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岳十九

53、第53 章

　　采薇牵着辛酉的手往前跑，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了，辛酉道：“妹妹，我们兵分两路！”
　　说完，滚到下面的草丛里，不见了人影。

　　采薇转身专心对敌。

　　那人身形魁梧，使一把长刀，一刀挥来，身边的树枝哗哗作响。

　　采薇知道遇上了高手，她的内力无法与对手相比，唯在身体灵动，剑影人影合一，忽上忽下，让那人一把快刀无处下手。

　　只是，对手虽然蒙着面，但却是个经验丰富、稳健的中年人，虽然被采薇斗得团团转，却不急不燥地追着采薇。

　　采薇摆脱不得，下定决心，把全身力气注到剑身之上，正准备刺向男子，忽然听得一声轻响，那男子低低呼痛一声，忽然收了刀，转眼没了影踪。

　　采薇还在狐疑，下面辛酉的声音传来：“妹妹，快走！”

　　采薇跳到地上，发现辛酉一只手里拿着只弹弓，明白了刚才为何那男子忽然离去，原来辛酉用石子打中了男子的一只眼睛。

　　辛酉拉着采薇的手跑到巷子外面，看地上一个人一动不动。低头一瞧，却是刚才的瘦猴，不过已经没了呼吸。只是，不见和他一起的胖子。

　　二人知道被人盯上了。辛酉想了想，拉着采薇在黑夜中跑了一阵，来到东门里的城墙角。那里，十来个叫化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辛酉借着夜色，往自己脸上涂了两把泥尘，又把衣服撕破弄皱，弄得和个真叫化一样。

　　采薇见他如此，也把衣服弄烂，往脸上抹了两把灰尘。

　　“一会开了门，咱们跟着他们走。这里是每日进活鸡活猪的地方，人多物杂。等出了城，咱们再想办法。”辛酉小声道。

　　虽然后面有人追杀，前面等待自己的可能是深渊，采薇却觉得一点儿也不紧张，她轻轻点了点头。

　　辛酉看小人偎在自己胸前乖巧信任的模样，不由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妹妹，再睡会儿。”

　　天刚微明，城门就开了。

　　上百头猪，几十只羊，被人赶着往城里走。接着，又有装鸡鸭的牛车、送水的骡车，挑担的行人，熙熙攘攘，把东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叫化子趁人不备，捉到一只飞到半空中的鸡，正想饱餐一顿，被挑担的主人追着要还。两边维持秩序的士兵听到吵嚷，持棍上前要赶众叫化。

　　辛酉趁着吵闹，钻到猪牛羊、鸡鸭鹅的缝隙中，拉着采薇出了城。

　　此时天刚微明，除了等待入城的人，城外的官道上一片寂静。

　　大道漫漫，通向四方，不知终点。

　　辛酉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忽然想起那个小小的土地庙，拉住采薇道：“妹妹，你还记得土地庙吗？”

　　采薇点点头。

　　“咱们上次在那里对土地大仙发过誓。不过那时我当妹妹是兄弟，现在我们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再去拜拜吧。”

　　采薇又点点头。

　　土地公公是个不起眼的神仙，土地庙相对于叶城内外香火繁盛的庙宇，更是个不起眼的小庙，平时除了附近种地的乡人来祈雨、求平安，没有人会想到这里。

　　辛酉拉住采薇跪在土地大仙没有镀金的泥身前，虔诚祝祝道：“大仙要是保佑我和妹妹能平安顺利，等我回来给大仙塑个金身。”

　　说完，拜了一拜，又念念有词不知说了一堆什么东西。

　　采薇也许了愿，正要磕头，忽见辛酉拉了拉她的衣袖，轻道：“今日大仙作证，让我和妹妹结成夫妻。不，我们生生世世都会成为夫妻。”

　　采薇羞得脸一红，偷偷瞄身边的人，却不妨辛酉也正偷眼瞧她，二人脸一个比一个红，连对方的咚咚的心跳都听得见。慌乱之下，争先恐后地转头。

　　过了片刻，辛酉轻轻咳了一声，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拉住采薇的小手，朝土地大仙叩了三个头。接着，又转过身，朝采薇对拜。

　　起身后的采薇有些害羞，接过辛酉递过来的干粮，静静地咬着，不敢抬头看他。

　　辛酉也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向来脸皮厚，刚才所做又是自己一直所想，心里畅快，边啃干粮边道：“妹妹，等将来我们安定下来，我们再好好行次礼。”

　　“不，这样就很好。”采薇轻声道，“只要再告知娘亲，就好了。”

　　“那我们先去钟山。”辛酉用破烂的袖子抹了抹嘴，“城北门有雇车马的，咱们雇辆车马去钟山。”

