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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余生给你(二) ...

  •   “这几天怎么不来见我?”苏幸开门见山地问。

      “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厉叡极为谨慎地回答,“我怕你会走。”

      苏幸看他这样子有点好笑又感觉心疼,但是依旧紧绷着脸色。厉叡的这个毛病实在是不能惯着他,这次必须得让他长个记性,给掰过来。

      “那你走吧。”苏幸脸色极为冰冷地说。

      “阿幸!”厉叡顿时脸色猛变,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

      他声音听起来声音硬邦邦的,但是只要仔细听就能听见那里面的惊慌和难过,还有一丝的委屈。
      “你以为我不想见你,这不是你说的?”苏幸身子微微后仰,“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以为的是真的,我不想看见你,你可以走了。”

      厉叡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他的背瞬间弯了下去,仿若世界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上面让他不堪重负。整个人都蒙上了阴影,如同在角落里灰败的植株。他一语不发地站了起来,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就仿若想这样将面前的人深深地刻进心底、骨骼、血肉。那眼神让苏幸的心都忍不住跟着颤了颤,却在看见那傻子竟然就这么直接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之后又瞬间气笑了。

      他抓起身后的枕头直接砸向了那个正在往外面地走的人。

      “今天你要是敢给我走了,以后就再不要来见我!”他说完也不看那个人了,直接就把眼睛给闭上了,脸色不太好看。刚才那一下牵动了伤口,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疼。

      厉叡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捡起了枕头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后用眼睛贪婪地描绘着面前人的脸庞,但在看到苏幸的脸色时面色又转为焦急。

      “你牵扯到伤口了!”他十分肯定地说,然后又转头想去找医生。

      “我没事,你给我回来!”苏幸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急忙说。他现在内心十分复杂,想气又气不起来,这种感觉真是……他捂了捂眼睛,叹了一口气,栽了。

      “回来,我没事。”苏幸说。

      厉叡有些犹豫地坐回到床边,但是心里仍旧放心不下,坚持着要让医生来给他看看。只要一碰到事关苏幸身体的事,厉叡就会特别执拗。苏幸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

      最终又折腾了一通,最终果然是厉叡小题大做了,但是看着厉叡那一副安心了的苏幸又感觉又心里暖暖的。

      “放心了?”苏看着他说。

      想到自己的危险期还没有解除,厉叡特别老实特别怂地点了点头,忐忑地等着苏幸接下来的话。
      苏幸又叹了一口气,明明是那么嚣张的一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怂呢?

      “如果我让你走了你以后就真的不来见我了?”

      厉叡立刻浑身肌肉紧绷,过了半晌才慢慢地回答道:“我会不让你发现我。”

      我会默默地看着你,守着你,不让你发现我。

      苏幸呼吸一滞,这样的话,如果是之前的厉叡简直死都不会说。但是现在却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只有真正失去之后痛入骨髓的人,才能忍着削筋剔骨的痛楚对着以前死都不会放手的东西说:没事,我放你离开。

      因为真正的失去过,因为真正的绝望过,因为真正的入过深渊,所以才能在再次拥有希望地时候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是真的想放手,也不是爱的不够深,而是如同守护着一只心爱而易碎的瓷器一般,费尽千般心思,万般小心,生怕一个大意瓷器碎成了灰,再一次地消散在风里,什么都不会留下。

      但是这种感情太过沉重了。不管改变了多少,厉叡依旧学不会正常地喜欢一个人。他的爱太过于极端和热烈,上一辈伤了两个人,这一辈他学会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将所有可能有的伤害都加诸于了自己。

      “那你怎么就不会来问我一声呢?”苏幸看着他,气也生不起来了,只能无奈地问,“你自己自顾自地躲了我这么多天,怎么就没想到问问我的想法呢?”

      “我不敢。”厉叡把脸埋入了自己的手里,像是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我知道我对你了很过分的事,我知道你厌恶我。我怕你一见我会生气,会想离开,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我想见你,我疯狂地想见你,可是我不敢来找你。你说过你不想回来了的。”

      他说的语无伦次,心上像是有一把刀在上面磨,鲜血淋淋,血肉模糊。但是这种痛苦地感觉却反而让他有一种轻松感。曾经他不顾苏幸的意愿对他施加伤害,现在因果轮换,不管苏幸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遵守。

      “你怎么不想我还救了你呢。”苏幸看着他这样子也忍不住地泛起心疼,伸出一只手去抓他捂着脸的手,结果瞬间被厉叡用两只手反抓在手里。
      厉叡听了这句话一顿,猛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后才带着颤音说:“你上辈子也救过我。可是你后来不见了。”

      你曾经说过的话,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所以我再也不敢有任何幻想。

      苏幸长叹了一口气,他当初说过的话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很明显的知道自己要死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很强烈的不甘或怨恨,他活得太累了,早就存了死志。或许那时候最清晰的念头就是再也不想遇见这个人了,所以他祝他长命百岁,又或许仍旧存了一丝连他也没有察觉出来的怨,所以他祝他孤独终老。

      上辈的事情终究是两个人的心结,若是不说开只会成为一个永远不可触碰的疤痕,也会成为两个人的隐患。而他想跟这个人永久的走下去,必然要先把这个疤揭开,把下面的腐肉割掉。

      “厉叡,你欠我的都还给我了,我不怨你了。”苏幸动了动手,想去摸一下他的头,但是却被他猛地攥紧。

      厉叡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光芒。他刚才竟然听见苏幸说他不怨他了,这是说阿幸肯原谅他了吗?

