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爱着你》三泡台

2、第二夜

　　汽车飞驰在街道上，姜末栩看着窗外迅速向后移动的景物，从破败的矮楼，渐渐地变成了林立的摩天大楼，姜末栩不禁感觉到自己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的感觉……
　　一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活了快要十八年了……
　　还有一点是……
　　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其实，在大约半年前，姜末栩便见过这个男人了……
　　说实在的，如果是一个在你出生就离开你的父亲，还间接地把你的母亲逼疯的人，当他想你抛出一枝橄榄枝时，你当真会心甘情愿地和他走吗？
　　姜末栩虽说现在对于自己的母亲没有多少感情了，但是当他还小的时候，和大部分的孩子都一样，依赖自己的母亲，而自己还清晰地记得小的时候，或者说是，自己母亲还没有真的疯了之前的日子……
　　那时，母亲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想要嫁入豪门，去报复那个男人，她还是一个浪漫的人……
　　姜末栩的母亲叫姜颖，出生一般的工薪家庭，她的父母倒也是和一般的父母一般，希望孩子可以脱离这样朝九晚五的贫乏无味的阶层，因此对她的教育相对而言比较严格，除了在学业上对她要求高之外，还给她报了好几个兴趣班，而对于姜颖的人际交往，女生是没问题的，但是男生就不行了，他们很担心女儿早恋影响自己的成绩，因此在这方面可谓是严防死守，也因此姜颖在上大学前基本就没怎么和男生说过话……
　　不过姜颖当时也算是争气，考上了当地一所著名的院校，一时间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到了大学姜颖的父母倒没那么管她了，想想也是，孩子也到了该谈恋爱的时间了，老是管着也不是回事嘛……
　　但是对于姜颖来说，这却是很困难的，由于父母从小的教育，导致她一和男人说话，心跳就会加速，身上开始冒虚汗，有时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这是开始的现象，随着她渐渐地熟悉大学的环境，这种症状便开始改善，只是姜颖有些心高气傲，对于身边这些同龄的青年们，她总是觉得他们有些幼稚，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毕竟她终究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难免会对于自己的另一半有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对于姜颖来说，她更加喜欢年纪稍微比自己大一些的男人，她觉得那样会有安全感，不久，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很辛运地，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程乔。
　　程乔比姜颖大五岁，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大礼堂，程乔作为学长兼成功人士回来给各位学弟学妹们做讲座，当姜颖第一眼看见这个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男人的时候，便被他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所吸引，很显然这个男人正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最关键的，在程乔做完讲座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便将这个少女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程乔那时仿佛也看上了这个青春洋溢的少女，那天讲座刚刚结束便找到了姜颖，两人共进晚餐，看着对方潇洒的模样，姜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而程乔也是撩的很上手，两人没过多久便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当姜颖看见对方手捧玫瑰站在自己的寝室楼下对自己深情表白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真的觉得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却没想到，他却是自己生命的转折点……
　　两人交往后一年，姜颖父母所在的单位突然开始裁员，姜颖的父母学历不高，又没有什么背景，于是便被意料之中地被裁掉了，单位也只赔了很小一笔赔偿金，姜颖父母都是老实人，两人一下子都失业了，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姜颖只好回家陪着父母防止二老想不开，不过还好，她还有程乔可以诉苦，程乔倒也没有抛弃她，不但陪着她，同时，有时还悄悄给姜颖家寄些钱救急，不过总体来讲，这段时间虽然有些窘迫，但是因为有程乔的暗中帮助，倒也是勉勉强强地度过了……
　　时间过得很快，姜颖大学毕业了，毕业当天，她和程乔在享用完了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到酒店开了一间房，姜颖感觉自此两人的感情得到了升华，满脸都是甜蜜的少女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脸上一丝复杂的表情……
　　不过从这之后男人倒是更加照顾姜颖了，这让姜颖自然而然地认为两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四个月后姜颖去医院查出来已经怀孕了那天，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自己爱人时，对方一脸纠结，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月，程乔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姜颖当时还傻兮兮地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渐渐地，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没有多想，直到一天……
　　这是一个星期六，姜颖和父母在家待在一起，突然门口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姜颖没有多想便把房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自己没有见过她，不过来人说话还算是客气，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你好，请问你是姜颖吗？”来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颖，便开口问道。
　　“是的，请问……”姜颖还没说完，脸上便被恨恨地扇了一巴掌，力气大得姜颖一下子都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你，你们到底是谁？”
