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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越狱(3) ...

  •   “欢迎光临,”一中年男子微笑着走过来,毛衣挽到袖子,穿着灰旧围裙,头发微鬈,眼睛细细长长的,鼻梁高高的,一笑眼角就妥帖的延伸出笑纹。
      猫咪围聚而来,蹭着狱警的腿喵喵喵要吃的。高竖尾巴,油光水滑,活泼粘人。

      蘸蘸有一瞬的失神。
      明明是来工作,蘸蘸却有种去猫咖玩的错觉。
      “助手给你带来了,”小猫在狱警臂弯中打呼噜。
      “谢谢监狱长了,”中年男子看蘸蘸的眼神,也像看幼猫一样,“这么小的孩子,被家人关到这里,确实可怜。”
      狱警:“监狱长也是这么个意思,这孩子别的活儿也不会干,监狱长说让她在你这多积操行分分,争取早日出去!”
      二人同时望向蘸蘸。
      蘸蘸顿时手足无措:“谢谢……”
      狱警与中年男子同时收回视线。
      狱警:“闻斐然,老闻,年级大你一轮,你可以喊他闻叔。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打扫卫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蘸蘸诺诺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会好好铲屎,做一个合格的铲屎官。”顿一顿,“这真是多少猫奴梦寐以求的职业啊!”
      狱警与闻叔都笑起来。
      狱警姐姐逗了会儿猫,离开继续工作。

      中年男子一边捡猫玩具,一边介绍每日基地有做的工作内容。
      蘸蘸有样学样,也开始找活擦灰,一一应诺。
      来之前,工作内容有一条触动了她:好好劳动改造,有减刑机会。
      而她只被关押三年。
      倘若是这份轻松愉悦的工作做好了,她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
      蘸蘸想得出神,依稀听见闻叔喊她名字。
      蘸蘸:“啊?在的,领导,您什么事?”
      闻叔:“执行你判定结果的法官我听说过她的。”
      蘸蘸绷紧耳朵:“你认识她啊?!”
      “这倒不认识,”闻叔碰了碰鼻尖,“不过你爸爸是我老同学。”
      蘸蘸像被雷生生劈了一下僵住。
      闻叔又道:“是你奶奶安排我照顾你的。”
      这下蘸蘸彻底冷静不了了:“我我我,怎么没见过你?!”她是找了奶奶求助,本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帮助竟来得这么快!
      闻叔沉默了下:“早些年我都在国外,妻子去世后回来的。”
      冷不丁扯上人家的痛处,蘸蘸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闻叔笑了笑,转过身,背对着蘸蘸。
      墙面斜交阴影覆盖在他身上。

      他说:“我知道你姑妈是佛教徒。”
      他说:“宣判的法官,也是远近出了名的信徒。”
      三四只奶猫在他手底下翻过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摊开四肢任由按摩。
      还有几只缠着也要享受同等待遇。闻叔穿着细腻柔软的羊肉衫,长的短的猫毛黏着。  屋子里大概有二十只猫。待久了才发现角落里到处飞毛。
      难怪会要人来帮忙。

      简简单单几句话,在蘸蘸心里掀起从未有过的壮阔波澜。
      蘸蘸顿时明白,姑妈定与法官是旧相识。
      “这座城市的寺庙与信徒就那么多。宗教圈子,不分尊贵卑贱,各种机关卡节最好打通。”
      蘸蘸搜肠刮肚原主记忆:“之前每逢年过节,姑妈都时常不在家,与道友聚集谈经论道。堂妹生日那天,姑妈也去参与放生礼拜……”
      闻叔:“说不定聚会上就有那名法官呢。”
      蘸蘸低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何况就算是查出,我又有何证据她判案有失偏颇?或许姑妈根本什么手段都没用,就只是熟人的刷个脸,也足够让法官倾向于被害方!”
      闻叔沉默。
      裁决书上白纸黑字红戳明明白白,根据《刑法》,故意致人重伤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教。

