剧组放松，不如说是让新人导演适应一下。

　　卓一鸣抱个枕头就爬上了岳川的床，一顿叭叭叭：“讲戏？不存在的，最后还是沙老师让我别紧张，陪我一起看镜头回放。”

　　沙维从业二十多年，是文登旗下的老人，这次出演男配角——边防缉毒队的大队长。

　　“龚老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卓一鸣压力山大，恍然觉得天天被他骂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龚导脾气急，很少用社交软件，有事就打电话或把人喊过来当面说。现在他做完手术后住院疗养，整个人画风大变，剧组群里全是他发的中老年表情包“欢度国庆节”、“朋友们早上好”。

　　还天天给卓一鸣发鸡汤，“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成功永远属于马上行动的人”、“少玩手机多读书，理想迈进一大步”，高饱和七彩字加闪光滚动的特效，看得他怀疑导演被人魂穿了。

　　“很好，这些都是为你量身打造的金句啊，赶明儿就放大做成海报给你贴墙上。”岳川陪他并排躺着，边刷手机边吐槽，末了模仿表情包对他比了个心，“加油，你是最棒的！”

　　卓一鸣很给面子地“呕”了一声，说：“幸好你过来了，不然我在剧组连个能唠嗑的人都没有。”

　　岳川比他小两岁，却时常有做人家爸爸的错觉，看了一眼时间就把他踹下床：“睡了睡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

　　“不嘛。”卓一鸣兴奋劲儿还没过去，“陪我打一把农药吧？”

　　岳川冷静地分析：“那怎么也得半小时起步，遇到坑队友又影响心情。还是开一局吃鸡好了，几分钟搞定。”

　　卓一鸣抱大腿姿势熟练：“川儿啊，带我飞！”

　　两人排队一分钟，坐飞机两分钟，卓一鸣干劲满满地冲向物资，一回头发现岳川落地成盒。

　　川儿诚不欺我，确实几分钟搞定。

　　卓一鸣：“……你玩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儿？”

　　“跳伞啊。”盒子精的快乐很单纯，“行了赶紧睡吧，卓大导演，明天还有的忙。”

　　卓一鸣拒绝半途而废：“你躺着，看我给你报仇……”

　　一分钟后，两只盒子精扔掉手机，陷入黑沉梦乡。

　　第二天，岳川早早去了摄影棚，找财务查看这两天的流水账，发现他来的当天晚上就开除了两个场工。

　　孙学武走过来说：“这两个人是临时的，有人推荐就让他们进组了，一个买15块的盒饭说买35的，我留了个心眼，发现他和餐馆老板是亲戚，合伙坑咱们剧组呢。另一个开小货车的，送了几趟道具就要报销800的油钱，我让人查了一下，那家伙加了两次油，半路偷了一箱油私藏了。这俩我都拉黑了，以后咱们剧组再也不用他们。”

　　“孙叔叔真是明察秋毫。”岳川嘴上夸着，心里感觉不太对，不过除了这两项，其他请款都没出问题。

　　“放心吧，这儿有我看着出不了问题。这几年生活、现场一把抓，也是干出经验来了，各种小猫腻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孙学武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川你刚接触这些，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别跟我不好意思啊。”

　　岳川：“……谢谢孙叔叔。”

　　孙学武拍拍他肩膀，说：“行了去忙吧，这部剧质量还要你把管呢。”

　　接下来的几天中规中矩，长假结束后，《红雪》剧组请来的公安部门顾问进组了，指导他们拍摄在实验室分析某种新型毒品添加物的场景，确保一些讯问犯罪嫌疑人、出现某些侦查手段的场景不出错。

　　上面的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既要达到通过电视剧宣传禁毒的目的，还不能涉及敏感问题，这也是拍摄公安剧的惯例了，岳川跟着顾问学到了不少。

　　几天后，在警察学院取景拍摄的副导组也跟卓导这一组汇合了，两组一起转战租来的厂房。

　　《红雪》讲的是刚毕业的男主如愿成为边防缉毒警，在大队长的栽培下成长的故事。

　　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他目睹过队友在他面前被射杀，同为警察的女朋友和疯狂的毒贩同归于尽，在永无冬日的热带边境，下了一场鲜血染红的可/卡因雪，浸得人透心凉。

　　失去所爱的痛苦和死亡威胁没能阻挡他的脚步，在捣毁那条制毒走私产业链后，缉毒队追踪下线查出一个隐藏在内陆的贩毒集团，其中惊险不必言说，总之天网恢恢，邪不胜正。

　　这部电视剧看成一老一少双男主也说得过去，毕竟大队长的戏份几乎和男主一样多，言传身教的同时也亲手将他提拔起来，男主接过先辈的火炬，使毒品犯罪无处遁形。

　　剧组先上国外拍摄了野外枪战的内容，再回国拍抓获贩毒集团的室内戏，和一些涉及学院、警局的过度场景。

　　今天这场是警方查出把毒品藏进食品添加剂中运输出口的一家泰国工厂，工厂两班倒，白天三证齐全，晚上却是一伙毒贩的窝点。

　　布置好场景、灯光和摄像机滑轨后，演员们正在练习走位。

　　王健和孙学武对视一眼，微不可查的一点头，走到导演身边搭话：“卓导，这段剧情你看这么改怎么样？”