　　“小颖啊，谁来了？”姜颖的母亲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似乎还向着门口走来，当她看见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时，尖叫着冲上去，伸手护着女儿，看着来人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打我女儿？！”
　　“呵，”来人冷哼一声，然后指着姜颖骂道，“你的女儿，好女儿，勾引了我的未婚夫！”
　　“什么？”姜颖看着女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未婚夫了？”
　　“怎么？敢做不敢认？”女人瞪着一双美眸冷冷地看着姜颖，然后缓缓靠近她，低声阴沉沉地说道，“你认不认识程乔。”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姜颖听到“程乔”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凝结了起来，好像置身于冰窖之中，她颤抖着嘴唇说道，“他是，我，我的男朋友……”
　　“啊！要杀人了！”
　　还没等她说完，女人又扇了她一巴掌，姜颖的母亲赶紧把女儿护在了身后，尖叫起来，似乎是想要引起邻居的注意。
　　“叫啊！”来人倒是一脸淡定，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漠，好像丝毫不在乎似的，她幽幽地说道，“夫人，您把邻居都叫来，然后来见证你的女儿是狐狸精？真好啊……”
　　“你……”姜颖的母亲一脸愤怒地看着来人。
　　“你凭什么说程乔是你未婚夫？！”
　　“你不知道吗？我们下周就要举行婚礼，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姜颖看着来人，感觉一切都有些虚幻，怎么会这样？程乔有未婚妻？那自己算什么？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算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姜颖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低声呢喃道。
　　“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他？”来人还没有等姜颖说话，便拨通了手机，在程乔来之前，姜颖一直就呆愣地坐在地上，好像不太相信发生了什么。
　　没过太久，程乔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姜颖看见他来，还满心欢喜地以为男人会来安慰自己，可是没有想到，男人连看都没有看自己，只是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皱着眉头好像在说些什么似的。
　　“程乔！”姜颖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乔，你是不是应该和这位女士说清楚？”女人好像是好脾气地说道。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冷冷地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母女两人，缓缓开口说道，“小茹，我和她只是玩玩的。”
　　“什么？！”姜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道嘞批中了似的，看着男人，自己明明已经和他相处了好几年了，但是，他的家庭到底怎样，自己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清楚……他真的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吗？
　　“程乔！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姜颖的母亲忍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程乔的鼻子骂道，“我女儿哪里对不起你？！”
　　“这位女士，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程乔还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但是看在姜颖眼里，她感到了一种无尽的恐惧和冰冷……
　　“啊……对了，”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女子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说道，“程乔，这位姜小姐说她有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要么打掉，要是生下来……”
　　“生下来，我们可是要给人家抚养费的，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养一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女人笑眯眯地扶上程乔的肩膀，善解人意般地说道。
　　“嗯，听你的。”
　　“所以，姜小姐，你听见了？”女人说完转头看向姜颖，笑着说道。
　　“……”姜颖和她的母亲震惊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姜颖恍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都崩塌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时，门口已经站了好些街坊四邻正在指指点点的，有些不堪的话语落在姜颖耳朵里，更像是一把把利刃戳在了姜颖本就破碎的心上，渐渐地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次的意外导致了姜末栩最后早产，而在那之后没几天姜颖的父母因为接受不了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两人选择在家里自杀，这成了压垮姜颖最后的一根稻草……
　　从那之后姜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平日里只是给姜末栩留下一些食物，便几天都不回家，只留小末栩一个人在家，有的时候她回来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姜末栩一顿，导致姜末栩常年穿着长袖，人也有些内向，而随着姜末栩的年龄增长，姜颖越来越看他不顺眼，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和程乔这个男人很像，她越来越习惯打姜末栩，打完后往往又会抱着满身伤痕的姜末栩痛哭流涕，随着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姜颖终于无法工作了，于是初三的姜末栩不得不去做兼职，但是一个孩子能做些什么呢？
　　不过还好，他遗传了姜颖天生丽质的面容，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些成熟的气质，便被一家酒吧录取做了一个服务员，于是姜末栩早上上学晚上去酒吧做兼职，他便更加消瘦了……
　　这样的生活就过了两年左右……
　　而说巧不巧，一次他在兼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而后便看见了自己的生父——程乔，虽然程乔从自己出生起便没怎么来看过自己，但是姜颖常常会抱着幼小的姜末栩看着程乔的照片回忆过去，于是对于这个父亲，自己还是很容易就认出来了，而他发现程乔也看向了自己，但是很快便将视线移开了，不过没事，姜末栩已经见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而且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想要接近他，实在是有些困难——没想到，他刚刚想睡觉，就有人给他送来个枕头，所以当程乔问自己是否要和他走时，自己虽然有过一丝犹豫，但是，还是同意了……
