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岳十九

79、第79 章

　　就在薛莹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了数日后，凤香院的门开了，楼慕白站在门口道：“恭喜薛娘子。”

　　不知是不是采薇的求情，还是王爷宽宏大量，崔玉珠和薛莹虽然受了一番惊吓，位份却没有黜降。

　　到了腊月二十八，陈王妃的车驾本来此时应该已到京城，却因大雪阻隔，要晚些日子才到。

　　瑞王府到处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对联，一派喜庆的气氛，新年就要到了。

　　转眼到了除夕，皇宫的宴席并没有因天降大雪而受到阻隔。

　　用了午饭，采薇便开始按品装扮。她平时喜穿胡服，此时穿上厚重繁琐的礼服，只觉迈不开步。

　　辛酉虽然重伤未愈，但养了二十来天，也好了四五分，此时强打精神，与采薇一起坐上入宫的马车。

　　崔玉珠和薛莹坐在随后的车里。

　　车子行到宫门口，发现前面刚停了几辆马车。侍卫上前检验时，采薇认出那是萧桓和他的妻妾们。

　　萧桓自被贬为昏德侯，便闭门不出。此时见辛酉有气无力地斜靠在马车上，不愿再看，扭过了头。

　　萧桓的妻子，长公主之女、郡主卫嫣见到辛酉的马车，恨恨地唾了口唾沫。

　　车在宫墙内行了一阵，几顶软轿过来，请众人下车。

　　采薇见辛酉脸色苍白，心疼道：“大哥，我陪着你。”

　　辛酉坐上软轿，采薇并没有乘轿子，而是跟在辛酉的身边步行。见王妃如此，崔玉珠和薛莹也弃轿而行。

　　后面坐在软轿上的卫嫣看到路上行走的几人，冷哼了几声。

　　宴会在温暖如春的宣室内进行。

　　长公主萧蔷早一步来到，看到女儿，点了点头。

　　众人落座后，萧颐来了，身后跟着这一年来最受宠的江贵嫔。

　　萧颐问了两句辛酉的病情，又说了两句最近的大雪天气，嘱咐辛酉好好养病。

　　汝阳王向萧颐祝酒，接着宫女们开始载歌载舞。

　　因是萧氏皇族的家宴，几轮酒过后，萧氏子弟开始热络起来。

　　萧颐靠着椅背，神态轻松，较上年的样子似乎年轻了些。

　　男宾席里一派喜乐，女宾宴席上表面融融，下面却暗流涌动。

　　卫嫣作为长公主之女，身份高贵，先前又嫁了萧桓，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后，如今萧桓却被贬为昏德侯，过完年就要回遥远的西南封地去，只怕死都要死在那里，再无出头之日了。

　　她看着对面坐的采薇，再看看皇帝身边笑得嫣然的江珍珠，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要不是因这两人，萧桓何不如一个病弱不受宠的世子？今日如何，也得出一口恶气。

　　“瑞王妃，听说瑞王重病，无以为乐，是王妃经常在瑞王面前舞剑为嬉，是也不是？”

　　采薇笑笑：“郡主大概所听有误。王爷生死未卜，妾身衣不解带，恨不能以身替死，何来嬉乐之心？”

　　“哦？看来外面传言有虚。”卫嫣掩口娇笑，“本郡主还以为武林之人不拘小节呢。”

　　长公主萧蔷向女儿使眼色，意谓对方态势正盛，不得无礼。

　　卫嫣接受到母亲的信号，也知今日不同往日，心里冷哼一声，朝一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一个宫女给众人倒酒，倒到采薇面前时，忽然脚下一绊，手中的酒壶倒在了采薇身上。

　　小宫女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地求饶。

　　采薇让人赦免了小宫女，起身去偏厅换衣服。

　　冬日衣服穿得厚，因入宫，又非常繁琐，采薇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捎带的新衣，重新朝席宴行来。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采薇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了两片六角形的雪花。

　　一个宫女匆匆行来，不知是不是路滑，走到采薇面前时，忽然脚一滑，身子倒了下去。

　　宫女看到采薇的衣角，知道冲撞了贵人，忙跪下请罪。

　　采薇从不在意这些，摆摆手让宫女走了。

　　走了两步，采薇忽地停住了。地上清晰地留着刚才宫女的脚印，与自己的脚印相比，实在是大了些、宽了些，不像是宫中女子常穿的绣花鞋，倒像是男子的鞋印。

　　采薇回头，却见那宫女正沿着甬道前行，离自己有百步的样子，马上要拐弯了。

　　采薇一边让香草去里面通知辛酉，一边对前面的侍卫道：“麻烦叫住前面的宫女。”

