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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碧纱橱内,丫鬟们忙作一团。

      “我的阿毓哟,这让我老人家看着怎么不心疼!”安老夫人一手抚着安毓无血色的脸颊,另一手握着丝帕擦着眼角的泪。不得不说,安老夫人这双手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保养得像是三四十左右的人般,哪里有五六十的样子。

      床沿旁的安国公看到那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眉峰攒成一团,布满老茧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安老夫人拍开。

      “你这没心肝的,等我们阿毓醒来,哪里想看见你这绝情的父亲。”安老夫人被这儿子气得不行,又瞧着刘大夫刚才那叹着气的样子,心被攥成一股。

      这小身子骨,要调养至少半月才能行。

      “母亲,阿毓我也心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这一折腾,阿毓那件事皇上就不再怪罪了,也给了恭亲王一个交代。”安国公又瞧了安毓一眼,他见自个儿女儿这样,哪里不心疼,但是总得有个交代。不然的话,恭亲王到时真要追究起来,他女儿哪里还能躺在这里,怕是早就......

      安老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但她心疼,只能是拿自家儿子出会气罢了。

      “祖母,您得保重身体。”

      见安老夫人这哭法,又一口一个阿毓,安蓁心里难免不太舒服。明明都是安老夫人的孙女,她上次发高烧差点晕死过去的时候,哪里见老夫人这样哭过,只不过是随意过问了几句罢了。

      真真没见过如此偏心的!虽然安蓁是这般想着,但总归还是不能显现出来,毕竟她只是个庶出,哪里能和嫡出的安毓相比。可这心里总归有一口气,还得忍着,安慰老夫人不要太担心伤了身体。

      安老夫人听到安蓁的声音,才意识到秦氏母女的存在。她抬眼瞧去,方才注意到。今日安蓁穿着海棠红比甲,浅粉中衣,着同色罗绸散花百褶裙,素白联珠纹腰封,别着一只金点翠镶珍珠玉石花叶云纹簪。

      而另一旁的秦氏,金镶倒垂莲簪子挽了一个妇人发髻,上身衣着镂金凤穿牡丹橘红窄褃袄,下着明黄撒花湖绉裙,腰间配着的流苏玉佩。

      她俩可真是做了好生打扮!刚才可没怎么瞧着,尤其那秦氏的眼睛都快要勾在她儿子安国公的身上了。

      “你们俩退下吧!”

      “是。”

      秦氏也不敢看这老夫人,想着精心打扮国公爷都没瞧上一眼,拖着逶迤的步子,踱步般地离开。

      “水。”

      “什么?阿毓,是要水吗?”安毓的声音细得如蚊鸣一般,安老夫人和安国公一等人没听清,老夫人俯身又问了一句,才明白她要喝水。

      黄花梨木架子床旁伺候的风兰赶紧为小姐倒了一盏温水,安老夫人连忙接了过去,在杏枝的扶持下,水一碰那干皱的樱唇,床上的人儿迷迷糊糊地就拿着水往里灌,还真是渴急了。

      “阿毓,慢点慢点,莫要着急,还有水还有呢。”安老夫人生怕她被呛着,连忙把安毓的动作慢了下来。

      安国公本想帮忙来着,却又被母亲瞪了一眼,只能是摆手在一旁候着。

      “明明都是孙女,我怎的就这般!”安蓁狠狠地捏着袖里的绢帕,用力而凸起的青筋与玉白的手形成对比,眉心处的怒意早已忍不住而显现出来。

      “嘘,老夫人她们还在里头。若是听了去,可不得了。”秦氏把安蓁拉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喵了一眼那里屋,见里面的人还在为安毓醒来而忙活着,哪里有空闲注意这边的小动静,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

      秦氏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缓缓道:“谁让我们是个庶出,不要着急,等你母亲我怀上男儿,还怕没人给我们撑腰吗?”

