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天堂电影院

      {my own christmas memory of the old cinema}

      01

      到现在我还记得爷爷清扫座椅的样子,他蹒跚着,花白的头顶在一排一排暗红色的座套间隐隐现现,头顶昏暗的灯光把我们罩在里面,视线里仿佛胶片磨损后的斑驳,我蹲在银幕前面,远远望着门外那慢慢流动的夜色,等爷爷牵着我的手顺着路灯回家。

      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接手经营这个破旧的电影院,甚至没有料到这栋古旧的建筑会存活到这个信息爆炸网络通达的时代。当我再次面对这那架破旧的电影放映机的时候它们已经落满了灰尘,我一点一点把清理干净,每天晚上我像爷爷当年一样一排一排清扫座椅,它们的椅套现在被换成了深蓝色,地上很干净,因为顾客根本不多,我也从来不在门口卖爆米花或者汽水。

      我时常放的都是爷爷留下来的老片子,自己有时也会托大学同学的关系弄一些近期的电影,都是我自己能看得上眼的,不过那些好莱坞大制作是很少放的。门口贴的海报都是我在网上找画手重新画的,用巨大的纸张印制出来,然后自我欣赏陶醉。想看新片大片的客人当然不会来,也不知道我这引领的是小众消费还是小资消费,总之经常来看的就那么几个人。

      这样做生意自然是亏本的,家里老爹老妈一直催我快找工作,说我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好歹也是有大学文凭的,别老是耗在老电影院混日子,我自己倒觉得现在的生活悠然惬意,不过一纸拆迁的通知打碎了悠哉悠哉的生活,依照城市规划这片老建筑将拆除,搬迁的最后期限是今年12月25日,圣诞节。

      02

      我拿到那张拆迁通知的时候,太阳正火辣辣地烤着外面的地面,想象着那条水泥路变成柏油路的样子,汗水就从脊背上滑下来,不知是热得还是吓得。手冢国光就这样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衣走过来买票,衣服上明亮的反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收了钱示意他进去,中午场本来人就不多,我也没必要给他票,随便坐反而更自然。

      说实话知道他叫手冢国光还是因为那个叫空的女孩,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这个挺拔英俊的少年也算是经常光顾的客人,但我们却从来没有搭讪攀谈过。从我见他开始就挂着一张扑克脸,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成熟,不过从他来看的那些电影来分析,这孩子不应该是表面上那么冷漠才对,但现在的孩子们想什么不是我这一把年纪的人能猜测出来的。

      那个中午是我第一次见到手冢空,阳光在她水蓝色的头发上荡起波澜,可以感到她跑过来的时候带来的气流,清爽而明媚的感觉,她眨着眼睛对我说:“给我一张电影票,要和刚才那个男生邻座的。”

      “里面就他一个人,你想坐哪儿随便你。”我收了钱,摆了一个“请进”的姿势,女孩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不知道这场两个人的电影是正合了她的心意还是太过暴露了她的企图。不过从她走进去的脚步却轻盈而快乐,起码我是这么觉得。

      眼看就到了开始放映的时间,我靠在放映室的椅子上关上灯,打开放映机,胶片转动的声音慢慢充满了狭窄的空间,从小小的投射口我看不清女孩到底有没有坐在少年的身边,也许这种光影罅隙间恰到好处的朦胧才使得电影院变成众人心目中浪漫的存在。

      爷爷说过电影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光与影的交错往往能产生奇异的结果,我那时只是坐在他身边的小凳上,看着烟雾里爷爷的眼睛里有明亮的闪烁。

      03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老爸老妈到底还是知道了拆迁的事儿,对他们来说这是可以让我回归正路的契机,苦口婆心的劝导就从电话那边源源不断而来,我感到在放映室低矮的天花板下呼吸困难,就踱到了门外继续接受二老的谆谆教诲。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天边的晚霞一直挂到了老百货的楼顶,这样的傍晚总让人有怀旧的幽怨,想起小时候在总会门口等爷爷去买烟,蹲在台阶上看鱼贯的人流进进出出,而不久之后,那些台阶也会被倾颓大厦的瓦砾覆盖了。

      回头却看到一个少年盯着今天才贴出来的海报,眼神反反复复从上到下打量了许多遍,似乎那海报上的线条飞出来缠住了他一样。我也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看,这张《摩登时代》海报是我非常满意的一幅作品,简单的黑白线条,却勾勒出工业革命的失落与张扬。

