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情人》公路飞行

59、番外：白月光

　　彼得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还有灯亮着，偌大的办公室，不是所有的灯都亮着，只在办公室一角，有个人还坐在电脑跟前忙碌，屏幕幽兰的光照着他的脸，他戴着耳塞听着音乐很投入忘我地忙着，丝毫没察觉后面有人靠近。
　　彼得走到他身后站定，看了一会儿屏幕才决定打扰这名员工。
　　“罗科，你怎么还不回家？”
　　罗科耳朵里充斥着交响乐，并没有听见身后的呼唤，直到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如梦初醒。他摘下耳塞，捂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吗？为什么还不回家？下午Boss就给大家放假了，明天是平安夜。”
　　“那你呢，你回办公室干嘛？”
　　“我有东西忘在办公室了，回来拿。”彼得见他完全没有关电脑的样子，“你真的不准备回家？”
　　“我可能要在这里过圣诞了。”罗科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
　　“放心，底楼的管理员会保证大楼内电梯畅通，门禁系统在假日期间依然运行，刷卡就可进出，否则我大概会在这里饿死吧，你担心我会饿死？”
　　彼得笑，“大家都回家过圣诞，或者找个暖和的地方度假，晒几天太阳。”
　　“所以你呢？你是回家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过圣诞，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晒太阳？”
　　彼得抿着嘴笑，并没有回答。
　　罗科点点头，“看来你和我一样，有家回不得，出去晒太阳又找不到伴儿。”
　　彼得挣脱了罗科的目光束缚，他转身往回走，“我去办公室拿东西，拿了我就走。”
　　罗科在他后面喊：“要不要考虑一下，夏威夷的酒店房间我都定好了。”
　　彼得没想理他，第一天罗科来应聘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一双会吃人的眼睛，他在原来的公司干得好好的，说辞职就辞职了。起先彼得是不建议公司录用他的，他觉得罗科这个人锋芒太劲，不是个安分的主，但是公司人事部讨论以后，Boss拍板要他，因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即使只在这里干短短两三年，也会为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
　　彼得不是很喜欢罗科的行事作风，华尔街固然是个群狼出没的地方，但是狼还讲究一个团队合作，罗科不同，罗科是一头狮子，他独来独往，有时候还对狼群造成致命伤害。
　　他故意压着罗科一头，委屈他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和其他人一起干活，否则按他的工作业绩，蛮可以单独给他一个办公室了。罗科完全不生气，并不闹着要走，他安安分分地在他手底下做了一年，连Boss都看不下去了，觉得彼得对罗科有成见。彼得不以为然，他知道罗科有个开保时捷的妈，还有个开兰博基尼的爸，这个年轻人不缺钱，他另有所图。
　　彼得蹲下来在办公桌下面找他的东西，这个时候罗科跟了进来。
　　“你在找这个吗？”罗科手上晃动着一根项链。
　　彼得有些生气，“你翻我的东西？”他走过来要抢。
　　“上个星期大家一起出去喝酒，你醉了，落在车上的。我发誓是我捡到的，不是偷的。”罗科主动递上，结果在彼得要拿时，他故意缩回了手不让他够到。
　　“你一个星期以后才发现它丢了吗？”
　　“还给我。”
　　“过去就过去了，还留着这个东西干嘛？”
　　彼得一脸愠怒，“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我喜欢的人，心里一直想着别人，你觉得我是什么心情？”
　　彼得一愣，说实在的他并不很吃惊，罗科看他的目光太赤果果了，但是他有多年男友，怎么可能为一次偶然的心动放弃那么多年的感情？
　　“你们分手了，能和我试试吗？”罗科靠上去，扣住了彼得的脑袋。
　　彼得惊愕地看着他，“我只是跟他吵架，过完圣诞他会跟我和好的。”
　　“不会了，他已经另结新欢了。”罗科笃定地说道。
　　在彼得的惊愕中，罗科吻了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彼得脸上，罗科边吻边说：“忘了他吧，跟我好。”
　　身体几乎在瞬间被点燃，在短暂的晕眩之后，彼得回应了这个吻。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在办公室里被下属按在沙发上，而他又是如此投入。罗科在他背后咬着耳朵，“我看到你……大学时候的照片，一下子……就被你……迷住了。”
　　彼得晕头转向，完全不记得是哪一张照片。
