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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40

      跨过滔滔长江,枝叶重新抽条,染上嫩绿的色彩,正是江南好时节。湖畔高楼夜风习习,摇晃的灯笼点缀烛光,将人影拉的老长。

      夹杂风中是一刻不停的笛音,杜仲倚窗对月,一遍又一遍的吹着寻月谣,只是这曲调比第一次听时哀婉叹息的多。

      尽管李相月答应不会轻生,杜仲仍然封了她的经脉。

      她垂眼,手指纠缠似乎这样就能听不见他悲怆的笛音。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放凉。

      “相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吹这首曲子么?”杜仲停下,侧目问她。

      李相月摸着茶杯,温润的手感传递,手指在杯口敲动,撇过头去。自打那天,她常常沉默对他,所问也是置之不理,眉间细纹渐生。

      又起风了,杜仲衣衫被吹起能遮挡他失落的侧颜,他手指扣住竹笛说;“那天你留下信后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如果离开我真的是你所愿,你能平安喜顺,我愿意放手。”

      “可结果呢?我无法看着你去死,没有办法想象你变得冰冷。我多想你似曲里的小姑娘,能有一天亲自捧着月亮到我面前。”

      眼睛被风沙迷住,李相月用袖口拂拭,缓缓说道:“正邪殊途,我们是不可能的。天不会塌下,你也长不出翅膀,或许你该找个愿意为你捧来月亮的人。”

      她多日不说话,一说就是剜心的话,杜仲盯着她的背影说:“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月亮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正邪殊途又何妨,殊途总要同归,我等你。”

      杜仲走近,牵起她的手牢牢握住,他的坚定决绝无时不灼伤着她。

      “人活一世,为的是自己,而不是世俗名声,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虚名丢了性命?”他话语已是极为小心,若是旁人看见这幅光景恐要大吃一惊,这般谨小慎微还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魔头么。“和我回去,所有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李相月抬头,抽出手眼角泛红说:“我要,你离我远点。”

      转身放下床幔,钻进自己的一番天地,不去想不去听便能安心的苟活一日。李相月手拂在胸口,一会儿是师父多年教诲,一会儿是杜仲情深不寿,似两只无形的手,拉扯着要将她活生生撕裂开。

      “好,你早些休息。”杜仲仰头深吸一口气,提着她的长剑从窗飞出。

      剑影飒飒,有一人纵身在树梢,七七四十九般武艺每种衔接流畅。身影穿梭间不见任何停顿,招式变化之快堪比夜间的风,似大雨前的狂风,又似隐忍不发的雪,那么多招式杂糅错落在树梢上,免不得是场腥风血雨。

      他剑耍的极好看,无论是姿势还是神态都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但仔细瞧见又发现一切心随自然,有感而发,剑招处处淌着他的不甘,他的苦闷,他的困顿最后只能发泄在每一招每一式。

      嫩叶簌簌,他的剑没有狠心划下挂在枝头的希望,而是划出浅浅一道月影。长剑点地,他浑身仿佛从水中捞起,发丝缕缕黏在额边。杜仲苦笑望天,光将叶上的月投射,在地上,在他的衣衫上,在他的心上。

      回到高楼,烛火已经熄灭,李相月睡得很熟。杜仲轻手放下长剑,撩开窗帘看她月光下的脸。她总是睡不好,半夜睡到惊醒,怕他知道总是默默憋着泪,不知道今晚她能不能一觉睡到天亮。

      她微圆的脸蛋瘦出尖尖的下巴,本是典型的南方柔美女子,现在平添愁苦之色。杜仲心痛,想替她盖好薄被,早春的风冷的紧。探出手悬空,望见她眼角垂下的泪,竟是梦中也做不到洒脱二字,他闷闷的坐回桌上。

      桌上那杯茶早就凉了,他摸过她摸过的地方,瞥见床头那杯喝了几口的茶,笑了起来。她将心思藏得极深,深到开始麻痹自己,但她不知道无意间的一抹温柔足以让他义无反顾。

      一口饮尽,茶杯被他捏在手中反复摩挲,手撑着桌子就这样看着她入睡。

      李相月醒来,掀开床帘桌上放着精致茶点,简单洗漱后她捻起一个放入口中,绵软香甜夹杂淡淡艾草香味。

      上次艾草香气弥漫时,有人不期而遇闯入她的生活,转眼已经一年。

      “江南的糕点胜在精致小巧,味道软糯,百吃不腻。”杜仲越过她拿了块糕点,放入嘴中赞叹道:“不过我吃过比这更美味的糕点,在谷底小池旁,用竹叶包裹的软烂果肉蒸出来的小团子。叫做什么来着,姑娘说......”