      “泉……”少年仿佛梦讫一般念着一个名字,而据我所知这幅海报作者的名字,就叫做泉。

      泉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迷,我对她的全部了解来自虚幻的网络,来自数据冰冷的聚合,和她相识纯属偶然,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过程,发展到现在也仅仅就是我留私人消息告诉她我需要的海报,她画好了就会给我,似乎这是她的爱好,不要报酬。我偶尔去看她的博客,她的思想,她的文字,读起来有温暖却坚韧的力量。

      “你说什么泉?”我试探着问道。

      “这些是泉画的吗?”少年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反问起我来。

      “哪个泉?”我承认这样问我有些故意的成分,泉给我的海报从来都没有在网上公开过,而仅仅通过那些简单黑白线条就认出是泉的作品,这个少年与泉的关系必然非常。我一直认为泉是生存在与我们都不同的世界里,在过去或者未来,不想她却与面前这个少年有了交集。

      “独一无二的泉。”他忽然微笑了起来,纯净的笑容暴露在夕阳下,我着见他脱着影子慢慢消失在街角,也许在下一个路口,他就会遇见泉,也许不会,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04

      电影院依然营业,我要经营到圣诞节,坚持到最后一天。父母只当是我怠惰任性,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一连几天都梦见了爷爷,他坐在电影院门前摇扇子,天很黑了,只有门口那招牌亮着,飞蛾小虫不停地绕着光亮飞舞,但他就是不愿离去。

      万俟七和安以莫是最早知道电影院要拆除的客人,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两个人总是出双入对的,那天我开玩笑说,下次要专门为她们放一场《两生花》,结果阿七反驳说,你不用“专门”,平时不也就只有我们俩来看嘛。

      我有的时候会很莫名地羡慕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看着她们俩并肩从我眼前走过,我会感到那些溅起来的阳光在她们发梢跳舞,这用我妈的话说就是闲的外加电影看多了,但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样细腻帖心的心灵相通是我和那帮哥们无法体会的,就像女生们无法体会兄弟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一样。

      于是佐伯的出现有点让我意外,不过当我看到阿七小鸟依人地挽着男生的胳膊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间电影院是太少情侣光顾了,以至于根本失去了电影院里该有的气息,一种温暖稳固幸福甜蜜的气场。我开玩笑说以后只是要情侣一对一起来我都给五折,阿七和佐伯那个时候的笑容都很灿烂,我几乎可以从他们牵起的指缝间触摸爱情的形状。

      自从阿七和佐伯在一起之后阿莫为了不当电灯泡看电影的次数似乎也减少了,后来我才知道另一个原因是她在写自己的书。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是个写字的女子,于是我决定给未来的作家半价,阿莫说你还做不做生意了成天半价半价的,也许她不知道我从没把经营这间电影院看做是生意。

      只是阿莫的书一直没有出版,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我大学时的专业是新闻学,对出版业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多了解一些,也许能帮帮她。只是她没多提过,我也没多问,有些事总要自己才能解决,就像我要亲手终结这家电影院的生命。

      05

      虽然和父母说我一直在找工作,但其实还是每天泡在晦暗的电影院里,皮肤在这个夏天似乎也变白了不少。天气一天一天转冷了,我看着夏天那种鲜艳的绿从门前的树梢上退下去,周围不断有高楼消逝,天空似乎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坐在售票窗口向外看,是一整片没有被分割的蓝色。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似乎圣诞节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在一个晴朗的秋夜我遇见晰川翔和桃城武,一个来是看星星的女孩子,一个是骑单车来接她的男孩子。晰川翔站在空荡的街道边的瓦砾堆上望着天空,月光洒下来,整条街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却温存而不寒冷。女孩子的衣襟被风掀起来,她看天空的样子认真而虔诚,仿佛真的能看出宇宙伸出星辰的成长与泯灭。桃城武在远处站立,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态表情,也许他也像我一样,看着面前女孩子,和她一同遨游苍穹去了吧。

