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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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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每当我伏在窗棂上望着一潭碧水的时候,总能在水边发现清那颀长而冷艳的身影。清回过头来,向我露出他一贯美好而鬼魅的笑容。
其实,那笑容真是很入人心。因为许多年后,远在东瀛的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悲恸地怀念。
我悲伤地望着这个小筑。一年来,尘在这里痴情的等待,如今真真应验了安德所说的话么?--少爷不会回来了。
我为了安慰尘那颗受伤的心灵,决定去揭开一层带血的面纱。
我凝望着远方的那个颀长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清,你能带我离开吗?”
清顿时降临在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清的怀依然冰冷,仿佛清的身体也没有温度。而他身上那种来自苗疆的冷香真是沁人心脾。
我没有推开他,已经有太久,我认为脆弱的尘需要这种拥抱,他可以把清想成是玄。
清在我耳边亲昵的说:“尘,你跟我去苗疆吧。”
我顺势倒在清的怀中,额头抵在清尖巧的下颌上,嗅着从清衣领间飘出的冷香。蓦然忆起了玄,忆起了那场纷扬的大雪中玄离去的背影。
我对清说:“我要回长安,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会跟你去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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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带我离开了九华山,那一日我换上了一套白色的长衫----也是玄在带我来此的路上给我买的。
清说:“尘,你最适合白色了。”
我微微楞了一下,不自觉的想起玄说我应该喜欢红色……一个又一个,他们认为我应该怎么样其实只是他们内心对我的期望罢了。
长安的天气在深秋是高爽而干燥的,地面上的尘土被人的脚马的蹄一踩一踏便纷扬的飘到半空,让那些爱美的女子纷纷掩面低头,生怕那些灰尘落到脸上,污了自己美丽的容颜。
骄阳的热光透到清租赁的马车里,让我感到小小轩室如蒸笼般的热,虽然深秋的气候真的不能算是热,但是我却热的额头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
清伸袖给我擦着汗,关切的问:“尘,你怎么如此紧张?出了这么多汗?”
马车终于驶到安府的朱红的大门前----而如今满目净是缟素。屋檐挂着的白色的灯笼上写着奠字,白绫在寒烈的深秋风中漫天飞扬。挽联上写着:安士荣大人千古。
我的眼被这刺目的丧白晃的难以睁开,还是清从后面推了推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说完转身去给赶车的马夫付车钱。
我转头看清,清的背影微瘦而清灵。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撞了撞门环,隔着门便能听见里面人脚步走动的声音。
开门的是安德,他见我一愣。又看我一身白衣,开口便问道:“尘?你怎么回来了?是给老爷奔丧的吗?”旋即把我拉进门来。
一年没见,安德显然忙碌的已经很是疲惫的小眼中显出惊喜,拉着我的手说:“我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少爷差人到了九华山安置你。不知少爷把你安置在了什么地方?你过的还好吗?现在怎么回来了?”
我无言以对,什么安置?玄把尘一个人落在九华山何曾差什么人来?但是,现在当着安德关切的目光胆小的尘怎么好戳破玄的谎言呢?
我没有回答安德,反问道:“安德,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安德的小眼睛顿时失去了所有因见到我而运生出的惊喜光彩,哀伤的说:“去年这个时候老夫人归天。老爷被贬官,一病不起,现在也………… 小姐出嫁了,现在家里只靠少爷一个人撑着。”
我心下沉痛,难怪玄不能回九华山,不能回到尘的身边,玄的肩上有太过重的负担。
“我要去见玄!”一股想见玄的冲动涌上尘的心头,然后不管不顾的掉头就走,甩下这句话。
安德立刻追上来,阻着尘说:“你别急啊,先让我禀告少爷一声,现在少爷正在跟少奶奶……”
“少奶奶?”尘惊愕的看着安德的嘴,从他嘴里吐出的这三个字真真让尘的心如坠冰窖般的寒冷。
尘立刻甩开安德的阻拦,朝少爷的院子跑去。我能感到安德在后面关切而焦虑的目光,然而他这次没有阻拦。
玄啊……你难道忘记了你对尘说的话么?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尘现在离玄越来越近。尘的心跳的仿佛要从胸膛夺步而出,尘的心中只有两个字:诀别。
如果,一切已经面目全非,难道这不是尘和玄最后一次见面了吗?我不怪玄的薄情,只能说,愚蠢而痴情的尘是不配得到玄的爱。
诀别。看最后一眼,说最后一句话。
跑到花园,尘的心简直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眼看见在萧瑟的残花败叶之中伫立的一对男女。
男的是玄,一身灰黑的素衣。女的大腹便便,一看便知怀了身孕。玄一手扶着女子的后腰,一手握着她的玉手。
玄依然是玄,一年不见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风姿依然清俊,明眸依然桀骜。若说变化,只能说他低头对妻子说话时脸上那不曾有的温柔。
玄的妻子,虽然也是一身缟素,但是神采奕奕谈笑间流转着喜兴之情。似乎家中根本不曾有丧事。
尘望着这幅温馨的夫妻情深图,呆立在当下,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玄不经意的抬头,终于看见尘。
心提到嗓子眼----玄,终于见面了。你将会用什么面目来面对尘呢?
然而,玄的眼中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尘在玄的目光中寻找,可惜,玄的眸中无惊、无喜、无怒、无悲。
玄低头和妻子细语几句,转身向尘走来。他的妻子看见尘倒是一脸怒气,小眼睛,瘪鼻子,厚嘴唇绉成一团,独自朝玄的院子走去。
“玄。”尘轻声唤,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感到心在慢慢死去。
玄来到尘面前,立时换上一副哀伤的面容:“尘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辜负了我的情意?”尘竟然平静的问他。
玄依然用手勾起尘的下颌,让尘仰视他的脸:“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来问我为什么辜负你,但是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你以为愚蠢的尘会在九华山等你三五六年,十年八年吧!”尘的声音已带了习习的凉意。
玄四下看了看,把尘拉到僻静无人的假山后墙根前。
阴郁的暗影中,玄忽然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叫尘的名字:“尘……尘……尘啊……”他的泪滴落我的手心,如此滚烫,偎贴着我的心灵。
“如今……”尘启唇轻言,说了开头,只等着玄结尾。
玄拭了拭泪,勉强止住了悲伤:“如今……我父亲已故去,为仰仗我是公主驸马的身份在朝中还有一官半职。父亲一生为官清廉,没有我的月俸和公主的贴补恐怕我安家就要从此颓败了。”
“原来如此。”尘长舒了一口气。细长的眸子犀利的望着玄。
玄见尘的目光,竟然有些害怕,执起尘的手哀求道:“尘,你能原谅我吗?”
我收回目光低头轻摇:“原来,这就是你对尘的交代了。”
“什么?”玄听不懂我的言语。
我亮起脸盘,冰冷的笑起来:“你的尘刚才已经死在这里了。”我指指左边心脏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