      细细的痛苦□□打断二人谈话,笼子里蜷缩的三色母猫浑身战栗。
      闻叔突然像想起什么:“你走远点,猫要生宝宝了。”
      “需要我帮什么吗?”蘸蘸手足无措。
      闻叔一边忙猫一边安排她。
      蘸蘸被吩咐用干净盆子接水管热水。根本不熟悉路径,好不容易备齐回去。满客厅见闻叔旋风般来来回回,取药箱和工具,双臂探进笼子,一会儿功夫闻叔掌心托着团黑红肉团,半透明胎衣完整覆盖在奶猫身上。隐约可见稚嫩四肢不断蠕动。
      “快,递给我剪刀,”闻叔开口,惊动老猫,母猫一扭头,朝着他手背狠狠咬下。
      蘸蘸赶紧把剪刀递过去,闻叔忍着疼:“再不给破羊水,这奶猫会窒息。”
      抽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剪开托在右手心的胎衣。
      顿时羊水混着血水洒他满手。他迅速清理幼崽口腔内羊水,倒立式甩开残余羊水。幼崽受激嘤嘤细叫。
      活了!
      蘸蘸将早已浸过消毒液中的棉签递上。
      “谢谢。”闻叔将不断蠕动的猫崽放回母猫肚皮上。此时母猫神色才变得清明,回头帮孩子咬断脐带。
      闻叔抽回手,两个血洞股股往外渗血。他用棉签按住伤口。
      蘸蘸见血有些后怕:“这猫也太凶了!”
      闻叔笑:“没事,习惯了。这猫才八九个月,送来就是怀孕状态,第一胎又对人不信任,所以才让你走远点。”
      没多久,母猫又生出老二。
      这一次它对闻叔敌意没再那么大,任由闻叔帮忙结扎脐带。虽然依然龇牙咧嘴,鼻翼翕动,但神色间已有某种变化。

      半个小时后,闻叔说着用抹布迅速清理污秽。
      “好了,没有宝宝了。”
      蘸蘸将块厚绒布搭上笼子,猫妈妈肚子瘪瘪的,不禁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学过兽医吗?”
      闻叔:“拍了彩超。”
      蘸蘸:“……”
      她忘了还有高科技设备!
      为了给母猫营造出安静保温环境,二人蹑手蹑脚将猫群赶去别的工作间。工作室很大,一百来平米左右,贴墙林立猫别墅,分上下两层,刷漆木板为底,玻璃外墙,里面猫食、水、吊篮、猫窝、猫砂应有尽有,足有半平米的活动范围。
      一工作间有十来只笼子。像这样的工作间基地有十来处。
      忙完这一日常工作,搭眼见窗外夜幕已至。办公室电话尖锐的响了一通又一通,闻叔接起又是道歉又是解释,挂断催促她赶紧回去,是管理处打来的。蘸蘸悚然一惊,这要按违纪算是会被扣分的。她匆匆离开,跑了一段路才想起回头冲闻叔挥手道别。闻叔相送到门口,逆光而立,周身被渲染出柔和光晕,又温柔又笃定,看不清容颜,却突兀生出几分熟悉感。

      蘸蘸一边疾行,一边在记忆中搜索,冬末的风干冷阴湿,灌得她神台清明,她蓦然抓起根记忆线索——
      “别他妈跟我提姓闻的,一听到这个字我都犯恶心!”
      她打了个冷战,突兀想起这句话。
      闻这个姓氏特殊,倘若是旧人,那就只可能会是闻斐然。
      是了是了,她又想起一段原主记忆。

