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三五

18、第十七章

　　“少夫人，你小心些。”
　　“放心啦，没事的。”
　　“怎么回事？”贺翌推开窗，问外面的小胖。
　　“回少爷，好像是少夫人在爬树。”小胖毕恭毕敬的答道，这几天少爷常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嬉皮笑脸。
　　“简直是胡闹。”贺翌咬牙，自从那天回来后，谢淘儿就对他嬉皮笑脸，可是却不像以前那样恶作剧，也不和他装乖了。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那种强烈的疏离感却让他不安。贺翌从书房里走出来，循着谢淘儿声音的方向走去。
　　谢淘儿正努力的往上爬，单手抓着树干晃得厉害。“下来。”贺翌看得胆战心惊，脸上黑了一大片。
　　怜儿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而谢淘儿本来抓得就不算太稳，贺翌这一声呼喝更是让她乱了阵脚，鞋子一滑就摔了下来。贺翌赶忙飞身接住她。落在地上之后，贺翌看着眼睛紧闭的谢淘儿又是火起，啪啪啪的就给了谢淘儿屁股几巴掌：“让你爬树。”
　　谢淘儿原本闭着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又打她，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挣扎着跳下来，一句话也不和贺翌说，又要爬树。
　　贺翌气急，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不要你管。”谢淘儿狠狠一甩手。
　　“什么不要我管。”贺翌皱眉：“你不要那么任性好不好，等会儿摔着了，又要我们照顾你。”
　　谢淘儿眼圈都红了，他不让她爬树不是怕她摔着，而是怕她给他们添麻烦。谢淘儿仰起头：“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就算摔着了，也不要你照顾。”
　　“你这是闹什么别扭。”贺翌甩开谢淘儿的手：“从草场回来你就阴阳怪气的。”见谢淘儿仍旧不看他，冷冷一哼：“既然你喜欢摔，那就随你。”拂袖而去。
　　谢淘儿咬着唇，看了眼旁边讪讪的怜儿，微微扯了扯嘴角：“怜儿，你继续在下面瞧着哦，小鸟还没放上去呢。”衣服上挂着的荷包里探出一只鸟头，谢淘儿摸了摸，又□□，抱着树干往上爬。

　　贺翌回到书房，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拂到了地上。小胖看着那上等的宣纸，毛笔好不心疼。缓缓的挪着步子去捡，却被贺翌阻止了。小胖只好站起身，看着焦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贺翌摇了摇头。本来以为他心焦注意不到，结果……
　　“你摇什么头，有话就说。”啪的一声，茶杯也跟着碎了。
　　小胖吞了吞口水，他这个时候说什么会不会被打啊。“少爷，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让你说就说。”贺翌横眉竖眼的看着他。小胖退后两步，到了门边，希望一说完就逃。
　　“少爷，你每次一遇到少夫人的事都不够冷静。”第一句话说出来了，下面要说的就简单了：“其实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家少爷了，我家少爷那是英明神武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少爷，自从你遇到少夫人，你就总是生气，总是被气得要死要活的，你那代表性的微笑脸都不见了。”小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贺翌，果然不出所料，脸全黑了，小胖打了个抖，涎着脸嘻嘻笑道：“少爷，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贺翌往这边移动了两步，小胖立马跳起来打开门跑了出去：“少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贺翌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周围散乱的一切，眯起了眼。

　　阮琴看着端坐在左右两边的谢淘儿和贺翌一阵莫名，怎么乐儿倒是挨着贺翌坐了？贺松劲咳了咳，阮琴回神。
　　“明阳城里的秦老爷子六十岁生辰，我们贺家理当去祝贺。”贺松劲对着贺翌道：“翌儿，你带着淘儿一起去吧。”
　　“是的，爹。”贺翌应下。
　　“淘儿，你没问题吧？”阮琴看向谢淘儿，笑着问道。
　　“娘，没问题的。”谢淘儿笑着道：“只是爹和娘怎么不去呢？我们小辈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贺松劲摆摆手：“这个家迟早要交给你们，早些熟悉也好啊。”
　　谢淘儿无言，这么早就想着把家业交给晚辈了？这是一代大侠做的事么。不是都说大侠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嘛，当然了她谢家亲爹例外，他一辈子都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也一起去吧。”乐儿小小声开口，贺松劲和阮琴有些意外的看着乐儿。乐儿脸上一红：“秦老爷子和我爹也有些交情，我既然知道了，也应当去拜访一下的。”贺松劲点点头。“乐儿倒是个懂事的。……那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是。”乐儿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贺翌眯着眼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谢淘儿，脸上慢慢的爬上一抹笑容。