　　“那时候你……留长发，你留长发的样子……很迷人。”罗科口中喃喃。
　　彼得依稀想起大学的社团生活，他和朋友组建了一个摇滚乐队，那时候他一头卷曲的长发，只是这种生活已经离他很遥远。在华尔街大家穿着高档西服出入，长发不适合这里的风格。
　　“我爱你……我爱你……我是为了你……才来公司的……我爱你！”罗科说了无数个“我爱你”，在一叠声的“我爱你”当中，彼得陷入迷乱。
　　完事以后彼得捂住了脸，他尝试了几次坐起身去穿衣服，都被罗科拉了回来。
　　“我真的要走了。”
　　“去哪里？给你的前男友打电话求复合吗，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以后？”
　　彼得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不后悔，这是一个疯狂的晚上，甚至有很多次在他的幻想当中曾经出现过这样的画面，如今一切都实现了，他爽了一把，接下来他想回归生活的正轨，他需要他的生活伴侣，而不是罗科这样危险的情人。
　　“我跟你，就是意外。”
　　“意外？真伤人。所以你只是为了报复？不对，连报复都不是，你前男友劈腿，你闹着要跟他分手，现在你也另找了，所以你们扯平，你又想回去跟他复合？”
　　“罗科，我们不合适。”彼得挣脱开罗科，边穿衣服边摇头，他的态度很明确。
　　罗科一把将他扣住，重新按回沙发里，他恶狠狠地盯着彼得，“你这是玩我吗？每次给我一点点希望，就当我以为终于得到你的时候，你跟我说咱俩只是意外！”
　　彼得紧张地看着他，罗科像一只毛发全部竖起来的猛兽，似乎随时能咬断猎物的脖子，有那么一刻，罗科的确是想这么做的。他狠狠推了彼得一把，转过身去，气急败坏地穿衣服。
　　“祝你们圣诞快乐。”
　　罗科重重地摔门而去，他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关了电脑，提上公事包准备回家。
　　彼得没有去追他，独自在办公室里冷静了许久，直到外间一片寂静，他知道罗科走了。
　　他不是没心动，只是他难以放弃过去那段感情，坐在沙发里伤心了一会儿，他憋回眼睛里那两泡眼泪。
　　收拾好满地的狼藉，去卫生间洗漱干净，彼得回到办公室又找了一会儿那条项链，罗科肯定带走了，他找不到。
　　他拨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听。
　　又等了一会儿，他打给罗科。
　　“我很抱歉，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影响工作。”
　　“我这两天会写好辞职信。”
　　“别……”
　　“我来这里工作就是为了每天看见你，现在你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只能到这一步，对不起，我无法接受。我怕我会忍不住，你还要每天回到他身边去，晚上和他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罗科……”
　　电话挂断。
　　彼得坐上地铁，玻璃窗里照出自己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那皮肤的触感已经不再年轻。罗科小他五岁，年轻、英俊、精力充沛，他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他是个花花公子，伤过很多人的心。可是他眼前的罗科跟传说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难道他刚刚痛苦的眼神，爱他爱到恨不得掐死他，都是假的吗？他已经发给那个人很多条简讯，对方仍然没有回应。
　　“跟我回老家过圣诞吗，或者我跟你去也可以。”
　　没有回应。
　　这句话他这些年来几乎每年都问，去年他终于带他回老家的农场去过圣诞，然而之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改进。他们在一起太久了，已经彼此习惯，进一步或者退一步，都很痛苦。
　　彼得想进一步，而他想退一步。
　　彼得觉得自己不小了，他们可以结婚了。
　　但是他没有回应，甚至找了别的小鲜肉，来伤他的心。
　　他感觉到这段感情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彼得突然站起身，他跳下地铁，走过通道，横穿马路，到另一边去坐反方向的列车。
　　他再次打电话给罗科，音乐响过一阵之后，罗科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他努力保持平静。
　　“家里。”
　　“你家在哪儿？”
　　罗科报了一个地址，离彼得所在的地方并不远。
　　“如果我答应和你交往，你能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吗，和家人一起。”
　　“行！”罗科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等着我。”
