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个真君子》归期长安

1、第一章

　　天佑十二年，明明已经立春，空气中却仍带着沁骨的寒意。

　　魏瑾素笼手站在寿宁阁外的廊下，由着自己的大丫鬟点翠解下她披身上的狐裘，看着对方小心的整理自己皱着的衣衫，随后迈入室内。

　　“三姑娘来了。”打帘的是奶奶身边的李嬷嬷，看着魏瑾素的瞬间就露了笑意，“今儿天寒，老夫人还打算免了诸位奶奶姑娘的请安，没想到你们到的还这么早。”

　　“是我想老夫人嘛。”魏瑾素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让李嬷嬷的笑容更加温暖。

　　“对了，嬷嬷还没说，是谁先来了？”魏瑾素跟在李嬷嬷的身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有谁，不就是老大家的那两个。”李嬷嬷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冷不热的，“她们也是有孝心。”

　　“……”魏瑾素没有接话，低下了头微微勾了勾嘴角。

　　穿过前厅和一个小花园，魏瑾素进入了老夫人在的正房。

　　房间内被地暖烧的暖融融的，让刚脱掉披风的魏瑾素暖和了不少。

　　“谁到了啊？”听到脚步声，原本一直沉默的坐着，神色莫名的老夫人扬声问道。

　　“是三姑娘来了。”李嬷嬷回答道，随后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就规矩的倒退出房门。

　　“素素啊，你怎么来这么早，冷不冷啊。”看着魏瑾素小碎步的急忙上来问安，老夫人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原本室内死寂的空气也缓和了许多。

　　“老夫人万福，大伯母万福，二姐好。”魏瑾素规规矩矩的挨个问好，之后才凑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你来也不多多穿点，看小脸白的。”老夫人摸着她身上淡粉色的夹袄，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谢老夫人关心，孙儿并不觉得冷。”

　　“你们这些小孩，一个个都不上心，还得我老人家操心。”老夫人拉着魏瑾素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年轻的时候要做好保暖，别和老太爷那样，年轻时就知道逞威风，老了却只能躺在床上，动一下都觉得针扎一般的疼。”

　　“知道老夫人你最疼我了。”魏瑾素的笑容更甜蜜了，她紧挨着老夫人的手臂，一头的珠玉叮当作响。

　　祖孙二人亲亲密密的，与此对比下，更早来的二姑娘魏瑾仙只穿着一身鹅黄的单衣，坐在离老夫人最远，也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感受着门缝吹来的寒意，默默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而魏瑾仙身边坐着她的母亲郭氏的表情就明显带着不满了，但是她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到底是商户人家出来的。”老夫人虽然在陪喜爱的孙女说笑，却也将郭氏的表情收入眼底，转过头将魏瑾素揽得更紧了一些。

　　不过一两盏茶的时间，其他各房的姑娘奶奶们也都到齐了，一下子这个原本空旷的房间就更拥挤了，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到似乎让春天的寒意都退去了许多。

　　魏家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因着当朝皇帝推崇以孝治天下，因此哪怕魏瑾素的叔伯们都成家立业，但在老夫人活着的一天，这个家就不会分。

　　因此魏瑾素虽然是他父亲的唯一的女儿，但她也只能是魏家的三姑娘，而跟她同一辈的姐妹也一共有七人。

　　坐在老夫人的左侧，魏瑾素微微用余光打量着在坐的姐妹们，她们有的目光平视前方目空一切似是在发呆，有的低眉垂目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有的咬牙捏着手绢恨不得用视线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有的却懵懂的晃着双腿，眼神一直看向身边伺候的嬷嬷手中的甜糕糕，各有所得的模样，到是十分的和谐了。

　　魏瑾素微微有些出神，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思绪，倚着老夫人仔细听着老夫人和大伯母之间的交谈。

　　二伯母是老夫人第一个儿子的妻子，不过当时做主的还是老夫人的婆婆，因此哪怕老夫人并不满意这个儿媳，也得咬牙忍下。而大伯母虽然性格要强了点，后宅的事却处理的井井有条，这分手腕和公正让老夫人心中的芥蒂消解大半。

　　魏瑾素只是凭借着每天在这里听听二伯母的汇报，都觉得获益匪浅。

　　“说起来，大姑娘也快十六岁了吧。”满意的听完了儿媳对各项开支的汇报，今日的请安本该结束，却没想到老夫人忽然另外起了一个话题。

　　魏瑾素一听老夫人的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暗示，她微微侧了侧头，偷偷用眼角看去，却见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的紧绷着后背端坐着的一脸高冷的大姐姐握着丝帕的手忽然紧了紧，嘴唇紧紧绷直，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谢老夫人关心，清儿的婚事我已经为她相看起来了。”二伯母的语气急切了许多，整个人微微前倾，努力显示着她的诚恳。

　　“光说有什么用，光看有什么用！”老夫人不满的敲敲桌子，哪怕此刻老夫人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深色的皮肤似乎已经盖住了她的眼眸，但当她开口，她仍然是整个魏家说话最有份量的女人：“你该让大姑娘多出门，去让各家太太看看。你个当娘的也不操心，整天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算那么清，有你闺女的婚事重要吗？”

