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秋点兵》江南烟雨客

34、好转

　　经过赫连的一番诊治，阿南果真有了些许起色，好歹不发烧说胡话了。秦忠将熬好的药吹凉喂给阿南，谢天谢地，她总算是能咽下去了。秦忠欢喜地看向赫连，但一撞进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笑意僵在脸上，缓缓地敛起，然后别扭地向别处看去。

　　赫连仍是老样子，风轻云淡的，好像方才因男女有别而生出的异样尴尬都不存在似的。可秦忠却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虽然是为了疗伤迫不得已宽衣解带，但毕竟肌肤相亲也是破了男女大防。他给阿南上药时，别说上手去碰，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而赫连去除了阿南身上的所有衣物，又用手一点点地涂抹上药，最后用药布将赤身裸体的阿南层层缠住，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这期间不该看的不该碰的，也都看了碰了，若是阿南醒来知道这一切，又该如何自处？

　　秦忠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心无旁骛，或许是他杞人忧天了。

　　许是实在看不惯他纠结，赫连一边捣药一边说：“今天的事我不会说，你也不要说。”

　　秦忠以为他指的事换药一事，微微一怔，随即连忙点头，道：“这个当然，虽说是疗伤，但毕竟男女有别，我自然不会乱说的。”

　　赫连看了秦忠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说的不光是这个，还有不要告诉她我知道她的身份。”

　　“这……”秦忠有些为难，他从没对阿南说过谎，但救命恩人的话又不能不听，思来想去，干脆折中一下，“如果她不问，我就不说。”

　　“如果她问了，你就会说，是吗？”

　　秦忠垂下头，没作声。

　　赫连将捣好的药盛在一个钵里，慢条斯理道：“按理说我对你们也算有救命之恩了，都说救命之恩大过天，我也不图你们什么回报，但只有保守秘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拒绝，还说什么报恩的话，着实有些可笑了。”

　　秦忠羞愧难当，犹疑了下，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先生说的是，我不会跟她说的。只是……先生，这又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不告诉她就是了。”赫连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原本就不想知道，也不该知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就装作不知道，时间久了，就真的不知道了。”

　　秦忠听不懂他绕口令一样的话，更没心思去琢磨，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阿南的伤势，索性命不该绝，救治的还算及时，否则怕是今夜都过不去了。

　　军营里多了一个人，又是在沈铎的眼皮子底下，秦忠务必万分小心，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出房门半步。好在他们衣不解带守了两天两夜，阿南终于有所好转了。秦忠寻了一个时机，悄悄地将赫连送了出去。

　　阿柳听说阿南的伤势见好，也跟着高兴，送来熬好的骨汤和肉粥给阿南进补。泗水城经历了几场水深火热的大战，百废待兴，温饱果腹都尚且困难，更别说吃肉喝汤了。

　　秦忠不肯收，推辞道：“阿柳姑娘的一番好意，我和阿南心领了。只是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上回的那些棉衣棉被已经受之有愧了，怎么还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阿柳拎着竹筐，手冻得通红，含着气说：“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秦大哥你就收下吧。”

　　秦忠摆手道：“现在不比以往，别说是肉了，就是一口粥都十分难得了，你们自己吃吧，解个馋也好。军营的伙食虽然也不算好，但好歹也能吃饱。贺先生留下的药很好用，用不了多久阿南就能痊愈了。”

　　阿柳将竹筐塞到秦忠手上，道：“这狍子还是去年吴三哥在后山猎到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猎物还在，他人却不在了。我想吴三哥在天有灵也希望他猎到的猎物能发挥最大的作用，阿南将军现在身子虚弱，正是需要滋补，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名贵的药材，吃些肉好歹也能补充一些营养，阿南将军也能尽快好起来。”

　　秦忠推辞再三，最后还是拗不过阿柳就收下了。

　　第三天阿南清醒了，虽然还是虚弱，但勉强也能吃些东西了。阿柳的手艺自然要比军中的火头军强上许多，再加上数天不见荤腥，阿南将一碗肉汤喝得精光，还赞叹道：“几天不见，伙房的厨艺见长，伙食也好了起来。”

　　秦忠将碗筷收起，小声道：“有这伙食也轮不到你我啊，这不是伙房做的，是阿柳姑娘送过来的。”

　　阿南感动道：“我欠阿柳姑娘的实在太多了，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

　　“阿柳姑娘对你有意思！”

　　闻言，阿南脸一红，喃喃道：“别胡说，你明知道我……”

　　秦忠摇了摇头，轻笑道：“我知道有什么用啊，阿柳姑娘她又不知道。”

　　阿南心中更是愧疚了，不知以后该怎么面对阿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也省得她一片痴心错付。

　　阿南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用的药跟以前不一样，便问道：“我身上的药是哪来的？”

　　秦忠正在熬药，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药罐险些翻了，他赶紧收拾好，忙忙乎乎的，借此掩饰心虚，“哦，贺先生来过了，药是他留下的。”

　　阿南一惊，激动道：“贺先生？竟然是贺先生？他没离开泗水城？”

　　秦忠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多问，即便问了，他也见得说。兴许是没走，只是躲起来了，也兴许离开了又回来了。总之你运气好，遇上他捡回了一条命。”

　　阿南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急问道：“那我的身份他也知道了吗？”

　　秦忠略微迟疑了下，随即轻描淡写道：“没有，你身上的药是我换的，他只看了一眼伤，然后留下这些药就走了。”

　　阿南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贺先生是个神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次没能当面言谢，下次再见面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秦忠踌躇了半晌，突然说道：“兴许他不想见到我们也说不定。”

　　阿南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是贺先生说的？”

　　秦忠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说的，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我总觉得贺先生好像有心事，他因为这件心事终日闷闷不乐，有时纠结，有时又好像释然了，总之挺奇怪的。”

　　阿南也有同感，道：“所以他才高深莫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