　　侍卫冲那宫女喊了一声，那宫女却闻若未闻，转个角不见了。

　　采薇顾不得别的，提脚追了上去。

　　那宫女似乎知道有人追来，脚步更快了。

　　几个侍卫得了令，也朝这边涌了过来。

　　宫女忽地起身一跃，跳上高高的宫墙。

　　采薇扯掉身上的礼服，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宣室里的饮宴正欢。萧颐虽然眯着眼，似在听厅中的宫女欢歌，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下面的萧桓和辛酉。

　　过了年，萧桓就要到遥远偏僻的封地去，他会甘心吗？当然不会。看看他强作欢笑的脸就对了。

　　萧衡呢？受了重伤，脸色苍白，气息不匀的模样，受此重创，加上自来体弱多病，看起来已不胜其烦。

　　这个人到底该怎么处置呢？萧颐的手轻轻拍着龙椅想。

　　谷满仓接到香草的消息，忙悄悄地走到辛酉身旁，说了两句。

　　辛酉一下子坐起身。

　　萧颐听到宫中侍卫传来的消息，摆了摆手，端起酒杯向一边的汝阳王萧泽道：“朕敬伯父。”

　　萧泽忙不迭地端起酒杯应了。

　　下面的萧桓端起酒杯欲上前敬萧颐，眼角扫到被风吹起的帐幔一角，隐约看到后面有披甲的侍卫，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滞。

　　辛酉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淡淡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今日想饮些酒，可身上的伤不允许啊。

　　殿中歌舞依旧。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欢快的歌舞声中。

　　忽然，外面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宣政殿走水了！”

　　宣政殿是皇帝接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大殿，里面有大量重要文牍。更重要的是，宣政殿就在众人饮宴的宣室北面。

　　冬日多北风，北风一吹，火马上就会蔓延到宣室里面。

　　众人惊慌失措。有人往外跑，有人在哭，有人沉思，有人忙着护卫皇帝，还有人想趁机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终于，在最初的惊慌过去，殿中众人在侍卫的引领下快速地朝右面的含元殿跑去。

　　男子们还都罢了，贵妃、公主、郡主小姐们穿着年节的盛装，惊吓之下更迈不开步，加上惊慌失措，跌倒的，哭泣的，乱嚷嚷一团。

　　侍卫们又不能喝斥，只好焦急地站在一边。

　　正在这时，宣政殿前面忽然闪出几个黑衣人，手提利剑朝众人逃跑的方向赶来。

　　“护驾！护驾！”

　　宫中的侍卫迅速围成一排城墙，把皇帝挡在里面。黑衣人看不能接近皇帝，忽然转了个方向，朝边上的萧桓和辛酉杀来。

　　最前的两个刺客被楼慕白和谷满仓拦住，后面的一个刺客越过众人，抓住萧桓迅速逃离。

　　“放箭，放箭！”

　　一个侍卫刚搭好箭，抓着萧桓的刺客忽然扔出一个烟雾弹，所有人霎时笼罩在浓重的烟雾里，分不清彼此，侍卫手中的箭不由松了。

　　烟雾中，众妃嫔和贵女们哭成一团，也不管侍卫的引领，纷纷朝前跑去。

　　江珍珠在第一时间搀扶住皇帝，对萧颐低声道：“圣上，含元殿在宣政殿的正北方，不如去西边的极乐宫。”

　　萧颐有一阵为了求皇嗣，信奉道教，把含元殿旁边的一个小殿改为极乐宫。宫中曾供奉过一个道士，但后来那道士不知为何出了宫，极乐宫就没人住了。

　　萧颐了然，点了点头。

　　有些跑得快的已到了含元殿，正在庆幸，忽见外面的人朝另外的方向跑了，再一看，江贵嫔搀着皇帝在最前面，于是，所有的人又跟着朝极乐宫跑。

　　终于到了极乐宫。此时，对面宣政殿的大火在北风的劲吹下，迅速把刚举行宴席的宣室点燃。众人看到刚才喜乐之地成了一片火海，心有余悸。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通红的火海映着簌簌降落的白雪，红与白的映照，让人心悸不已。

　　卫嫣与母亲在一处，一直紧跟在皇帝后面。此时见江珍珠扶着萧颐转了个方向，与母亲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极乐宫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宫殿，加上平时没有人光顾，只有几个老弱的太监守护，宫中也没有炭火。

　　在这数九大雪的天气里，众人弗一跑进来，还感受不到寒意。等到坐定，刚才奔跑中身上的汗意淡去，只觉冷得发抖。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贵人们忍耐不住，哭哭嚷嚷，要不是惧怕皇帝，只怕早就乱成一团。

　　萧颐望着衣冠不整的众人，扫了一眼，道：“瑞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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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重要人物修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