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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

  •   82

      襄王在洪城设宴,犒赏有功义士。座上皆是江湖中人,吃的豪迈,说着荤话好不快活。

      期间杜仲举杯,先是对义士敬了一杯,再是对襄王敬了一杯。

      给足义士面子,人人喝的微醺,一时对杜仲不乏赞美之词。

      他望向襄王,眼神交汇中计划已然开始。

      李相月的左手被他右手握住,手心处被他的手指挠了下。脸色未变,笑意盈盈,右手却摸上桌底暗藏的剑,随时准备拔出来。

      对面傅天佑显得沉闷的多,不时瞥向正在痛饮的韩邝,又按捺不住的盯了傅疏竹几眼。

      她一个正眼也没瞧过傅天佑,只管眼前的几道小菜,夹好了放在小公子手里,浅笑着看他一点点吃下去。

      杜仲暗示传来,傅天佑收好胡思乱想地心。无论谁是倚月楼的叛徒,今日都必须找出来。哪怕这人与他关系匪浅,走错了一步便无法回头。

      “今日各位都在,杜某斗胆借着大伙的喜气壮壮胆,像襄王讨个赏赐。”杜仲走出桌席,跪在厅中。

      襄王花白的胡须上沾了点水酒,和杜仲白发上的水珠类似。没准就是因为这一点儿相似,襄王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反而走下扶他起来。

      “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你随我东征西战,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席间众人目光皆投向此处,心里暗想,这杜仲也忒不要脸不要皮了。选这时候说出来,襄王正是犒劳义士呢,不答应显得小气,也寒了义士的心。答应嘛,众人又有些不服,洪城出力最多的也不仅仅你杜仲一人,好处都让你占去了怎么行!

      接下来杜仲说的却让人意外,他客套的说了不少襄王的好话,话锋一转:“洪城之事,成事其实不在我,而是楼中的韩长老。若不是他熟识合勒,晓得二人弱点,想了招挑拨离间,咱们也不能如此顺利将洪城拿回来。”

      “韩长老博学多才,武功高强。我早有请他出山的想法,奈何韩长老淡泊名利,安心做山中人钻研武功奥义。我不愿剥了人喜好,就成了心中所念,夜里辗转反侧之际总是想起,难免挂记。”

      小公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悠然的一口口吃着佳肴。余光处是坐在前列的韩邝,他背脊挺得笔直,眉毛微蹙,手按住筷子隐约可见颤抖。

      “先下他愿意出山,我自是十分开心。为我这老友开心,也为了襄王开心,有这员大将,我朝之幸也!今日我讨的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韩长老。他是文人,骨中有傲气,万万说不会说及荣华富贵。我是个粗人,就想着替他向您讨个一官半职,好报效朝廷。”

      原来是为了韩邝讨赏,众人心里酸溜溜的滋味消散。论资排辈韩邝都在众人之上,这次确实提供了不少消息,攻城时一把年纪了冲在最前头,他获点赏赐也是应该。

      于是乎,目光聚集在韩邝身上。在众人的预期中,他现在应该站起来,顺着杜仲的话说下去,受了这个赏赐。

      然而他却没有动,不仅未动,额头还冒出豆大的汗珠。

      视线一刻不停放在杜仲身上,在他说完下句话后,双眼无奈的闭上。

      “韩长老,你在建安时说要为襄王献上月贝令,今日可带来了?趁好时候赶紧拿出来,喜上加喜!”杜仲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韩邝却看出那细缝中骤然窜出的精光。“难不成是忘带了?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丢下的!”

      韩邝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原本那里放了块令牌。布袋瞧着普通,实际为了保护月贝令里面被改造的布满机关。除非按照顺序解开袋口上的结,否则里头的淬了毒的暗器能瞬间将人毙命。

      在场的江湖义士都知晓月贝令,万仞山庄惊鸿一瞥,如今能再看见,大伙自然翘首以盼。

      火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比在炎炎夏日下站着更让人难耐。韩邝手摸着布袋,像是要拿出月贝令。

      下一秒,他从布袋中扔出一颗玻璃珠大小的圆珠,猛地砸向地板。浓烟夹杂火星迸溅,厅中一片白雾。

      他要跑!杜仲惊觉,伸手探进雾中,勾住一片薄衫,手指灵活朝几个大穴点去。

      雾中人身形迅速,不愿与他纠缠,掀了张桌子转着圈推向杜仲。啪叽,手指从桌子穿过,点在他的右臂上。

      封了他的经脉的同时,烟已经起来。厅中白雾茫茫,呛人的烟引出一阵阵咳嗽声,杜仲眉毛拧成结,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没法确认韩邝的位置。