      城市里纷杂的霓虹总是会吞噬天空本来的颜色,这有这样偏僻的处所才能看到小时候澄澈的星空。记得小时候和爷爷在晚上一步一步走回家去,我喜欢数路灯,在那一盏盏明黄的背后有我总是忽略的繁星,现在想起来,已经残破路灯倒不如记忆中的闪耀,但星光如旧。

      我分不清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朋友还是情侣,一会儿俩个人就打打闹闹起来,嘻嘻笑笑看不出个深浅来,一个汉堡似乎都要抢着吃才觉得有味道。那辆摇晃的单车夹在两个人中间,慢慢变小的汉堡在四只手中不挺传递,月光在男孩子俊朗的眉眼间流转再落到女孩子扬起的掌心,相互追逐的身形落下交错的影。

      我的突然出现使他们显然有点惊愕,也许他们只认为这是个几乎荒废的街区,没想到我的小影院还在营业。六目相对的时候不免尴尬,我笑着收起门口的海报说:“今天晚场赶不上了,下次来吧,给你们放《2001漫游太空》。”情侣半价我当然没说出口,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她们情侣价了吧,谁知道呢?

      单车摇摆着驶向一串路灯的延伸方向,骑车的男生在光线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剪影,女孩子的身体完全嵌在男生宽阔背后的影里,只伸出手臂向我挥舞着告别。抬高视线,星光的却很绚烂。

      06

      我妈痛心疾首地说如果我再这样下去的话,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于是我只好一边安抚她一边变本加厉的发展“慈善事业”,比如那一次,我居然为一个人放了一场电影。

      北岛一带着看起来似乎无理的要求出现,不但要我破例为她一个人放一场电影,还希望能让她带着DV进去。我当然是婉言拒绝的,哪有让我亏本放片还外带随便录像的,我可已经是亏本经营了啊。不过她转身后单薄的影在我脸上滑过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不忍。

      我从放映室的窗口可以巨大的银屏前她手中DV屏幕明亮的一点,不知她纤细的手臂为何有那么坚定的力量可以支撑着DV机不摇晃不偏移。北岛一说她希望记录下来电影院里的叠交的光线,厚重的声音,戏中人和观众的呼吸纠缠穿过一排排座椅的空隙,一切一切真实的感觉。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北岛和一个男孩曾经很多次路过电影院的门口,却都没有进来看一场电影。所以当那个人躺在医院雪白的床单里的时候,她想要搬整个影院给他,让他感到巨大银幕反射出影像的冲击,感受声浪经过墙壁折射触摸耳膜的震撼,一直到他可以健健康康的和她真正手牵手走进电影院,在灯光熄灭的时刻靠上他的肩。

      总之我的生意就这样越来越惨淡,每当有情侣经过的时候我总会有拉他们进来看电影的冲动,也许是单身汉当久了吧。总之我见到忍足侑士和苍井岚的时候,就热血沸腾地认为这是传说中的天造地设,一定要让他们来看一场电影我的影院才会足够浪漫。

      那真是一对可以放在任何一部偶像剧里情侣,我指的不仅仅是忍足俊逸的五官和苍井魅惑的眼神,而是那种契合的气质,张扬而热烈的昭示着相爱的拥抱,甚至细微的耳语贴心的抚摸。他们每次经过我的门前我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总之那肆意的感觉是会感染每一个向往的轰轰烈烈,愿意经历波澜壮阔去冒险的爱情的人。

      但是我最近看到的总是忍足一个人或是苍井一个人,这么完美男生和这么完美女生看起来的样子却都是异常的落寞,有种模糊的缺失感。他们都会慢慢穿过细碎的瓦砾,徘徊在过去并肩走过的路上,风吹起落叶和尘土,身影很快就会走出我有限的视野。

      或许爷爷说的对,电影里有完美的结局也往往有许多遗憾,但不管怎么说,我却还是在孩子气地渴望着一个美好的大团圆。

      07

      天气继续转凉,也许是星星看多了,我在流感肆意的时候病了,老妈死活要留我在家休息,没办法电影院只好关门了一个星期。

      手冢空在我恢复营业的第一天出现了,说还以为我关门大吉了,我笑笑说就算我没关门,也不会只为你一个人放电影的,最少俩人才放。空狡黠一笑就钻了进去,似乎很有信心会有人与她共赏一样。不过这里被拆成了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一天不放一场电影的日子了,就连原来的常客手冢国光也很久没来过了。

