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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越狱(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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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后来很久以后,蘸蘸才知道孙筱筱阿姨是青霉素过敏,症状为皮肤瘙痒和过敏性鼻炎,与她状况完全是两回事。
她又犯病过四五次。
流泪,涕泗横流,体温忽高忽低,还腹痛呕吐——痛苦得她几乎快死的时候,闻叔就递来强效安眠药,该死的监狱不把犯人性命当回事,觉得是浪费公共资源。好在她每睡一次醒来症状都好一些。
闻叔说药物也不是全能的,就连发烧感冒也要半周,痊愈需要时效,只能硬抗。
难道这三年都要这样凄凄惨惨的在监狱里渡过了吗。
蘸蘸往着四壁电流网,四方小小的天空无语凝噎。
期间狱警来访过两次。
就蘸蘸的情况作详细记录,话里话外的意思,老马一行人的举动闹得很大,连上级领导都下不下去,要加刑。但她们之中有好几个都犯得杀人罪,终生监禁,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以后离她们远一些,”狱警严肃警告。
“要她们主动招惹呢?监狱就那么大,我能躲哪儿去?”蘸蘸苦笑。
狱警走后,闻叔开口:“你以后都可以躲在这儿。”
蘸蘸抬头,见闻叔表情认真,眸色纯净而温柔:“以后都你守夜了,三年时间我应该还是可以陪伴的。”
说话间有风穿堂,吹动地上猫咪铃铛,叮叮铛铛响,如同雨落。
蘸蘸蓦的想起《小团圆》里张爱玲写得一句话:“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但事实证明闻叔说的这番话很快被打了脸,只是当时的他们没意识到意外会来得那么快。
正常监狱作息6点半起床打扫卫生,蘸蘸直接跳过,7点过后的早饭点名学习也有一茬没一茬的去。她的病时好时坏,医务处有案底,狱警倒没多为难。就罗盏酒好几次表现出想找她说话的样子,蘸蘸都故作视而不见。有一次甚至有纸团子丢她身上,抖落了装没见着。
蘸蘸感觉身体出的问题不止药物过敏那么简单。既有可能是伤到了什么重要的精神枢纽,极难忍受,住人屋檐下,不敢添麻烦,最难受的时候手趴着墙一道道往下抠,等疼痛缓解才撑得了去问闻叔要安眠药,才发现自己指甲盖被扣脱了。
她性子变得极狂躁,嘴里还时不时涌出股恶心难受的味道——不会是癌症吧?监狱没手机,她图书馆翻书,其结果嘛,类似与手划到口子查度娘查到截肢。
蘸蘸认栽。
闻叔嘴上不说病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之前安排她的铲猫砂扫地擦窗等活儿,基本上没再安排过,都是蘸蘸闲时捡起来做的。心态上的平和,使得她对闻叔的态度也日发轻松。说起调皮话来一套一套。
中午。
“你一会儿用手机吗?”她想用手机查询病情。
“不,我要去食堂打饭。”
“那你借我玩会儿呗。”顺当还能搓把炉石什么的。
傍晚,临近五点一刻。蘸蘸像只穿花蝴蝶又绕到闻斐然身侧。
“闻叔闻叔,一会儿您还去食堂打饭吗?”
“不,等会儿泡面吃。“
”那正好,我们看看综艺吧!“蘸蘸妥帖的垒书本坐背靠。
又一日。
“闻叔,一会儿能玩手机吗?”
闻斐然脸色微变,想起昨天被巡逻狱警看到囚犯美滋滋的看综艺电视剧乐的一幕。
”要的!我要用手机查导航如何去食堂打饭装食盒。”
“OK,给我也带份饭!”
她这是服刑还是度假?
入春后,雨一日一日增多,地面像重彩油画始终水光模糊,浸出若有若无浅黄色。
每次厅堂点名来回一次,蘸蘸要打好几个喷嚏,这下更通过医务室下单子传达出可以不用去的借口,她自然乐得悠哉。
这天忙完一天工作,蘸蘸舒展了下僵硬身体,倒了杯水去关窗户。中午才将将停了会儿的雨,这会儿又稀里哗啦。窗户上多覆了一层铁纱窗,避免猫猫失足落下。纱窗网洞里不少猫毛。她又返身找出吸附纸和牙刷一点点清理。每天的事儿都如此繁琐而复杂,做完一件,一抬腿下一件紧跟而至,眼里有活儿的人天天干不完的活儿,累死都做不完一般。她想起妈妈还在世干净整洁的家,当时只当是寻常,亲力亲为才知道多费精力时间!
突然间她听见了屋外传出异响。
是脚步踩践泥浆子的声音。
虽然对方竭力控制脚步,但蘸蘸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不寻常。脚印听起来很敏捷很轻巧,绝非闻叔,更不是横着走的狱卒。
来者何人?