      忽而腰间有劲风传来,那招式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他腰眼的位置。力道之大,穿风声呼呼,目标正是腰背的命门大穴。

      若是让他按了此处,轻则浑身瘫软,稍重怕是下半辈子要在轮椅度日。杜仲瞳孔放大,不想自己竟然大意到这种地步,此时已经躲闪不及。不如用手背去挡,大不了废一条胳膊。

      打了决心,他神色由慌转安,想用左手去接下这招。一道剑影晃过,那手指收回不及,点在剑背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这烟有问题,用它捂住嘴。”李相月的声音传来,白雾迷茫里仍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递过一条浸了酒的帕子,杜仲将它搁在口鼻处。“掺了麻痹散,闻多了浑身瘫软。”

      怪不得杜仲没有发现那一指,原来烟不仅是用来障目,更多的是用来拖缓敌人的节奏。

      李相月捧着酒壶,朝前撒去。烟遇见水,融入水中,眼前景色渐渐明朗。

      这一招,还是当年被困岐山脚下学的。那些毒烟可不就因为下了场大雪而消失,当下没法在夏日里造出雪来,效果打了折扣。

      但好歹,烟淡了不少。

      韩邝欲离开大厅,前脚踏出厅门,就听见哐当震动的铠甲声。杜仲早就将月贝令的事同襄王说了,今日厅上不过是做戏,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调集人马将厅外团团围住。

      没有退路了,韩邝苦笑着回到厅内。烟是他下的,对他并无效果。迷茫一片的烟雾里,他听见兵刃交接的声音,以及杜仲的掌风。

      有片白衣,出了手。韩邝神色大变,在他收手的瞬间挡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眼神有短暂的交集,是无奈,解脱,亦或是一种未被抛弃的惊喜。

      可惜一切已有定数,他无处能逃,韩邝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出手。烟雾散去,杜仲望着韩邝,目光里多是询问。

      明明建安时,他有月贝令,现在却拿不出来。韩邝当着他的面,解下腰间的布袋,三下五除二的打开机关,向下倒只有几块碎银。

      为什么?杜仲用眼神询问。

      韩邝笑笑,身后的小公子双颊被烟熏的通红,正在不停咳嗽。傅疏竹忙着照顾她,没有注意傅天佑庆幸又苦恼的表情。

      白色长衫内,一根细线射出。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线上有倒钩,直冲冲的刺向杜仲。

      这样的招式太直了,根本无意取胜。他仅仅是假装出了手,杜仲双指夹住,没费多大力气就将细线取下。

      还不如,建安城内,那杯随细线抛来的酒杯力道大。李相月的剑夹在他脖上,胜负已分。

      “韩邝,我能帮你。”杜仲走进,压低嗓音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或者最后的那一个不是你。”

      韩邝怡然自得的站着,仿佛正置身为他而开的盛宴上。他以高傲,自在的姿势看着杜仲,下巴微微抬起:“你不要变,要向从前一样活着。”

      活的潇洒,活的像自己!他很想与杜仲再彻夜长谈,喝一壶淡酒不聊天下,就说说武学谈谈书中天地。

      漫漫长夜还有许多,两人却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回到以往。每个人背后压着好几座大山,家国责任,天下百姓,哪能说抛下潇洒就能甩掉?

      “韩邝,蚂蚁向往太阳没有错,为什么要用乌云将太阳盖住的方式来换个天地?”

      “我真的想帮你。”

      一股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杜仲的白发上的水珠变得血红,被剑割破的喉咙不停翻着血肉。韩邝睁着的眼,没能闭上,太阳映在眼底,嘴角挂着笑似乎在说,我永远热爱太阳。

      纵使它曾经抛下我,灼伤的身体,我的爱依然不变。

      韩邝自戕了,众人尚没有反应时,他顺势握住李相月的手,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他死了,所有的事断在这儿。不用担心刑罚下,他会说出口,让背后的人放了心。

      厅外的守卫进来,说是在韩邝的屋内找到了他通夷的书信。布固日德功高盖主,大汗早有铲除之心,合勒所在家族是二皇子的亲信,杀了他正合三皇子心意。

      既拔掉了眼中钉,又除夷有功,韩邝这步棋下的极妙。襄王感慨,夷人之心机,我朝之腐朽。

      杜仲呆住,没去看所谓的通夷信笺。

      “咱们输了。”他对李相月说,手迫切的握住她的手,寻找一丝一毫的温暖。

      “不会的,还没到认输的时候。”李相月明白他的挫败,也懂得好友死在面前的心痛,只能说些鼓励的话。“我信你,能将他揪出来。”

      将谁揪出来?两人心知肚明。

      那人正好好的在后头看着,眼里一片黑沉沉,没有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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