　　“夫君，我觉得淘儿和翌儿像是吵架了。”阮琴有些忧心，那天淘儿来找她，她把自己和贺松劲的事儿当作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难道淘儿还不明白？
　　“儿孙自有……”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知道。”阮琴不高兴的瞪了一眼贺松劲：“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做娘亲的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的。”贺松劲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还好当初没让你再生，否则现在注意力怕是一分也不会集中在我身上了。”
　　“你嘀咕些什么呢？”阮琴扯扯他的袖子，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出来的。
　　“没有什么。”贺松劲抱住她：“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翌儿不是小孩子了，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争取一些东西。”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好了，好了。”贺松劲不耐烦的打断他：“等翌儿去秦老爷子家回来我就问问行不？”
　　“嗯。”阮琴点点头。
　　总算是安静了。

　　去秦老爷子家的路上，贺翌坚持跟乐儿同骑一匹马，谢淘儿那个气啊，马鞭挥出，几下就跑得没了踪影。
　　“贺翌哥哥，让淘儿一个人这样跑好吗？”乐儿感觉到贺翌温温的胸膛羞得低下了头。
　　“没事的。”贺翌笑。他心情十分的舒畅。那天小胖说他面对谢淘儿的种种表现，他在吃惊之余，也挺高兴的。他见过的女子算多了吧，温柔的，娇媚的，可不管怎样她们都不能勾起他情绪的变化。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优秀的，所以别人恋慕他，想尽办法对他好，只有谢淘儿一个人敢恶整他，害他拉肚子，气得他火冒三丈。
　　“贺翌哥哥，年前你能陪着乐儿回家吗？”乐儿低着头小声询问。
　　“乐儿想要回家了？”贺翌笑：“可以啊，我将你接过来，自然由我送你回去。”他和乐儿认识多年，对她也是关怀备至，可是……他知道这与对谢淘儿的情感不一样的，说到底乐儿也不能挑起她情绪的大幅度变化，他对她的表情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乐儿对于贺翌的回答很开心。他接她来，陪着她回去，好像新嫁娘回门……哎呀，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知羞呢。乐儿用手捂住发烫的脸，却怎么也遮不住那泛着甜味的眼。

　　“少夫人，你怎么……”怜儿欲言又止，唉，少夫人明明不喜欢少爷和乐儿小姐待在一起的。
　　“怜儿，你说我今天的装扮不会失了礼数吧？”谢淘儿粲然一笑：“我可不想待会儿被人笑话哦。”
　　“少夫人你这样穿很好看。”怜儿无奈的看着她，少夫人根本就是回避她提出的问题嘛。
　　“那就好。”谢淘儿点点头：“以前爹爹出门都很少带我出去的，爹说女孩儿生来是疼的，可不能到处奔波了。”
　　“亲家老爷可真好。”怜儿有些羡慕，她何曾被人这般关怀过。
　　“是啊。”谢淘儿怔了怔，笑道：“以后我带你见他啊，我们家的人都很好的。”想起家里的人谢淘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勉强压下涩意，不开口的往前走。
　　怜儿也陷入沉思，她很早便被家里人卖了。家里孩子太多，一个女孩子不事生产，也不能娶妻生子，留着没多大的用处，所以卖了换点钱也就算了。

　　秦老爷子的生辰与谢淘儿以前参加的不大相同。其实她只参加过一次……
　　大门口没有仆人照料着，随便哪个人只要愿意进去的都可以进去。谢淘儿不解，怜儿赶忙解释：“秦老爷子在明阳城很有威望，为人正直，人人都很尊敬他。秦老爷子的生辰其实不是自家办的，而是整个明阳城里的人联合出力出钱办的，所以凡是明阳城里的人都可以进去。
　　谢淘儿算是领教了，原来明阳城里彪悍的民风是流传许久了的啊。