      这膝下一日无男孩儿,秦氏心就不稳当。如果她日后有个男孩,还怕她安毓不成?国公整日在外,到时候老夫人终有一日离去,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再者说,安毓已许亲,对于她们娘俩威胁也不大。

      庶出又如何?凭什么要她低人一等?安蓁就是看不惯那安毓,想着里面忙活一团的样子,心里就酸得不行,哪里还肯在门口多待。

      些许光透过花梨木雕槅窗,秋修敏已散了发髻,乌黑的秀发衬得小脸又多了几分病态的白。朱唇失色,带着倦意的睫毛翕动了一两下,才缓缓睁开那已无波澜的杏眸。

      “祖母。”秋修敏见身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泪眼婆娑,她便知这是安毓的祖母了。抬眼又瞧见站在床边的安国公,缓缓又道了一声:“父亲。”

      声音娇小无力,听得里屋里的人又为这病娇娇的人儿心疼了一把。安毓身子弱,是随了她母亲的,众人岂有不知。

      “阿毓,你先好些歇息吧。”秋修敏知道,安国公是想让她放下心,之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安国公还想说着什么,瞅到那张与她死去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话到嘴边,如鲠在喉。转身离去,没人注意到这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亲生的女儿,他哪里不心疼。

      安老夫人见孙女这虚弱得很,见她醒来已是放下心来,也不想打扰她休息,明明心里一堆的安慰话,话在嘴边却只说了几句,无疑是让她好好歇息。

      秋修敏本想与祖母说上几句话,但听祖母叮咛了几句,眼皮一沉,又不知觉地昏睡了过去。

      安毓的体质真真不是一般的柔弱,自从那日之后,她便休养了半个月。前几日,还没什么精神头,后来养着养着便好了不少。安老夫人和安国公每日都来看她,也和她说了些体己话。这半月,也有不少的亲戚过来看望她,不过她都记得不太清了。

      半月后,安国公府的天气似乎也变好了。

      安毓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恭亲王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小姐,可还要水?”

      秋修敏惬意地躺在檀香木蝙蝠纹躺椅上,风兰怕小姐躺着不舒服,还垫了个瑞锦花纹靠垫。如玉般的素手捧着一只青花松竹梅纹碗,而碗里的水已不知何时没了。

      “给我再倒些许吧。”风兰将碗从安毓手中拿过,放在了一旁的填漆红木瘿小几上。

      “阿毓,祖母见你这般的开心,心里也欢喜得很。”

      一只桃花木簪松松地挽起她的墨发,阳光轻撒在她洁白的肌肤,衬得莹润无比,越发地如暖玉一般。杏眼弯弯,朱唇浅浅荡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脸上的惬意浮现得如此明显。

      “祖母。”

      秋修敏闻声便知是那祖母,这半个月来,她已明白,这祖母对自己是真真的好。重生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心里早已把她当作祖母般对待。

      她正要起身,却刚好瞅到祖母身后的丫鬟似乎准备了些细软,看那般,像是要出趟远门。

      “祖母,您这是要?”

      “心心念念你的可不止我老人家,你那位母亲也十分想念你呢。不过她可不能回来,还在坐月子,哪里受得了风寒。”

      母亲?秋修敏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这半个月,她又摸清了些情况。

      这个安老夫人说的母亲,其实是安毓的继母,名唤魏雅汝。她是正室,而那个秦氏只不过是一个妾而已。

      安老夫人这样说,也是因为这个魏雅汝对安毓是真的好,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秋修敏之前还以为安毓不会喜欢除她生母的女人,但是从碎片般地记忆当中,却发现安毓本人也对这个女子欢喜得很。

      “那我和您一同去。”

      在半个月前,魏雅汝回魏国公府,正好临盆。又出了安毓这事,安国公便没把这事告诉她,只是让她在魏国公府好好养着身体,先不要回来。安国公除了看安毓,大多数时间去了魏国公府。

      “你就不要去了,身子骨还没好全呢。我是看着阿毓没事了,才安心去看看雅汝的。”

      “好的,祖母。”秋修敏虽想早点看到这个母亲,但还是随了安老夫人的意。魏国公府需得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车颠簸,安毓还没好全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前世她哪里有这般的娇弱?