……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蘸蘸归放清洁用具的时候经过库房,闻叔正在盘点货物,左肩拱起与耳朵间夹着手机,与其它基地的工作人员汇报工作事项。蘸蘸本来想告知他,想想自己也没那么不经事,先自行看看再说。
雨一下大,天就黑得飞快,世界浸入粘稠湿漉的油墨中一般,一米之外都看不清。
黑暗对于蘸蘸来说习以为常,她本就来自地狱。可湿漉漉的雨,容易让她联想到尸骨沉浮的忘川的水。正犹豫间,空气中猛的窜出股血腥味,如同尖针刺入鼻尖,手扶上腰间芥子空间,抬脚往檐下奔去。
介子空间佛家语,指可容纳庞大空间的独立的载体,其体积可大可小,可储于物件或主人精神,视所有人能力而定。
像蘸蘸这种半吊子预备役,地狱为她预备的是腰间的任意物件,无论是荷包或裤兜或包包,都处于一种平行的存在。
上次下水道被揍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打开,此次她手已经撑入裤兜,地狱的风从指缝间凉飕飕溢出。
蘸蘸身体贴着墙根,缓缓地朝四周巡查。突然间她心里一紧,有人在她背后!
想回头已晚,耳边传来破风声。
蘸蘸毫不犹豫向前跃跳,躲过了背后袭击。转身功夫将芥子空间朝对方兜去。
满脸雨水影响了视线判断,明明兜住了人,人影之上却又跳起一道鲜红色影子,飞奔到三米开外。
芥子空间收口吸住的是件长黑袍。
墙角那侧传来咕咕咕的笑声。
蘸蘸心中一凛,对方是有备而来,看来还很了解她有做什么?
敌暗她明。
“你谁?”
她不敢贸然行动,抹了一把脸上雨水。
她没见到人,却先听见声响,低头一看,只有膝盖团高的红色影子。原来是太矮。走得越近,越发看清,长鬃短足,铜铃大眼,模样憨态,嘴里嘟嘟嚷嚷半只爪子,比鸡爪子大很多,手指也要长很多,蘸蘸越看越眼皮直跳,一眼就辨出那是人手!
“罗盏酒,你杀人了?”
罗盏酒用力地嚼了两口断手,连骨头带肉吞下去:“呸,你可别冤枉好人!给阿酒种孽果不说,我可不想吃枪子儿。“
再好的饕餮神体,也会被热兵器打烂打穿。
蘸蘸又急又气:”那你这是哪儿搞来的?被人发现,要不要活了!“
罗盏酒舌头一卷舔掉最后半边手,吃得那叫一个恋恋不舍,连吸带嘬带嚼。
“所以我才来你这儿吃啊。监控拍我原型看不清还以为是大猫呢。”
蘸蘸对她避重就轻气极:“我他妈管你咋吃?我问的是这手哪儿了的!”
罗盏酒吃完最后一口,舔着嘴周唾道:“那帮杂碎打架打的手都断了,啧啧啧,你啥眼神?呵,哟,你是躲清静,不知道近来监狱里乱的……这帮贱人,有吃有穿,学习工作,还有钱拿,天,比饥荒年代的穷人都过得有尊严,可人家根本不爱惜自个儿身体,“罗盏酒说着咕咚声把骨头噎下去,“打打打,再打狠点!”
蘸蘸一阵无语。
人家打架,你趁乱把人残肢叼走吃掉,回头搜证怎么办。
“你快离开这里。”
罗盏酒打了个哈欠,冲蘸蘸伸手,要过衣服后把头钻进去,衣服渐渐撑开,手脚伸出,头伸出领口又变成熟悉的罗盏酒的那张脸。蓬松红发在雨水中像火一样灿烂。
“怎么?怕别人看见我俩在一起?我的怪样子影响到你交朋友了?白无常小姐,”罗盏酒背手擦嘴,一抹,“你要不装正经,我们就凑成搭档,你要灵魂我要□□,吃干抹净,岂不快哉。”
蘸蘸冷笑:”你想得倒美,老子有编制的,跟你一个街溜子鬼混?”
“老子是神兽!老子辉煌的时候,你还是个单细胞生物呢!”罗盏酒说着伸手飞快的撩拨了下蘸蘸头发,故意撩拨她。
蘸蘸打掉罗盏酒的手:“你们这些神兽都没性别,可男可女,别以为借了个女人的皮囊,就可以说那么不要脸的话。”
罗盏酒笑得更开了:“看吧,还有只有像你这种非人类的东西,才能理解到我。有你在的监狱有趣多了,你不知道我装人装得有多无聊。”
“你可别拉我下泥潭。。”
罗盏酒嗅了嗅指尖,颌眼轻捻:“别那么冷漠嘛,我来可以带了个好消息来的。”
“你还能有好消息?”蘸蘸竖耳朵,罗盏酒监狱里的消息可比她灵通很多。
“我有办法从这儿出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出去?
越狱?
蘸蘸刚想谢绝,可突然想起与黑无常交流过的一句话:原主未竟的意愿八成与家庭有关,监狱断绝家族关系。
难道她要硬生生住三年的监狱吗?
罗盏酒敏锐的抓捕住蘸蘸的情绪闪掠,循循善诱道:“整个监狱当中,只有这里的摄像头是还未来得及修复。或许上面觉得猫不重要吧。只要我们能爬过高墙,就能出去了。”
蘸蘸打击她:“这高墙上有高压电,墙高十五米,纵然你有一身本事没处落脚也翻不出去。”
罗盏酒拉长声:“将军可不打无准备的仗。”说着她从衣兜里摸出卷长长的线,“我了解过两天会有工人来修补铁丝网漏洞,到时会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