      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吧,刚想到手冢国光,就见到了那张久违的扑克脸。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挺急切在寻找什么,或者是期待什么,虽然只是微小的神态变化却使那张脸看上去更加生动了,不过他走过来还是一样淡然的声音:“买一张票。”

      “她进去了,要在那个女孩子旁边的票是吧?”我故意问,期待看到手冢国光脸上更丰富多彩的神情,也许是长期守在电影院的关系,现在的我越来越把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儿当成一种乐趣,那是任何大师都执导不出的异彩纷呈。

      手冢国光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径直走了过去,不过我从他急切的脚步里肯定他听到了。影院大厅里面现在还有稀疏的灯光,但我也不想去弄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坐在对方身边,转身上楼去放映室,上楼的时候我看到干枯的枝杈落在玻璃上的影子,虽然冬日临近,却没有预料中的严寒。

      后来手冢国光和空就没有分开买过票。

      我在那个初冬开始写剧本,复活那个沉睡了好久的导演梦。我每天几乎都会在电脑前奋战到凌晨,家里的暖气似乎总是达不到舒适温度,我缩手缩脚的一直打颤。每到这时侯我就想起小时候和爷爷从电影院回家之后爷爷的第一件事就是弯着腰去炉子里填蜂窝煤,跳起的火苗总是好和煦,我把手伸出去,血管里就是满涨的温热。

      08

      十二月初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很细小精致的雪花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踩上去鞋底的花纹完整地印上去。我撕掉日历的时候总要犹豫一下,街上的店铺都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喷上了圣诞树和驯鹿铃铛的图案,圣诞节就要来了。

      小时候每当下雪爷爷总会在门前扫出一条小路,让来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们走得舒服以免滑倒,我用那些被扫在一起的雪堆出一些古怪的形状。

      可能我真的没有爷爷那么勤劳,又或者我认为雪不够大懒得去扫。万俟七来的时候就差一点儿滑到,幸亏她身边有佐伯。只是一瞬间,灰色的花格围巾飞起来,但马上她惊惧散去的面孔上慢慢洋溢了幸福,阿七安稳地倚在佐伯的臂弯里,围巾缓缓落下去,露出他们在空气中相交缠绕的视线。我在一旁暗暗得意,心想也许这雪不扫是对了。

      他们告诉我安以莫的书出版了,如果我想要的话可以等下次阿莫来的时候要有作者亲笔签名的。我好奇地打听出书一波三折的过程,据说跟一个叫不二周助的有关系。不论如何,能出书就是好事,我打定主意敲阿莫一本书看。

      入冬以来的客人出奇多,当然大多是知道这里要拆除的老顾客,这让我想起一个不太吉利的词叫回光返照。

      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见到了好久未见北岛一,她没拿DV,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少年。我想那就是医院里的幸村精市了,果然如同北岛所形容的,就像早晨的阳光照耀下的百合一样温柔。我注意到他们互牵的双手都没有戴手套,十指缠绕的聚合真的似乎有特别的能量,带来舒心的温存。

      北岛一说:“两张票。”

      手牵着手一起来看电影的约定原来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矫情的东西。

      09

      最近我开始整理影院里的胶片,不常下楼,原来贴在放映室的窗口的旧报纸被我扯下来,可以从那里看到门外的荒凉街道,残损砖瓦。

      那个少年还是常常在泉画的海报前驻足,我从楼上看到他的深色的棉衣,是一片灰白的世界里的焦点。他伸出手去摩挲,不知道他手指滑过那写出自泉笔下的线条时,有没有感受到来自远处的注视,在梦里或者某个位置的时刻重合了他的焦距。

      我在网上告诉泉,我的影院就要关门大吉了,画海报的工作也到头了,感谢她一直以来的帮助,最后再画一副《真爱至上》吧,我打算24号那天用。泉没有回复。

      过了两天我在邮箱里收到泉的邮件,两张图,一张是我要的海报。另一张画的是一个少年,在影院门口,扬起头看一张模糊的海报,漂亮的光线勾勒出他面孔的剪影,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静止在少年的发梢。整张画面看起来和煦温馨,在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给裕太。