　　之前一直被王编剧喊小卓的，卓一鸣乍听卓导还没反应过来，接过改好的剧本就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发现他把男主看到队友受伤后的反应改了。

　　卓一鸣不敢自己拍板决定，把岳制片、孙制片、副导、男主和顾问都请来了。

　　“朱琛，你原先是安顿好队友后，直接冲出去和武装毒贩交火。”王编剧指着改动点，说道，“但是男主作为一个毕业不久的新人警察，第一次深入一线直面生命威胁，所以我想着，加一场表现胆怯的戏份进去。你把受伤队友藏在隐蔽的地方后，踟蹰不前，最后还是和伤者一起躲起来了，直到接到撤退命令后再出来。”

　　“老卢，你看到他的表现，但你理解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失血过多晕了，最终被他背出工厂后，表示多亏有他照顾，保住了一条命——这条之前拍过的镜头就能接上。”

　　“朱琛，你演的男主听到老卢的话，感到羞惭愧疚，这成为你之后成长起来、变得勇敢的转折点。”

　　老卢是和龚导、王编合作过多次的群特，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完全是个新人的朱琛听完，看了一眼王编，又看向卓导。

　　卓导转头看副导、副导转头看顾问、顾问转头看岳川。

　　岳川：“……您觉的呢？”您才是顾问啊。

　　顾问咳了一声：“因为一时害怕，就逃避战斗，抛下前线拼死的其他队友……这是不是不太妥？”

　　王编剧改剧本时就考虑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既不会让人质疑自己专业素养，又能使电视剧成片出现问题的方法。

　　他说道：“这一场景表现的是主人公心路历程，这时候的他初出茅庐，还没有经历过同事和女友的死亡。”

　　孙学武这时后也接上了话：“缉毒警察也是人啊，有七情六欲、纠结迷茫，现实中又有谁一出场就像美漫英雄似的大杀四方呢。改动后也让男主这个角色更加立体，让观众们更理解，他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磨练和苦难中一步步前进，成长为值得依赖的优秀缉毒警。”

　　这话说到了顾问心里去了，他一点头，大家就照着新剧本开工了。

　　接着上一场，工厂“工人”四下逃散，警方分头追击。

　　只是朱琛本来就是二十五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先是在外景前线表现成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在警察学院的戏份里也是个好强拔尖的形象，这会儿总是把控不到位，NG了几次才过。

　　之后几天又有数次剧本改动，除了朱琛演的男主有了一个丰富立体的“心路历程”，拍摄毒枭被抓获的剧情时还租用了一个花园洋房，表现他挣着染血的钱、却过着一种岁月静好生活的错乱感。

　　毒枭的身份则复杂化了，表面上是一个成功企业家，他的妻子家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真相揭露的一刻十分戏剧化。

　　几个演运毒马仔的群特也加戏了，这些犯罪团伙最底层的人有生活所迫的、有被上线威胁的，也有本身就染上毒瘾彻底沦丧的。

　　王编剧提出，一味的伟光正已经不能适应市场了，单方面宣扬正义一方作出的努力对观众的影响也不会太深刻，只有意识到毒品就潜藏在身边、引诱无处不在、看似无害的某个人内心已被腐蚀殆尽时，才能引起对人性的反思、对禁毒的重视，警方的付出和牺牲才会让人铭记。

　　顾问也觉得有道理，表示很期待成片播出。

　　说是这么说，但《红雪》的审核方除了公安部门，还有光电总局。

　　岳启志远在老家给狐妖三兄弟解决身份问题，岳川给老爸打了电话，确定这么改没问题，而孙学武也保证绝对能过审，新剧本才定了下来。

　　一个半月后，剧组大部分演员都杀青了。

　　朱琛出演的男主还需要补一些镜头，“从胆怯到成长”时期在边境密林的几次任务细节——比如因为紧张，装弹时子弹掉到了地上；在裤腿上反复蹭手，背靠大树急促呼吸；几枪可以解决的敌人，他一边大叫给自己壮胆、一边打掉了整整一梭。

　　当然，剧组总不能因为这几个镜头再飞一次云省，打算就在一处树林里完成拍摄，主要拍一些人物特写，出现背景环境时则靠后期把在云省拍的素材整合进来。

　　因为除了朱琛，就只有必须和他搭对手戏的两个群演，用的也都是开不了火的道具枪和假子掸，剧组人员一下就缩水一多半，一行四十多人带上设备，就在树林里搭起简易棚子，快的话，预计两天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