      那所谓的糕点蒸出全化了水,不似吃食倒像是竹叶一苇渡江。李相月恨不得堵住他的嘴,拿了糕点塞进他嘴中,许是力道大了些真噎着他,猛地咳嗽。

      “杜仲,快喝点水!”她倒杯茶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喂他。

      杜仲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

      “幼稚!”李相月重力将杯子放下,歪过身子瞪他。“你在倚月楼也是这样放肆么,身为护法难道不该自持稳重?”

      杜仲知她生气,挑眉端庄的坐好,举止之间隐有威严说道:“承蒙楼主抬爱,活的潇洒,但这世上能让我费劲心思讨好的,也就唯你一个而已。”

      李相月手指蜷缩,头瞥向一边。

      “有个好消息,”杜仲明白再顺着说下去,她又会似之前陷入忠义两难的抉择中,索性岔开话题。“岐山的夷人撤退百里,近期不会来犯了。”

      “真的?”李相月喜不胜收,多日不展的浓眉终于解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就好,这就好。”

      杜仲也跟着笑了起来,默默的盯着她甜甜的嘴角,假装不经意的说:“断桥旁的迎春开了花,昨日我见了极美,要不要去看看?”

      “你作为护法就这么闲么?”李相月含笑,有些揶揄。

      “没有事才是最好的事,不是么?”杜仲说。

      能让他出马的大事,都不是什么好事,想到岐山的火河,李相月的欣喜渐渐冲淡。

      到了河岸,杜仲想携佳人共赏美景的希望落空。李相月死活不肯让他跟着,只说自己想一人走走。

      两人的对峙从来都是李相月压倒性的胜利,杜仲拧不过她,得到句绝不独自离开的承诺后,远远的站在桥上望她。

      迎春花果真看的极好,一串串垂落让她想起建安家门口挂着的红椒。小的时候,她带李相祁去山中采树泡也是用针叶将它们串好,挂在腰间走一步摇一步,活像嫁娘的红腰带。

      李相月想摘下一串别在腰上,尚未挨着就有长鞭卷着她的手腕,大力将她向前拖拉。

      手掌后仰,旋转半周后抓住长鞭,放在平时一招流云出岫手就可轻易解开。但她筋脉被杜仲封住,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流云出岫手刚打出一半长鞭已经勾住她手指,无法她只能跟着长鞭疾走,后脚勾住一块石子,想借力扯断长鞭。

      双腿劈开下压,李相月咬牙使劲与它抗衡。长鞭主人气闷一声,长鞭爬出条银黄相接的小蛇,直冲着要呀去李相月的手指。

      不好,李相月心下一紧,那蛇颜色鲜艳,头呈倒三角一看就知绝非善类。她空闲的手已经抬起,想着殊死一搏掐住蛇的七寸,只是心中没底,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一分。

      “阿宁!”千钧一发之际,虚弱的声音略带责怪从迎春花下传来。

      “玄哥!她这时间出现又会武功,定是莫家堡的人不甘心追来了!”阿宁抓住小蛇,长鞭未撤去,显然不太认同。

      施玄又说道:“阿宁!我认得她,是云梦谷弟子。”

      长鞭撤去,李相月一时没收力向前趔趄两步,看清花下人。

      她眯眼回忆,见到他胸前的银杆钩花狼毫笔才认出,作揖道谢:“原是点墨派的施三侠,多年未见不曾想在这儿遇见了。”

      点墨派传到现在不过两代,开山创派者是位屡次不中的乡绅,顿悟后以笔墨纸砚为器,施玄所擅便是判官笔法。

      至于李相月为何对他有印象,还得从五年前云苓的寿宴上说起。云梦谷女弟子众多,生有好颜色的不少,其他门派来贺寿者或多或少都有侧目欣赏。唯有点墨派,个个弟子正襟危坐,避她们如蛇蝎,被师姐们说像是刚出土的石俑。

      这股子正经刻板的气质,加之他的武器,认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关于施玄的江湖传闻,还有一个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说是三年前有苗疆妖女找上点墨派,偷偷在水里下了毒,强逼着施三侠与她下山,再没了消息。

      “阿宁是个直性子,做事鲁莽心性却是不坏。”施玄说不了两句,仰着头微微喘气,眼看着李相月仍觉得愧疚。

      阿宁收好鞭子,从怀中掏出药膏,热情的拉住李相月的手说道:“不知你是玄哥的旧相识,多有得罪。要不你用鞭子打我两下,算我给你赔罪!”

      说完她双手递上长鞭,面上坦然。过了须臾,她抬头补充道:“用不惯长鞭,其他武器也是可以的,我若是躲了,名字倒着写!”

      李相月不禁想,这女子果然如施玄所说,性子率真。就是他俩的关系不如传闻中的势不两立,反倒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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