      两张图都被打印了出来,那张画就当是泉给裕太的圣诞礼物吧,我把它贴在与海报并列的显眼位置。

      最后的几天是我最忙的时候,各种手续的办理,胶片的运输储存,让我几乎焦头烂额,几乎让我忘记了冬天的星空也会很灿烂。

      晰川翔拿着一架小巧的望远镜看天空,依旧是很认真虔诚,我坐在窗口慢慢擦净玻璃上的水汽,看到远处孤单耸立着的老百货大楼,熠熠星光散落似乎在上面勾画出依稀的人影,像是个男孩子,在不停地挥手。

      “MOMO!”晰川看清了楼上的人,不出所料,是桃城。

      然后我看到的就是类似于默片的美轮美奂,遥远的距离让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空旷的街道里唯一挺立的建筑上掠过的风,抚摸过他们的脸颊,桃城指向远处星座的手臂,晰川目光延伸的距离,应该是光年以外的幻想吧,却构建在触手可及的幸福之上。

      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流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许愿,也不知道同一片夜空下有多少人让流星燃烧了他们的祈祷。

      10

      终于还是到了12月24日,天气晴。

      小时候总盼着老妈来爷爷家接我回去的日子晚一点儿来,不过看起来那么长一串的数字,就在爷爷每天清晨用沉重的钥匙打开大门,还有每天夜晚锁门离去的过程里悄悄逝去。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怀着复杂的心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听着里面转动发出的声响,拉开大门,两扇玻璃反射着绚烂的阳光,金黄的晨曦被慢慢分向两边,如同异常华丽告别的仪式。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里勾勒着电影院的一砖一瓦,即使灰飞烟灭了,我也应该经我所能记住它的样子,有一天把电影院的故事将给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听。

      “请问,这里可以拍照吗?”我的回忆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睁开眼看见一个少年拿着相机站在我面前,笑容可掬地问。

      “拍吧,不拍明天就没有了。”我大度地摆摆手让他随便拍,随口搭讪道,“会上什么报纸还是杂志吗?”

      “只是想拍下来,有机会给一个人看看,她书里经常提起这个电影院的。”少年一边调整着手中的相机一边回答。我注意到他露出包外的不知是什么证件的一角,姓氏是不二,恍惚中记得谁跟我提起过一个类似的名字,但是终究无法对号入座。

      一整天没有放一场电影,我蜷缩着看到夕阳慢慢沉下去,看到一弯莹白的月亮慢慢悬起,门口的海报上是圣诞的红色和绿色,我看着手表上的分针和时针,等待着午夜12点的来临。

      “可以进去坐坐吗?”猛然抬起头,我看见苍井岚,漂亮骄傲的女孩子,我记得她的名字,因为那个有性感关西口音的男子曾经不只一次在门前那条小路上轻轻地唤着,岚,岚。

      “可是已经错过了晚场的时间了,我要清扫大厅了……”我有点儿为难。

      “不,我只是想进去坐一坐。你可以继续清扫,不会打扰你的。”苍井很善解人意的回答。

      我走进去打开大厅的灯,她坐下来,那种昏黄的灯光在苍井的卷发周围集聚着,在深蓝色的座套间仿佛有水底阳光一般的错觉。我从第一排开始慢慢清扫,用爷爷的姿态,没有纸屑,没有果皮,一下一下卷起回忆和时光,扫帚与地面接触清晰的刷刷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打样的时候我和苍井岚一同走出来,我关了灯,在明灭的一瞬间忽然看到苍井眼眶中有晶莹的涌动,我转回身,惊讶的发现忍足侑士站在门前,路灯下他明亮的眼睛里的疼惜与温柔,排山倒海地冲进里苍井的瞳仁。

      长久的对视,无声的泪水,紧紧的拥抱。关于无数知道不知道的故事,明了不明了的误会,分离的痛楚思念的煎熬,终于妥协或者是释然了。

      我目送到忍足和苍井慢慢走远,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11

      我听见锁扣上的声音,听见年幼时电影院门口车水马龙的喧闹,听见爷爷劳累咳嗽的声音,听见老电影片段里那些熟悉的对白,听见我熟识或不认识的顾客们,他们的声音。

      不想承认我真的流泪了,朦胧中爷爷脸上的皱纹如同一朵菊花,他看着我,看着我,关于我的天堂电影院,记忆戛然而止。

      但我想我记忆中的人们,幸福与生活不会结束。

      圣诞快乐。

      merry christmas。

      END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