　　彼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当他准备按门铃的时候，罗科隔着门厅玻璃已经站在他跟前，他拉开门，把彼得拉了进去。

　　罗科的公寓很豪华，墙上挂着很抽象的油画，依稀可以看出是植物和男人，那不是随随便便的装饰画，看得出油彩的笔触，价格定然不菲。彼得赚得比他多，但是他也舍不得租这样的公寓，墙上挂这样的画。
　　“喝点什么？”
　　“哦，随便。”
　　罗科自作主张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硕大的冰块外面是不多的酒，玻璃杯上冒着水珠，罗科放下杯子，在彼得身旁坐下，一开始离得有些远，慢慢就靠近了，最后他什么话也不说，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抱紧了彼得。
　　“想通了？”罗科哽着嗓子问。
　　“想通了。”彼得冷静地回答。
　　罗科顿了顿，这句话带给他莫大的刺激，放下酒杯，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这个吻，尽管他们刚刚在办公室里做过，看样子那完全不够。

　　彼得是在圣诞快乐的祝福声中醒过来的，罗科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衣服丢到床上。
　　“你的衣服码子跟我差不多，穿我的吧。”
　　“去哪儿？”
　　“你不是说了，和家人一起过圣诞，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定了两张到加利福尼亚的机票，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晚餐。”
　　彼得愣愣地看着他穿衬衫打领带，没想到他当真了。
　　“你可别说要到我家去啊，我很不喜欢回家过圣诞，我家里……哎，我跟我父母关系不是很好。天啊，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家里的那一摊破事，简直丢人现眼。我好几年没回家过圣诞了，我觉得你要是到我家里一看，没准立马决定跟我分手。”
　　“你家里有多可怕？”
　　“很可怕，我爸爸活到四十岁，突然弯了，跟我妈妈离婚，而跟他在一起的小男孩，是我的初恋男友。”
　　“哦，天啊！”
　　罗科抬头望天，“有一年圣诞我带着第二个男朋友回家，结果我妈把他掰直了，并且决定和他结婚。”
　　“你在编故事，我绝对不信！”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家的破事，在我们那个社区很有名了。我能活到现在没有弑父杀母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把我的新男朋友往家里带。”
　　彼得一直摇头，“反正我不信。”
　　“我现在说起来也就跟说别人家的八卦那样，我也不信这种事能落在我头上。你要是好奇，从加利福尼亚回来我们可以去康州看看我妈，她和那个小男朋友倒是没结成婚，不过现在跟她在一起的也是个小她十五岁的模特。”
　　罗科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彼得看。
　　“这是你妈？！天啊，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岁。”
　　罗科摊手，“所以有个同龄人说我爱你妈不是为了她的钱，我也只能相信。”
　　“那你爸和你的初恋男友呢？”
　　“别提了，说说你家里的事吧。”
　　彼得掰着手指，“我有三个哥哥，人家说每多一个哥哥，你是同性恋的几率就噌噌往上涨，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我父母是很普通的农民，大概因为家里儿子多，所以我出柜的时候，他们没有多吃惊。”
　　“那你真幸福，我出柜的时候差点被赶出家门，后来我还被逼着跟女人交往，折腾了好些年。”
　　“你爸爸不是自己都弯了吗？”
　　“他是个暴君，就是自己作奸犯科坏事做绝，但是他要你按照他的样子来成长，相信我，有好几次我都想宰了他。啊，我真的不想提他，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我羡慕你！”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家人真的很普通，我的哥哥们也都在做普通的工作，我算是家里最优秀的儿子，我在华尔街当高管。”说到这里，彼得有些洋洋得意，“不过你一下子说要跟我回去过圣诞……我还没和我妈说过……她以为我跟迈克还在一起。”
　　“那又如何，迈克和你回过家吗？”
　　“没有。”
　　“那太棒了，我不介意改名叫迈克。”
　　彼得笑，“她见过迈克的照片，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你就实话跟她说吧，妈妈，这是罗科，我的新男朋友，至于迈克，那家伙是个傻瓜，我很高兴甩掉了他。”