      她还真是对这个魏雅汝有点兴趣。听说魏国公的公子哥和魏国公夫人都是习武之人,生得的女儿并不想她舞刀弄剑,便取名为雅汝。

      但是,魏雅汝不仅没有成为知书达礼的娇小姐,反而在五岁时展现了天生神力,把比她重几倍的大哥给摔倒了。自此,她成了魏家的一朵武奇葩。

      杏枝在说这事的时候,特意夸张地演绎了魏雅汝大哥惊恐的样子,仿佛她当时在旁一样。秋修敏听到这些趣事的时候,也忍不住抿了嘴角,露出花朵般的笑容。

      “杏枝,帮我把这信给父亲的小厮带过去吧。”今早安国公来看她,把信落在小几上,她差点都给忘了。

      “好。”

      风兰也去准备午膳了,秋修敏还是想再晒会儿太阳,等风兰回来,她再移步回屋吧。

      但没一会儿,她听见墙那边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莫不是有贼人?

      但也许是小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秋修敏不敢在原处待着,杏枝和风兰都不在身边,她这院子里现在只剩她一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退到一旁的枇杷树后方,粗壮的树枝把她娇柔小巧的身躯恰好挡住。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少间听到重物摔地的声音,还听到孱弱的低哼声,看来摔得不轻。

      为何这低哼声如此熟悉?

      倒地的人仿佛没有泄气,又继续翻墙,鞋子磨蹭墙而发出丝丝响声。

      秋修敏像是想到这胆大的人是谁了,那股恐惧感早已一闪而过,面对这小子,她哪里还需怕的。

      看着那堵布着星星点点的青苔的墙,在她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堵墙。

      五年前。

      那是她嫁给赵听南的第一年,他在书房与他人议事,她本打算端些茶水给他们带去,但路过庭院一处时,却听到一道稚嫩的低哼声。

      秋修敏瞧四周望去,正好见摔在地上的卫瑄。

      圆润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孩子,当秋修敏视线落到他五彩丝攒花结宫绦旁的玉佩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也是赵听南的客人,因为这玉佩的雕刻纹路倒是与书房那位相似。

      “那个丫鬟!”

      秋修敏端着茶水,不明所以地朝四周望了望,这客人是找哪个丫鬟?

      “就你呢!”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确实没人,指的丫鬟不就是自个儿吗。不过这会儿,她也正闲的无聊,可以看看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端着茶水的样子,倒因为他那句话,而故意做成丫鬟般的样。

      “给我拿双鞋来。”

      还没等她回话,秋修敏便见那卫瑄一股脑儿坐在草地上,乌溜溜的眼睛气得圆鼓鼓的,不由分说地就把那黑色皮靴脱下一扔,嗔怒道:“你这个破鞋子!没你,我哪能爬不上那墙!”

      秋修敏掩住樱唇下的笑意,学着平时府里的丫鬟们的样子,柔柔弱弱地说道:“是。”

      她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好玩之人,她忽然玩心大发,真为他找了鞋过来,并且鞋的尺码分毫不差。并且怕他再次以鞋为借口,她特意找了好几双不同的鞋,有一两双还是小厮干活时推荐的。

      最后,在一双杏眸湛湛注视下,卫瑄换了好几双鞋,也没有成功爬过墙。对着这丫鬟卖力的讨好,骂也不是,赏也不是。又瞥见那丢在一地上的鞋,小孩心性的他,委屈地哭得梨花带雨般。

      此时还没等安毓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如今他身材俊俏,长高了不少,肉肉的脸也抽条了好几分,鬓若刀裁,眉眼如画。头上戴着束发银冠,穿着一件蝙蝠纹月白色箭袖,蹬着一双黑色皮靴。

      记忆中的人儿,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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