      父母爆发的争吵不多,那十岁那年有一次格外厉害。抑制不住嘶吼争吵,扰乱夜晚安宁,伴随着稀里哗啦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硬生生将蘸蘸从睡梦中吵醒,扒拉开门觑眼瞅。
      沉潭一般漂浮摇动的晦暗灯光中,爸爸高举起相册,愤恨地砸到地上,使脚尖用力碾踏。
      “说了以后再也不要跟姓闻的来往,你就犯|贱上杆子?!”
      妈妈喝骂:“这都多少年了,要不是因为老祖母离世,人几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邀请你聚,你还傲气。我看你不是傲气,你就是小气,比女的还小气!”
      “对对对!老子什么都比不上他!那老子不去比都不行?喊我一声我就去?你以为我是你?可惜人家就看不上你!”
      妈妈被骂红了眼,跳起来,打爸爸的背:“你少拿我泼脏水!别当我不知道,你根本没忘筱筱。可惜人家嫁给闻斐然,你不就因此跟人撕破脸?!”
      爸爸不耐烦地推开妈妈:“我知道我知道,人家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你是没得选才嫁我。”
      “你你你——”妈妈眼泪直飙,“我嫁给你十年,怎样对你你不清楚吗?你这样羞辱我?!”
      “我当然清楚,我就是清楚你对闻斐然是什么态度,对我又是什么态度!”爸爸抓起旧相片,一张张撕,沉了声却愤怒非常,“你对旧照片露出的笑,都比对我多!”
      撕成碎片的旧照片,雪花一样洋洋洒洒。妈妈晃了晃身体。蘸蘸开门冲出屋子,扑到妈妈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坏爸爸,欺负妈妈,呜呜呜呜呜呜——”
      孩子的出现,中断了两个成人的唇枪舌剑。妈妈搂住蘸蘸稚嫩的身体,激动不已:“你记住你爸是怎么对我的!以后我要死了,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
      后来才知道,妈是刑侦片可不少受影响。二人吵闹一辈子,终究还是同寝同穴了。
      被撕烂的照片她也曾经过,是四名少年少女合影,洋溢着青春灿烂,虽只剩下身体部分,但有一个男的明显个子更挺拔,气质更俊朗,普通校服也被穿得如同定制版有棱有角。
      难道动物爱心组织的所长闻叔,就是爸妈口中提起过的话题中心吗?

      蘸蘸想得入神。末冬的夜风鼓起领口,把衣服吹成小船帆。蘸蘸突然听见“咕咕咕咕咕——”一串响。
      难道是自己饿了?
      动物爱心组织地处偏僻,来的时候是白天不觉得,回的时候就有些孤零零,摄像头像眼珠子随之转动,她加快脚步,这时又一声“咕咕咕咕”,清清楚楚响在侧后方。
      这一次,蘸蘸听得真切。
      绝对不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谁会把胃在路上呢?
      那声音分明是从皮肉下发出,还带着肠胃的蠕动。
      蘸蘸猛地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路灯聚集起勉强的灯光,只照得开两米左右的光晕。天黑得太快,夜雾推动黑暗,如水弥漫,视线也逐渐模糊。
      蘸蘸心底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算有什么东西躲在黑暗里,这具凡胎肉眼也无法看见。但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走,她快,那东西就快,她慢,那东西就慢。这要换作一般人,早吓得破了胆,可蘸蘸毕竟不是一般人。她非但不躲,反停下了脚步,如磐石屹立当下,衣角烈烈,气场全开,煞气十足。
      “出来!”蘸蘸低声一喝,声若奔雷,吓得铁网内有东西乱颤了下,露了行迹,闪身就跑。
      那是一团黑黑的,像黑雾一般,倏忽不见。
      这什么东西,猫?黑猫?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才出动物爱心组织地盘不远。可她不是与闻叔将猫都赶回笼子了吗,这是只漏网之鱼?可依据闻叔的细致程度,丢了只猫,可能性大吗?
      蘸蘸越想越觉不对劲,视线落在黑影离开处,竟见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她走近看清,发光的竟是滩口水。很大很大的一滩,说尿也不为过。但尿绝没有如此黏腻。还泛着幽幽绿光。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吐出来的。淡淡的腥臭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蘸蘸捏住鼻子,飞快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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