　　时间回到现在……
　　姜末栩想到再过不多久，自己便能见到那个自己一直想的人，心便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虽然他想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但是嘴角还是稍稍挑起了一个微笑，这点当然没有逃过程乔的眼睛，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底里悄悄地冷笑了一下，看来还是一个比较好控制的人。
　　思绪飞回了姜末栩的身体里，他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景色又变了，灯火似乎在逐渐变少，没有多久，车便开到了一个富人区，一栋栋别墅似乎在诉说着生活在里面的人的身份……
　　最后，车停在了一栋精致的别墅的车库里……
　　“到了，下车。”程乔说道。
　　“嗯。”
　　当姜末栩走进别墅的一瞬间，便看到了那个人，他穿着米色的薄毛衣，亚麻黑的头发柔顺地贴着头，白皙的脸庞有些贵气，他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好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姜末栩愣是压制住自己想要马上冲上去拥抱这个人的冲动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耀，这是你的弟弟，”程乔似乎有些不满程耀的样子，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程耀没有说话，还是低着头看着手中闪烁的屏幕。
　　“程耀！”程乔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知道了——”程耀闻言终于懒洋洋地放下了手机，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过来，看着姜末栩和程乔。
　　“您好，”姜末栩率先说道，等对方走近了，他才看清，原来程耀没有那么白，而是白皙中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蜜蜡色，整个人看上去贵气有阳光，姜末栩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程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消瘦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居然能够对着自己笑出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小耀，你怎么不和弟弟打个招呼呢？”这时，一道温和的女声从程耀身后传来，是他的母亲，显然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让她的气质更加温和沉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姜末栩的肩膀，说的，“你就是末栩吧，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阿姨好……”姜末栩被触碰的一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但是马上就被他掩饰了过去，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
　　“嗯……”似乎是很满意对方的回答，女人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今天已经晚了，小耀，你带弟弟去他的房间。”
　　“哦……”程耀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看着姜末栩，说道，“走。”
　　“嗯，麻烦了，”姜末栩不卑不亢地说道，然后便快步跟上程耀的脚步。
　　待两人走远后，女人看着程乔说道，“你打算让小耀跟他一起住出去？”
　　“嗯，你应该是知道这个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夜店酒吧这种地方，平日里我们太忙了，缺个人看着他，现在白白来了一个，不是很好？”
　　“可是……”
　　“别担心了，小耀不会吃亏的，这个家伙不敢。”
　　“恩，他要是敢欺负小耀，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就是你的房间，”程耀带着姜末栩走到一间客房门口前停下，指着房门说道，“行了，我走了。”
　　“恩，谢谢……”姜末栩低声下气地说道，然后好像又有些不甘心似的抬起头看着程耀，轻声说道，“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什么？！”程耀闻言好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似的，挑了挑眉，有些讽刺地说道，“怎么？我应该记得，你是那个biao子的儿子？”
　　“你……”姜末栩只是阴沉沉地看着程耀，没有说话，程耀也觉得没趣，拳头全部打在了棉花上面确实不是什么好感觉，默默“嘁”了一声，便离开了……
　　姜末栩一直看着程耀的背影，一直看着，直到他消失在了另外一道门里，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而后，姜末栩快速地转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何上了房门，然后靠着房门，慢慢地滑了下来，直到蹲在地上，姜末栩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压抑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滴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下，低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泪花……
　　“我终于见到他了……”姜末栩这样说道，然后，他又接着颤抖地说道，“可是他不记得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姜末栩的情绪似乎才恢复了过来，因为长时间蹲着的缘故，他站起来时感觉眼前有些白花花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于是便扶着房门，慢慢地站了起来，开始仔细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新”房间……
　　房间里东西倒是齐全，因此虽然姜末栩什么都没有带，但是倒不碍事，当他洗完澡，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做梦似的……很美，很虚幻……一碰就碎……
　　渐渐地，他便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这一夜，他睡得很沉，很沉……
　　在梦里，姜末栩感觉自己好像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