　　“老夫人教训的是。”二伯母“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的身旁，虽然在小辈和妯娌面前被教训，让她觉得既尴尬和丢人，但是她还得诚恳的道歉认错。

　　“还有你！”老夫人打断了二伯母的话，站起身，略过跪了一地的姑娘奶奶，直接指向了大小姐魏瑾清，“大丫头，你也别成天找借口看书就呆在自己房子里，以后多跟着你姐妹们出门逛逛，有这么大人了，后宅之事全不管，甚至没一个手帕交，日后婆家怎么看你！”

　　“是。”魏瑾清跪在地上，后背绷直，纤细高挑的身躯轻轻颤抖，虽然恭敬的答应老夫人的责问，但眼神里确是漠然和不甘。

　　魏瑾素低着头跪在老夫人身边，双眸眯了眯，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好了，都起来吧。”一顿火发泄之后，老夫人也收起愤怒粉表情，被魏瑾素扶到塌上躺好后懒懒的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

　　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老太太的房子，魏瑾素故意放慢脚步留在了人后，打算避开人群。但没想到等到她慢悠悠地穿过庭院和前厅来到廊下，大伯母二伯母和她们的女儿，以及魏瑾素父亲的继室徐氏并一众丫鬟婆子都没有离开，挤挤挨挨似是要堵起整个走廊了。

　　“大伯母，二伯母，母亲，还有两位姐姐，怎么不回去，还在这吹着冷风。”魏瑾素主动开口问道。

　　二伯母是有求于人，但从来没求过，只能微微张了张嘴，又紧紧抿起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这样的，三丫头。”到是大伯母率先开口了，也许是她今天本身心情不好，也许是看着一向得势的二伯母也被老夫人训了，她有些急不可耐的挑衅道：“你这狐皮披风也有些年头了吧，我记得前年就是这件吧。”

　　“大伯母好眼力。”魏瑾素自恃聪慧，这次却猜不透这个大伯母的套路，只能轻轻点头。

　　“哎呀，你说你，如果没新衣穿了告诉大伯母一声，别的不说，着皮毛料子可是不缺的。”这样说着，大伯母还偷偷挑衅一般的瞪了魏瑾素的继母徐氏一眼。

　　“原来如此……”魏瑾素心下了然，看着不远处那个刚刚进门没多久的继母，此刻的她显然还没习惯郭氏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回击，只能讷讷的站在原地。

　　“大伯母何出此言。”魏瑾素爱惜的抚了抚披风顺滑的皮毛，“这披风可是当年老夫人赐下的，素儿平时喜欢的很，自然不愿意更换。况且前日子夫子来，还跟素儿讲，先皇曾说过‘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素儿虽不能完全理解圣人的意思，但也白圣人是想让我们勤俭节约，这才是持家之道。”

　　“你！”被魏瑾素不冷不热的怼了句‘你不懂持家’，让原本还在洋洋自得的郭氏瞬间涌出怒火，一双被描摹的细致的眉毛扬起了夸张的弧度。

　　大伯母郭氏的娘家郭家是京城的一代巨商，可惜士农工商的阶级差距却难以弥补，尤其是郭氏的兄弟子侄也不是读书的料，于是家中的族长就将此念头打到了几个姑娘身上。

　　郭荣荣从小就被像世家中的闺秀那样培养，后来也的确成功嫁入了魏家。虽然魏瑾素的大伯是个庶子，但是作为庶长子的正妻，在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她还能管着家里的下仆采买。

　　不过等到老太爷去世，这份权利就被老夫人找了个由头削去，并将这份权利给了魏瑾素的亲生母亲，魏瑾素生母病逝后，采买权反而由魏瑾素处理，直到郭氏进门才有了变化。

　　这想必就是郭氏一直针对三房的原因。

　　魏瑾素很快将这件事想明白，所以自然也能打蛇打七寸。

　　“郭氏，你要做什么！”此时，原本有些期期艾艾的二伯母找回了自己的状态，她一声怒喝就让二伯母冷静了许多，只能缩了缩头，拉着之前一直拽着她不让她说话的二姑娘就要离开。

　　不过她离开时嘴里还愤愤的嘀咕了两句，“不敬兄长”之类的话语。

　　看到大伯母离开，二伯母的表情才缓和了许多，她努力放低姿态，可是因为一贯高高在上的地位，这样的伏低做小到让她有些不习惯，努力想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却有些过于扭曲了：“素儿，刚刚老夫人的话你也停了，我的意思是，“下月初一，婉嘉公主的桃花帖，你能不能带着清儿一起。”

　　“可以。”没等二伯母说明缘由，魏瑾素就迅速的点头答应下来。

　　看着二伯母错愕的眼神，魏瑾素笑了笑，精致小巧的脸颊上带着些讨人喜欢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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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开新文~
第一次写原创和古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