　　谢淘儿携着怜儿一起去拜见秦老爷子，表明身份后，秦老爷子开心的大笑：“可算是见到本人了，以前让贺翌那小子带出来见见，他总是找理由推脱。”谢淘儿受他爽朗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这便是夫君的不是了，老爷子多担待些。”
　　“好好好，倒是个懂事的丫头。”秦老爷子拍拍谢淘儿的肩膀：“娶到你也算是贺小子的福气，别人都说他怎样温文儒雅，可我知道那不过是虚假的表象……”谢淘儿哈哈大笑，没想到除了她还有一眼洞穿贺翌本质的人。
　　“秦老爷子这又是在说我的坏话呢。”贺翌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挂着浅笑，乐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小子个老爷子请安了。”贺翌拱拱手，躬身。
　　“乐儿也给秦老爷子请安了。”乐儿蹲下身行了礼。
　　“好好好。”秦老爷子拍了拍贺翌的背。眼睛看着旁边的乐儿问道：“这位是？”不得不说他是觉得奇怪的，谢淘儿一个人到来，贺翌却携着别的女子而来，这中间……
　　“这是东阳城杨域杨世伯家的乐儿小姐。”贺翌笑着介绍，眼角往谢淘儿的方向瞟了瞟，她正背着他，看不到表情。
　　“原来是杨域家的，也算是熟人了。”秦老爷子冲乐儿点了下头，对着贺翌道：“小子今日可要陪我喝个三百杯。”
　　“好。”贺翌豪气十足的答道。乐儿偎在贺翌身边低头浅笑。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谢淘儿深吸了一口气，对怜儿道：“我们出去逛逛？”
　　“嗯。”怜儿知她不高兴，便跟着她一起出了厅门。
　　秦老爷子家的院子比起落燕门更大几分。谢淘儿看着满园的菊花，轻声念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这是她哥哥谢茗常念的诗，但是她只记得这一句了。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有人走过来，抑扬顿挫，把一首诗给念全了。谢淘儿歪着头看过去，嘴角便扬起来。
　　“淘儿喜欢这首诗？”薛陵笑着看她，他早该料到她也会来的。
　　“薛陵你也喜欢？”谢淘儿不答反问。
　　“嗯，简单几句便将菊花的可爱姿态描绘出来了。”薛陵呵呵一笑：“淘儿喜读诗词？”
　　谢淘儿赶忙挥手：“我不读的。”顿了顿又道：“这诗是因为哥哥念得多了，所以才记下这么两句。”
　　“这样啊。”薛陵点点头，和她并肩而立。同赏一株菊，也是件幸事。
　　贺翌从屋子里出来便见到谢淘儿和薛陵站在一起，她的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眸子水盈盈的。妒忌之火便从心底升起来。但是贺翌忍着没有发作，而是笑着走过去和薛陵拱手招呼，还让谢淘儿介绍。谢淘儿皱眉看他，她还记得娘亲说的，离家在外要给男人足够的面子。所以谢淘儿还是指着薛陵作了介绍。
　　贺翌见谢淘儿皱眉，心里更不舒畅了。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然后便下狠劲拉着谢淘儿走了。薛陵皱眉，掐下一朵菊花，淘儿她过得……似乎不是很好。

　　秦家一行，败兴而归。
　　贺翌喝了不少酒，随谢淘儿怎么劝都不听。回家路上还不停的说乐儿怎么怎么好，温柔啦，漂亮啦，善解人意啦。哪里像谢淘儿那样，粗鲁任性不懂事。谢淘儿气得都哭了。贺翌却是越说越开心。谢淘儿干脆不再理他，自己和怜儿走了。贺翌看着远去的马，这才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尽管你不够好，可我就是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了三章现代文把它完结了，所以这边就写晚了……
ＰＳ：昨天的留言比之前都要多，高兴ｉｎ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