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青丘一梦

2、二

　　拜见了太后，太后笑吟吟地送了庄婉一套石榴花开花样的翡翠头面，显然庄氏女爱翡翠的名声已经传进了宫里。
　　看着庄婉面色沉稳端庄大方的样子，太后一边感叹了一番庄家的家教，一面愈发为去了的内侄女揪心。
　　最后还是挥了挥手，只是道：“哀家有些累了，皇帝和皇后去吧。”
　　“是，儿臣告退。”庄婉和周旭齐齐起身，面带恭敬。
　　至少不管私底下怎么样，面上还是恭敬的不是吗？太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家世不显的她在皇帝面前到底没底气，当年能把内侄女塞给还是景王的皇帝做王妃，不过是仗着他不得先帝宠爱，但又好歹是个王爵，想要给娘家一份底气罢了。
　　可谁能想到，成婚第二年，这位景王殿下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娘家也随着水涨船高，世间多少人夸她有眼光，可实际上，看着那位原先的景王如今的皇帝看皇后那冰冷的目光，她就知道，卢氏一族，是不会真正随着皇后而水涨船高的。
　　如今所有的期望，都在太子了。
　　可若是太子被庄氏养大，自然就向着庄氏，何况庄氏一族虽无男儿出仕，可是庄氏一族声名显赫，庄家桃李满天下，到时候，对太子来说，是不是真正的，母族，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罢了！总归她也老了，就安心在这慈安宫养老吧。
　　自己的小女儿静安，还要靠她皇兄呢！
　　御辇在凤仪宫停下，周旭虽然不放心自己妹妹独自面对那一堆女人，但是被妹妹再三催促之后，还是不得不回到了龙翔宫处理政务。
　　毕竟皇帝大婚虽然有三日婚假，但是折子是不断的。
　　庄婉也终于见到了她那一堆‘小嫂子’。
　　周旭的嫔妃其实不算多，身分最高的是一个韩淑仪，是景王大婚时一同赐下的一个良娣，长得只能算是小家碧玉，家世自然也不高，能有如今一宫主位的地位，不过是托了她女儿的福气。
　　周旭如今总共就一儿一女，一个儿子就是小太子周沐，先皇后卢氏所出，一个是大公主周和宜，韩淑仪所出。
　　纵然儿女双全，如今的世道看来总是薄了些。
　　除了韩淑仪，另外还有两个正五品的嫔，一个赵嫔，一个王嫔，都是潜邸时的妾妃，两个正七品的娘子，一个钱氏，一个韩氏，一个是教导周旭人事的宫女，一个是先皇后的陪嫁媵女，高品阶的就一个，剩下的都是五品或五品下的，由此可见这位份给的是由多苛刻。
　　虽然早就对皇后的身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如今对着这一群小嫂子们到底是有几分不自在，这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妾身等给皇后娘娘请安。”众妃齐齐叩首。
　　庄婉笑着应了：“都起来吧。”
　　众人应言而起，一一坐下，庄婉不免又说了两句：“多少场面话想来以前也都听过了，本宫今儿也不多说，单单一件事，别得你们如何本宫管得着但是不想管，唯有一点，不管你们怎么争、怎么斗，都不准伤到孩子，谁若伤到了孩子，本宫不免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这个庄氏明珠是怎么在山东那些世家盘旋的地方闯出名头的。”
　　“当然！”庄婉坐直了身子：“你们老老实实的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一面给身边的侍女水月使了个眼色，水月会意，拍拍手，就有人捧了五只锦匣进来。
　　捧给韩淑仪的是一套鎏金的头面并一对赤金镯子，给两个嫔的是一套纯银的头面并一对赤金镯子，给两个娘子的就是一对发簪并一对赤金镯子。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事情庄婉玩儿的素来顺溜。
　　韩淑仪心头一颤，这皇后好大的手笔，这首饰虽然是鎏金的，但是做工十分精湛，更别提还有一对赤金镯子了，那上头的珠子可足有人小指大小，从前的皇后苛刻，她又不得宠，何时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心念一动，亲自笑着接过了两样礼物，转而起身给庄婉行了一礼：“妾身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日后定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不敢有违。”
　　另外几人也被震住了，此时见被人抢了先，连忙附和。
　　庄婉满意地笑了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不过还是道：“本宫素来都是喜欢先兵后礼的，刚才虽严厉了些，可说的也都是心里话，还望妹妹们能往心里去，本宫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
　　“是。”众妃齐声应了。
　　庄婉喝了口茶水，与众人说笑两句，让散了。
　　“姑娘今日好大的威风，奴婢方才瞧着，那几位竟都不敢说话了。”一个穿着紫褐色衣裳的宫女从外头走了进来，瞧她衣裳的料子和发髻上簪着的簪子就知道素日在庄婉面前是有体面的。
　　水月不免瞪了她一眼，训斥道：“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哪能轻易议论主子。”一面又道：“姑娘如今是娘娘了，可该改口了，实在叫一声殿下也行，再不能叫姑娘了。”
