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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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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清睡的很熟。也许他连日来路途劳顿,真的累了罢。我无心入眠,只得披衣起来,临窗望月。
寂静的月轮。淡淡飘起少许夜雾。乳白的夜雾月光下袅袅如烟。几点星光。在夜空中温柔璀璨。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或许,在高天上沉浮了千亿年的玉盘看来,世间一切纷纷扰扰,权利金钱,富贵贫贱,祝由祈祷,不过是一场场华丽的剧目,稍不留意的一个转身,便如幻境一般纷繁谢幕而已。
星月临风,俯仰天下。
突然间,脑海中炸裂开来。有人在呐喊,有马在嘶鸣,刀光剑影,朦朦胧胧……一簇簇血红的曼珠沙华狞笑盛开!
幽蓝的冥火,雪白的法衣,还有他鬓角的那一朵夺风摇曳的鲜红……
是什么攫住他消瘦的身体,他奋力的挣扎,眼中燃起幽暗的火光。他喊着什么,那么声嘶力竭般的放声,我一点也听不见啊?
“啊啊啊啊……”我头痛欲裂,浑身止不住的颤如抖筛……
我似乎昏睡在一张黄金色的温暖大床上,床栏上雕刻着华箬竹的花纹,床沿边镶满了五彩流光的宝石……有人沙哑的唱着动人的歌谣,那声音迂回婉转,轻轻的一唱再唱,印染了风霜。
*
一天后,清带着撒迦叶离开了长安。
暮秋雨浓,黄叶连天,蝉鸣短长,桅子花开又落了一地。
雨幕氤氲中,一辆马车行驶在南北通途。
马车内,正卧着一红一蓝两个俊秀男子。只见斜倚窗边的红衣人儿,一手托腮,一手端书,正自看的仔细。这人儿宽额深目,鼻梁高挺,小巧精致的嘴唇稚嫩粉红,偏偏他还生就一身白瓷般的肌肤,实在白的不似一般,更显其五官的娇艳异常风情独特。
美则美矣,但红衣人的容貌一眼便能看出他并非中土人士。
另一个则慵懒地枕在看书人的腿上假寐。只见这假寐的人儿,眉目犹如弯月,微微的合着,长长睫毛不时如蝶翼般轻颤。鼻梁挺直,鼻尖尖巧,略显苍白的唇似笑非笑。他头戴刺边梅花镶玉金抹额,恰有几缕乌丝露出垂落唇角,说不出的风雅优美。
红蓝二人一坐一卧,景象旖旎,犹比春花,堪堪一副‘风流佳公子,醉卧美人膝’的秀美画卷。
这红衣人儿,正是撒迦叶。清不喜暖色,穿着蓝衣。碍于他身份神秘,左额戴着抹额遮盖一番。
那一日撒迦叶杀了驸马安玄,接着跟着清去了客栈。安府大乱,满长安搜捕杀人凶手。只可惜,这些官兵按照玄妻的描述,哪里还找得到杀人的小家奴安尘?
至于一个小小家奴怎么会在失踪一年后又跑回来杀了昔日的主子,却不知被编纂成什么特异事件,风流故事,不久之后传遍皇城。
于是,清置办了一些旅途食用,又怕常坐烦闷,特意给撒迦叶买了几本时下最流行的小说杂谈,这才不紧不慢的驱车上路。
一阵劲风吹开车帘,雨水裹着湿气扑面而来,雨点打在书面上,立即湿了一片慢慢洇开。
“书湿了。”撒迦叶嗔了一声,伸手拉紧车帘,同时收起了书。
清早被这阵寒气惊醒,有心贪恋美人膝头不愿起身,只懒懒的对赶车的老汉道:“雨下大了,找个地方咱们避避雨罢。”
“好嘞,二位爷。”蓑衣老汉沙哑的应了一声,压了压斗笠,往马屁股上抽了几鞭子。马儿吃痛,四蹄越奔得快。
“二位爷,前面有个破庙哎。咱们是先去庙里避雨,还是往前面安康镇赶?”赶车老汉撩起车帘问道,那斗笠上的水珠一甩,溅了撒迦叶满身满脸。
“就到庙里避雨罢。”清低吼道,起身抬袖给他擦拭雨珠
“好嘞!”老汉一吼,又给马儿加上几鞭子。
“没关系的。”撒迦叶眨着深蓝色的眼睛,颊边梨涡深陷。
马车一路驶进庙里。只见庙门上悬挂着一个掉漆的匾额,大雨中依稀可看出是用黑笔写的‘无,盏,寺’三字。
这是一间破败颓废的寺庙,斑驳的土墙上隐约可看出各种佛神的壁画,堂中两根红漆柱子顶着房梁。正前方有一尊释迦摩尼的硕大金身,佛身颜色残败,那一双佛目悲悯低垂,威严又哀怜地俯瞰众生。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都豆大的雨点砸将下来,连对面的人大声说话也几不可闻。
“这里有人呢。”撒迦叶突然说,深蓝的眼眸望向金佛。
赶车老汉正将马栓在柱子上,正四下张望琢磨着拾些个稻草干柴生火。正听见撒迦叶说话,回道:“哪里有人!这里就是一间破庙,有人的话岂能破得连大门都没有么!”
清的唇角细微勾起,眼中浅浅的掠过一个神彩:“不管有没有人,咱们先生火取暖吧。”说罢从腰间取出几块碎银子扔给老汉:“烦劳你找些柴火来,路遇大雨衣服都淋湿了,等雨停了赶到前头镇上买件新衣。”
那老汉接过银子,笑呵呵的道:“好嘞,谢谢爷了。”随即转身,拾柴生火,敛草喂马。
“我听到有敲木鱼的声音。”撒迦叶语气肯定,说罢直身往金佛后身走去。
“你且等在这里。”清回头对赶车老汉说了一声,便追上撒迦叶并肩而行。
两个人走到佛像身后,果然见到一扇竹帘小门。两人当即揭帘而入。
小门后面是一条幽暗过道。身后竹帘落下,挡住了大半的雨声,那一声声佛光鱼咏更加清晰,声音正是从这过道尽头传来。
两人沿着过道前行,远远便看见橙黄色的忽明忽暗的微光自一个拐角处悠悠散发。脚步尚不到光明处,耳边已传来一个桑仓老迈的声音:“贵客光临,贫僧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