      “你是说你愿意原谅我了?”他小心谨慎但是又十分急切地问。

      “是。”苏幸手被他牢牢握住,只能认真地看着他。

      “那,就是说,我们还有可能,是吗?”厉叡看着他,仿佛在一个在等着判决的人,最后那声音轻得就好像要散在风里。

      “是。”苏幸笑着声音轻缓而坚定地说。

      在他话语刚落下的时候,厉叡就扑了上去。他的动作仿若一个饿极了的猛兽抓住了救命的粮食,又仿若坠在悬崖上的人急切地想要抓紧手里的绳索,他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凶,但是落到苏幸身上时又那么轻,仅仅只是轻轻地拢着他。但是手下僵硬而颤抖的肌肉却在诚实地告诉着苏幸他现在有多激动。

      苏幸猛地被他抱在怀里身体顿时一僵,但是紧接着又放松下来。

      “阿幸,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什么都不干,就抱你一会儿。”厉叡喃喃地说。

      苏幸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那上面所带的安抚的力量让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说只是抱一会儿果然就只抱了一会儿就松手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子都跑到了病床上,侧着身子,姿势别扭到不行。苏幸怕他这样躺着难受,就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厉叡立刻顺杆往上爬,忙把身子也跟着往里挪了挪。也幸好床不算小,躺两个人也不是很挤。

      厉叡的手牢牢地跟苏幸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形式纠缠在一起,另一只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幸,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平静下来之后嘴角就一直上扬。压都压不下来,而他也根本不想压,甚至还想扬得更厉害一些。

      “这么高兴?”苏幸看着他这有点傻的样子,心里的郁气也跟着一点点散开,又无奈又好笑地问。

      “高兴!”厉叡盯着他,眼神一错不错,眼睛亮亮的,刚才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灰蒙蒙的郁气都去了个干净,“特别高兴!”

      他费劲了心思地不想让苏幸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是为什么?就是意味他知道一旦苏幸想起来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离开他,他已经知道他做过的倒是是多么过分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他不配得到原谅。他不是没渴望过苏幸也有一天会重生,但是他不敢赌,他赌不起,所以他把苏幸与过去隔开,与他曾经跟自己见过的人隔开,只为了杜绝那一丝甚至都基本上不存在的可能。而就在今天,他的阿幸告诉他他原谅他了,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怎么能不高兴。这是他的阿幸啊,完完整整的属于他的阿幸!

      “厉叡,在我醒不过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苏幸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我梦见我死后被你葬在了离你家不远处的那块墓地……”

      苏幸把他看到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曾经是厉叡生命中最痛苦、黑暗而又麻木的十年,哪怕回来之后,他依然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一度以为这是梦。厉叡本以为自己在再次听到那些事情的时候情绪会再次陷入痛苦压抑之中,但事实上,他没有。除了一开始对于苏幸竟然看到了那十年间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十分惊讶之外,他竟然十分平静。

      “最后,我看到你倒在了我的墓碑前。”

      他眼神再一次聚在厉叡的脸上,里面澄澈安宁:“当初在海里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但是到了那一刻我突然间不甘心。我当时就想啊,不行,我得回去,要不然你可能就要跟着别人跑了,那我上辈子的苦不就是白受了?你招惹了我两辈子,怎么能一个十年就算了?我得让你陪着我,两个十年,三个十年,四个十年,直到我再也走不动,直到我白发苍苍、老眼昏黄,我都得拽着你!所以我得回去。”

      厉叡听着,愉悦地笑了起来,这是他这么长日子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将头紧挨着苏幸的头说:“不会有别人的,我是你的,厉叡是苏幸的,一直都是,也只会是。”

      现在你也是我的了。他悄悄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突然间让苏幸眼湿润了起来,他知道厉叡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才拼了命地想要回来。就在看着厉叡在他的墓碑间长睡不起的那一刻他才突然间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在救厉叡,而是在亲手把他往毁灭里推。他亲眼见证了厉叡在那十年里是怎么麻木不仁地活着。在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让他拥有后再失去,而是当他以为将自己永远失去时却再次拥有,然后在再次拥有时却又被剥夺了希望。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苏幸突然间问。

      厉叡深深地看着苏幸,突然间勾起了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疯狂,看上去却又意外地很平静,他的另一只手扶上苏幸的脸,轻轻摩擦:“阿幸,这个世界上有你才会有我。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所以,对不起。”

      厉叡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了下来,终于,他把他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苏幸闭了闭眼,他知道,所以他疯狂地想要回来,所幸他回来了。

      “那你感觉你救了我,你死了,我会怎么样。”苏幸又说。

      厉叡愣了一下,突然间打了一个寒颤,吻上了他的额头,轻轻地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苏幸从什么地方看出了这一点。当初他确实有拼死护着苏幸出来的想法,虽然后来被厉越一激这种想法淡了很多但是依旧很强烈。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恢复了记忆的苏幸一定不会原谅他,所以与其日后看着他厌恶自己,他宁愿自己能死在银环的手里,这样的话,最起码等苏幸以后想起他的时候或许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愿意豁出命去爱他、喜欢他、护着他,也算是为了上辈子的自己赎罪了。

      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万一苏幸愿意原谅他,愿意重新喜欢他呢?哪怕只是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因为他的死亡而毁了,甚至苏幸因为他的死亡而痛苦、绝望……想起他曾经没有苏幸的那十年,这种想法简直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苏幸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样伸出手去抱住他,人啊,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做着以为对别人好的事情,结果却反而可能成了伤害了你在意的人最深的那个人。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改掉这个坏习惯,学会怎么样真正地喜欢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厉小怂的养成记》/狗头
    另外下周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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