　　“好姐姐，我知道了。”那宫女连忙缩头讨好道。
　　庄婉也开口道：“水月你就别说素月了。”
　　素月得意一笑，瞬间就扬眉吐气，眉飞色舞地看向了水月，一面将手中的燕窝粥和两碟点心给庄婉放下，告了退，转身出去了。
　　庄婉看着水月面上的几分担忧，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宽慰道：“你莫怕，素月心中是有成算的。”
　　“但愿吧。”水月还是一副面带担忧的样子，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心下决定回头一定要好好劝劝素月，好歹嘴上有个把门的不是？
　　这皇宫大内的，总让人觉着不安稳。
　　庄婉端起白瓷描金小碗，用小银调羹轻轻挑了挑燕窝羹，与水月问道：“嬷嬷那边可安排好了？”
　　提起这个，水月就笑了笑，道：“您就放心吧，嬷嬷早就在凤仪宫后面的厢房里安置好了。柳月给请了脉，说没大事，已经有小丫头陪着了，歇息两天想必就没问题了。”
　　庄婉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一路上奔波劳累的，我就担心嬷嬷有个三长两短的，嬷嬷一家陪着我上了京，嬷嬷又随我进了宫，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儿，你可让我怎么办呀！”
　　水月听了这话也轻声笑了笑，一面转移话题道：“这红糖糍粑可是素月的拿手好戏，您从前最爱吃这个，看您早膳没用多少，素月早早就支上锅准备着了，别看她平日里嘴硬，其实啊！心疼着您呢！”
　　庄婉扬唇一笑，一面夹了一块红糖糍粑送进嘴里，一面伸手怼了一下水月的额头，笑道：“你呀，你昨儿守了一夜，也累了，等会儿就下去歇着吧，明儿再上差也来得急。”
　　“奴婢不累，就是想守着您。”水月给庄婉换了盏温水，微微摇了摇头。
　　庄婉倒是不恼，只是笑了：“你都说要陪我一辈子了，还差这一会儿了？”
　　水月看着庄婉面上的几分挪揄打趣，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庄婉：“就像您说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少有几个好东西，奴婢本也是乡绅家的女儿，不说锦衣玉食，可以是衣食不愁的，可后来呢？那男人厌倦了我母亲，就平白看着我和母亲被人陷害赶出府去，奴婢母亲虽然出身不好，可当年美姿容好颜色的名声却是传遍了的，那样的一张脸尚且揽不住男人的心，何况奴婢呢？”
　　见庄婉开口要劝，便又道：“当年奴婢卖身葬母，是您看奴婢可怜买下了奴婢，又命人厚葬了奴婢的母亲，这于您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于奴婢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惠，奴婢没什么本事，不能报答您什么，就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帮您掌管这一个凤仪宫，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好水月，说什么呢？如今你替我打理身边的种种事宜可不就算是报答了？你看原本在府里，院子里的丫头们哪一个不是对你十分信服的？这难道不算什么本事吗？再说了，一个凤仪宫你就满足了吗？这偌大后宫都要我来管理，没你帮忙，我可不累死了？”庄婉深吸一口气，笑着拉过来水月的手，眼圈却有些红了。
　　水月满足地笑了笑，与庄婉认真道：“但凡您不厌弃奴婢一日，奴婢就陪着您一日，奴婢陪着您一日，就为您效力一日，但凡主子不厌弃，奴婢绝对不背叛您。”
　　门口将要走进来的周旭看着这幅画面嘴角一抽，看着水月眸中熟悉的、曾经在妹妹身边人眼中见过无数次的神色，他微微咬了咬牙，心中暗恨。
　　又是一个想要勾搭妹妹的小、婊、砸！小、妖、精！
　　庄婉抬头便看到了半只脚踏进门里的周旭，当下微微笑了笑：“还不进来？”
　　周旭进来坐定，庄婉看着水月眸中隐隐的戒备，好笑地摇了摇头，一面对着她轻声道：“从这以后，陛下的话就和我的话一样！”
　　这话一出，周旭感动的是老泪纵横，唯水月和周旭身后的安达一十分惊讶，水月是为了这一句话所代表的财力、势力，安达一则是为了二人的默契和庄婉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周旭竟然看起来十分开心。
　　主子莫不是抽了吧？
　　二人在同一时刻心灵达到了共鸣。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水月给否定了，与此同时，她还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顿，怎么可以这么想主子呢？主子是多么的聪明、多么的漂亮、多么的体贴而又善解人意？
　　怎么可以这样想主子呢？
　　主子肯定没错！没错，是我自己错了，肯定不是主子的错！
　　而对面的周旭看着水月眸中闪烁着的光芒总觉着莫名的熟悉。
　　这是多么熟悉的样子呀！
　　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在心中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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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