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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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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绿杨柳岸,庭院里飘落几许柳絮,像是被雾蒙蒙笼了层,雾里看花好不真切。这天气在外头吃饭,是种折磨,却是李永年的爱好。偏爱在满是柳絮时节,喝上一杯,看着絮儿飞舞。

      想他与妻子相遇也是这个时节,河岸边的打闹嬉戏恍若隔世,柳絮人在而人早逝,感怀之际他闭目不语。

      李相祁没有感触,他只觉得每一筷子都夹着白花花的绒毛吃的着实不痛快,眼神好几次瞥向李相月,想她说说。要知道李永年向来听女儿的话,他说上几千句不如李相月一句来的好使。

      可惜李相月右手握着筷,左手抚住腰间的竹笛,碗中的饭都要戳成米糊,低头笑得娇俏。

      “多吃些!”李相祁坏心眼的夹块姜放入她碗中,本做了看她笑话的打算。没成想,李相月无意识的夹起吃下,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仍是心有所想笑得灿烂。

      李相月终于注意到李相祁灼灼的目光问道:“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让你盯得紧了?”

      “姐姐近日气色颇佳,对着竹笛常常笑语涟涟,就不知究竟是春意太好惹人心动,还是心有所属情不自禁?”李相祁笑得狭蹙,眼见李相月脸红撇过脸,咳嗽一声严肃说道:“要娶姐姐的,必须要过了我这关,需知世间千千万万女子,再好与我有关的也就姐姐一位,总要好生瞧瞧不能轻易许人。”

      李永年用筷子打他手,喝道:“小儿天天就知拿你姐姐打趣,不如多些时刻读几本书。”

      “你姐姐喜欢的便是最好的,哪有你掺和的份。”李永年皱紧的眉头舒展,装作无意的瞥向屋旁高楼,从怀中掏出块玉佩。次等货色,玉制沉杂还缺了块角,但被抚摸了好些年,包上温润的光倒也特别。“你娘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个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今日就给了你,戴在身上莫丢了。”

      李相月接下,不懂他突然拿出这东西作甚,要知往日李永年摸着这块玉佩从不许他们碰触。

      “相祁,下午随我出去一趟。”李永年说道。

      李相祁立马跳起嘟囔着嘴说道:“书院同窗唤我踏青呢!”

      李相月拉他坐下又为他夹了块肉,揉揉他的手腕说道:“爹爹,我和你去吧,下午正好空着了。”

      “不行,徐家庄的二当家生了千金,要上好的米酿女儿红,这事不能耽搁,你下午去一趟。”说道女儿红三字,李永年得意的抚弄胡须,偷看李相月一眼又将目光放在远处,最后眉梢眼底都是喜意沉着嗓子对李相祁下了命令。“下午你不去也得去。”

      “女儿红都自个酿,徐家老二也太抠门了点,那么大家业一坛好酒都不舍得,可见没将这女儿放在心上。”李相祁愤愤的吃下碗中的肉,满嘴油腻的应下。

      李永年用眼瞪他笑道:“这便是你年纪小不懂事,女儿红是父母的心意,亲手酿岂不是更添情谊?”

      “那姐姐那份爹爹可有着落了?”李相祁将话引到李相月身上,惹了个大红脸。

      李永年摸须,摆头叹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为堵住李相祁恼人的嘴,李相月这个做姐姐的夹了好几块肉,直到他吃下才舒心的笑了起来。庭院不大,日子过得很是平凡,但偶尔说说幼年趣事,或是像今日这样拌拌嘴,留人宁静安居一隅。

      云梦谷和江湖上的厮杀似乎正在从她身上抽离,李相月难得体会放松,心生眷恋不舍,忆起云梦谷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收拾好碗筷,看向云梦谷的方向,愧疚上涌,不知师父有没有找到三宝。如若没有,她穷尽一生也会为师父寻得,以偿师恩。

      “小月,早去早回莫在路上耽搁。”李永年拉着李相祁出门,神神秘秘低耳几句,那小子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瞥李相月背影一眼喜笑颜开的与他走了。“晚上爹爹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相月正在擦拭桌面,应下一声,再抬头想道句路上小心时,两人已不见踪影。摇摇头,爹爹和李相祁的脾气太像,都是容易点燃的炮仗,也不知她不在家的时光里,两人是不是也经常如此。

      徐家庄在建安南边,说远不远,但也要走上一两时辰。李相月收拾好后没有耽搁,装满货,太阳当顶的时候出发,直到夜黑星疏才回到建安。

      手里多了两颗红鸡蛋,寻常人家生闺女都只给一颗,可见二当家对这个女儿格外上心。也难怪徐家庄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那满地乱跑的萝卜头也是爱扔石子的坏小子,陡然多了个软软糯糯的女儿,别说二当家,就是李相月也喜欢的不得了。

      一人牵着老马,悠悠走在街道,看见远处有耀眼的光,想到不久前被大雨浇灭的烟花,莞尔一笑。他啊他,怎就不知二月建安的天气是狗都嫌,老天爷没哪天不是哭丧着脸。

      想着他,心底有甜蜜丝丝溢出,像是偷吃蜜糖的孩子,舌头尖都是甜的。

      “怎么突然就走了水?”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手里提了个桶,装满水随着他的动作泼了一路。“快些吧,那地儿住了不少人呢!”