　　彼得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如果要赶上飞机，你最好动作快点，我们得在路上吃早午饭了。”
　　“哦，天啊，你不是说真的吧。”

　　彼得以为，那是他新恋情的开端，新生活的起点，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在几个小时以后戛然而止。
　　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上一段恋情光是分手，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多，他知道他和罗科要是纠缠起来，也必定要痛苦很长时间，所以他决定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结束。只是，天知道，他能不能做到，罗科是个令人难以抗拒的男人。
　　他和他坐在VIP候机室里，这是罗科自掏腰包的头等舱，这些年挣钱多了，彼得也不是每次都舍得坐头等舱，除非公司掏钱。然后他发现罗科在专注地看前方，他顺着他的目光寻找，轻易就发现了离他们不愿的地方坐着的另外两个人。
　　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剃着短短的头发，一脸茂盛的胡茬，彼得不用猜都能看出来，他和罗科太像了，是另一个波斯特鲁。而大波斯特鲁身旁一定是那个小波斯特鲁的初恋情人，他一头卷曲的长发，穿着休闲的夹克衫，正低头玩手机。
　　大波斯特鲁感受到这一边的注视，他抬头看看罗科，然后笑盈盈走了过来。
　　“嗨，新男朋友？”大波斯特鲁努努嘴。
　　罗科怒视着他。
　　“你们要去加州？真巧。”他稍微侧过身子，不是让罗科看见他身后的人，而是故意遮挡视线，“我也陪文森特回老家过圣诞，新年以后我到康州看你妈妈，你也一起来吗？”
　　“你不能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假装不认识我吗？”罗科没好气地说道。
　　彼得看了看身后的那个长发男子，他看向这边，接触到彼得的眼神时，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彼得知道为什么罗科要追他了，他说过他喜欢自己长发的样子，那时候他在大学里组建了一个摇滚乐队，他的发型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一模一样，而且他们都是身材瘦削高挑的人，大概从背影来看，也是真假难辨的。
　　要他说什么好呢，罗科一直在照着初恋情人的样子来找新男友——也许是女友。他听说过他是个Bi，他交往的那些女孩子，也未见得是家里逼着他去交往的。
　　彼得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卫生间，给罗科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你不用跟我去加利福尼亚了。”
　　没一会儿罗科打电话过来，他气急败坏，“我就知道我一遇上他准得倒霉，你为什么不肯带我回家过圣诞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你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吗？”
　　罗科静默了三秒钟，“所以你打算放弃我吗？”
　　“就是刚刚，我才发现，我的自尊，连同你的自尊，都已经荡然无存，你觉得我们这段关系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彼得挂掉电话，他担心罗科很快会找到他，如果他被他逮到，可能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又要瞬间瓦解。所以他迅速离开卫生间，几乎贴着墙根逃走了。
　　几个小时以后，他重新回到原来坐的地方，罗科已经离开了，很多人都离开了。
　　这是平安夜，机场里的乘客很少，此时此刻，大家都在和家人团聚，他不知道罗科去了哪里，他不关心，他只是头痛现在自己要去哪里。透过玻璃，他看到前方灯光璀璨，而另一边停机坪的方向，一轮满月正在升起。
　　他准备搭乘夜班飞机赶回老家，平安夜不能和家人过，圣诞节也是一样的，只差一天，他们不会苛责他。
　　他翻了翻手机，看到罗科的社交网络ID下，是他刚刚发的照片，在皎洁的月光下，他走过雪地留下一个背影。
　　彼得刚刚准备伤心，却看见他照片上圈的是一个陌生ID，他点进去，一个长发的漂亮男孩，他们在几个小时里就勾搭上了，也许之前就认识，在关注列表里，那个男孩并非新人，只是他众多的点赞对象之一。
　　长发男孩也羞羞答答地秀了恩爱，是两个人圈了一个心的手，月亮正在这个心型里。
　　文字说明：平安夜，我和我的爱。
　　飞机即将起飞，彼得关掉了手机，拉上遮光板，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