　　二人之间，辛酉向来做主，采薇只管跟着他走，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

　　到了城北门，辛酉讲好价钱，雇了辆宽大的马车，然后和采薇爬进去。

　　马车行了半日，到了一个小镇。

　　这几天在阁楼里，二人除了啃些干粮，没有吃什么正经吃的。如今看到外面许多诱人的吃食，辛酉给了车夫一块银子，让他每样都买些。

　　车夫原以为拉的是两个穷客人，没想到辛酉给钱给得如此大方，便把马车停到路边，乐呵呵地去了。

　　“等咱们吃了东西，过了镇子就是渡口，咱们改坐船。”辛酉沉思道，“那人被我打中了眼睛，一时追不上来。不过，咱们要是一直坐马车，可能会被发现行迹，咱们就多绕些路，让他们追得辛苦些。”

　　采薇一边点头，一边挑起车帘看外面，一个胖胖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认出是和瘦猴在一起的胖子，轻轻“咦”了一声。

　　辛酉也看到了胖子，他盯着胖子看了一会儿，放下车帘道：“瘦猴死了，他可能害怕引祸上身，所以跑到了这里。”

　　“咱们坐了半天车才到了这里。他怎么来了这里？”采薇轻问。

　　辛酉一思索，胖子的样子，不会什么武功，也没有钱买骡马，难道也坐车来的？只是，他坐车来这里做什么？

　　胖子脑瓜迟钝，向来受瘦猴的欺负。瘦猴死了，他大概是害怕了。辛酉最后想道。

　　采薇也正想怎么回事，车夫提着一大篮吃的过来，递给辛酉后，又啰嗦道：“公子，刚小的碰见个新鲜事。这镇子口贴了好多寻人的告示，小的好奇，问了两句，原来是一个什么王爷世子被坏人虏了，说是谁要发现了世子的踪迹，重重有赏。那告示上听说还有皇上的大印呢。”

　　“什么王爷世子？”辛酉故作不知，“赏金是多少？”

　　“发现世子的，五百两；要是救了世子的，一万两呢。”车夫啧啧有声，“别说一万两，我要是有了这五百两，就不用天天天不亮就赶车了。”

　　“五百两？是够过一辈子了。”辛酉和采薇对望一眼，“大叔先别急着走，我去看看那告示，说不定咱们路上碰见什么王爷世子，一起发财呢。”

　　车夫听辛酉这样说，便道：“公子快去，不急。”

　　辛酉让采薇在车里等他，自己跳下车，朝贴告示的地方走去。他现在浑身是土，衣衫破旧，一脸风尘，不怕别人认出自己。

　　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张告示前，正大声议论着什么。辛酉挤到前面，看上面一张画像，与自己三四分相似的模样，旁边几行字写着：

　　“陈王世子萧衡，因病被歹人挟持。圣人焦虑，命全国州县严查恶徒。有发现世子踪迹者，赏金五百两，有救世子于水火之中的，赏金一万两。”

　　下面果然有当今皇帝萧颐的玉玺宝印，只不过是印刷的黑印，另有当地州县红色的官印。

　　辛酉迷惑不解，有人要杀他，皇帝为什么要通告全国找他？

　　陈王不喜萧衡，萧衡死了，他这个假冒的又走了，陈王不要高兴至死，萧羽不就可以顺利当上世子了？

　　还有萧桓，他不就可以顺利当太子了吗？

　　杀他的人不是萧桓就是萧羽，可现在为什么勒令找他？难道楼慕白说通了陈王妃，要把自己这假的世子当真的养？

　　辛酉打了个哆嗦，这可捅了个马蜂窝，在这里生活不得了。看祭拜过岳母后，得和妹妹跑得远远的。

　　辛酉一边思索，一边低头朝马车那里走去。

　　路上，一个卖银饰的妇人撞了辛酉一下：“公子，给娘子买个银簪吧。”

　　辛酉摇头：“大嫂看我像是有钱人吗？”

　　妇人笑笑，拿起一只式样普通，栩栩如生如一只飞燕的簪子，对辛酉道：“这只飞燕簪，是奴家夫君的祖传手艺。新人戴它，取燕好喜乐之意。”

　　辛酉想起今日与妹妹在土地大仙面前成了亲，可自己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便道：“多少钱？”

　　妇人道：“公子如果诚心要买，只要五贯银子。”

　　辛酉觉得贵，想杀价，又想现在自己不是以前一无所有的叫化子了，这时候给妹妹买点儿东西讲什么价钱！便点点头。

　　辛酉接过簪子正要付钱，忽然觉得手臂一痛，只见簪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爬出一只黑乎乎的虫子，咬了自己手臂一口。

　　辛酉甩掉簪子，转身就跑。

　　妇人却阴阴一笑，拉住辛酉大声叫道：“赔我的簪子，赔我的簪子！快来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辛酉大叫一声，回身踢了妇人一脚，却只觉浑身绵软无力。而卖簪子的妇人叫得更大声了。

　　采薇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大哥回转，忽然听到辛酉的叫声，赶忙下车寻声过去。

　　可地上除了一只被人踩扁的银簪，并不见辛酉。

　　旁边的路人说了刚才的经过，采薇觉得被妇人欺骗的正是辛酉，她低头正欲细看银簪，忽然有人上前道：“不要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