      “可不是么,好好的东水临街二十五巷怎么就说走水就走水了呢?大晚上的,折腾人呢!”

      “你说是哪儿?”李相月拉住他,急切的问。

      那人本就是被人扯起救火,已是不悦至极甩开她说道:“还有哪儿,东水临街二十五巷呗!”

      说话间李相月已疾走数百米,风喧嚣的吹过耳膜,似打鼓般敲在她胸口,口腔内生出血腥味,汗水浸透发丝。她边跑边扯起嘴角勉强笑着:“爹爹和相祁一定在外面呢,他们一定没事,不要自己吓着自己了,他们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相月!”庭院燃起大火,什么柳絮什么长桌小椅都化为乌有,城南的刘长岭闻得消息赶来,便看见失魂落魄的李相月。“逝者已矣,节哀。”

      “不会的,他们出去了的,不会在的。”李相月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瞳孔里满是红彤彤的火光。“刘伯伯您和我闹着玩儿呢,定是和我闹着玩呢,他们都出去了的。”

      刘长岭心有不忍,垂着头说道:“旁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傍晚回了家就再没出来。这火起的邪性,不光是一家,整个 都烧的差不多了。”

      “我不信!”李相月倒了桶水在身上,不等刘长岭拉住她就一头冲进火里,院里火舌较小,而屋子则烧的所剩无几。“爹爹,李相祁!你们在哪儿?”

      长剑劈开烧了一半的木门,屋顶猛地掉下正在燃烧的横梁,她退后两步险些坐在地上,却也看见倒在屋内的两人。

      已无呼吸,身子被从中砍成好几截,死时甚至来不及看清下手之人就气断,眼睛瞪着十分不甘。李相月踉跄半是走半是爬,走到两人身边,火蔓延到余她不足十寸的位置,熏得她泪流不止。

      她说不出话,将李相祁背在背上,李永年绑在胸前,可他们已经碎了,绑住这边那边就掉下。她跪在地拾起这边,那块又跌了,明明这么热,但手指冷的吓人,颤抖着绑好每一块。

      “爹爹,我早去早回了的,没有在路上耽搁。”她说着,长剑辟出一条路,似乎仍是寻常时光。“晚上想吃些什么,不要喝酒对身子不好,刘伯伯说了要忌口。”

      “相祁,想学武就学武吧。没人教你,我教你,我什么都教你。”手中的剑发烫,火离她越来越近,几乎将她吞灭。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身上亲人的血液滴在地上,瞬间被蒸发那恶心的灼焦味令她作呕。

      庭院柳树倒下,她也被呛的一口气没提气摔到在地。尸块咕噜噜的散落一地,她赶紧去抓,每一块都放在怀中,手被灼伤也毫不在意。

      刘长岭冲入庭院看到就是这番场景,惊异二人并非死于火灾的同时,也望见李相月沉沉死寂的双眼。

      眼见火越来越大,这院中物一个个倒下,他提起李相月就要往外拉:“相月,不要再拾了,他们已经死了,你再不走也要死在这儿!”

      “爹爹和相祁还在呢,我哪儿也不去。”她揽住尸块,没有生意。

      刘长岭扯住她,不管不顾就要往外拉,她悲伤至极浑身没了力气,倒也被他扯动。

      李相月大喊:“不要,我不要走!他们都在等我,说好了要晚上一同吃饭的,怎么能骗我......”

      手指扣住地中,划出长长的一道,终究被人拖出,尸块一块块落在庭院里,如她说永远的留在那儿。

      庭院门廊倾倒,连接左右的屋子也被牵连,耳畔都是哭嚎声。李相月呆呆的坐在地上,双手都被灼伤,刘长岭为她上药,忍不住抽泣两声。

      “好孩子,不难过。你爹爹最为疼爱你,他见着你心伤,如何安心的去?”

      李相月慢慢抬头,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双手捏住脸颊用力扯开,嘴角被扯出鲜血,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忽然有道鬼祟的人影闪过,李相月强撑着身子,拔剑追那人到死胡同,剑锋指住他的脖子,眼睁睁看着他身上掉出两个火折子。

      “女侠饶命!”他跪地求饶,以头抢地。“我只是收钱帮人放火烧空屋子,怕有人看见回来捡火折子的。根本不知道里面本来有死人啊,求求您饶我一命!”

      “是谁?”李相月眼中寒光凛冽,剑锋向前送出一分。

      那人说道:“他们都是顶厉害的人物,各个生的威武不是好惹的!”

      剑锋划破他的皮肤,这才说道:“就在城郊破庙,他们常常在哪儿!”

      话音刚落,长剑便穿透他的喉咙,滚烫的血溅了李相月满脸,她随意抹去,提着长剑向城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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