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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那时魏炎新科状元,风华正茂,模样又清新脱俗。皇帝有心将他指婚给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少女怀春,一次春宴上对魏炎惊鸿一瞥,芳心暗许,于是也同意这桩婚事。

      这般人物本是能平步青云,但当年乌台疑案发生,魏炎谏言皇帝,一定彻查皇后死因。但皇帝被贵妃迷惑,哪儿还有这一心思。他本就生性多疑,皇后之死已盖棺定论,再想翻案,无疑是在质疑他的威信,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于是一气之下,他连贬魏炎三级,以儆效尤。

      就是这次冲撞,断了魏炎整条官路,在被贬途之前,身中剧毒。

      证据递上来后,皇帝虽知道皇后之死的确另有隐情,但他并没有为当年觐见言臣翻案的念头,即便有错,那又如何?他既是当今天子,错便错了。李修平此时点出魏炎的身份,无疑是逼着皇帝老头儿直面当初的错误。皇帝老头气急攻心,猛地咳嗽。

      太监慌忙呼来太医。

      “十七皇弟,你,你怎么能在父皇病重的时候对父皇说这种话?你想做什么?!”郑王厉声质问。

      当年乌台疑案,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手上有不少孽债,万万不能让李修平旧事重提。他撩起袖袍,快步行至皇帝跟前,面则一脸痛心疾首,实则内心一阵窃喜。

      他对这个十七弟再了解不过。李修平幼年时没有母亲关怀,因此气性极其孤僻自负,桀骜不驯。这次他回来,是铁了心要为母后,还有当年的大臣们翻案。李修平此时的做法,也冲多远大于谋略,这番大吵大闹,只会让皇帝对他更加反感和不信任。郑王抓紧机会,连忙污蔑李修平说:“你没回来之前,父皇身体好好的,你现在回来了,父皇一下病倒,谁知道是不是你从外头带来了什么东西?”

      李修平嘴角勾起冷笑,凤眸睇着郑王,道:“证据呢?”

      “什么?”

      李修平道:“空口白牙。我问你证据呢?”

      郑王哑口无言,匆匆拂袖,道:“我现在是没证据,可你现在把父皇气着了,你又安的是个什么心?”

      李修平道:“有一些话我本是不打算说,怕伤了我同二皇兄的手足情谊,但二皇兄却丝毫不念兄弟之情,血口喷人,那我不得不说了。我有没有从塞外带东西回来不知道,但贵妃娘娘熟知毒术,已经害死了我母妃。二皇兄又是在贵妃娘娘身边长大的,所谓耳濡目染不过如此。说起来,还是二皇兄更可疑吧?”

      “你。”郑王咬牙切齿。他没想到李修平这么敢说,竟然连他母妃入狱都摆到台面上。他无法反驳,只能狠瞪着李修平。

      李修平以退为进,继续道:“臣弟才疏学浅,劣迹斑斑,当然比不上二皇兄能让父皇舒心。父皇现在病了,二皇兄盛名在外,必然有办法为父皇排忧解难。”

      李修平深知父皇最怕什么。他一心想长生不老,最怕下面的子嗣伺机夺权,现在他病了,老二在床榻前如此嘘寒问暖,被他这么一煽风点火,自然担心郑王是为了让他放权。“都给我出去。”皇帝老头儿缓过劲来,闭目沉思。

      太监匆匆过来,说龙体欠安,请皇子公主出去。

      郑王功亏一篑,狠瞪李修平一眼,拂袖而去。

      长乐公主离开后还抹着眼泪,对李修平道:“十七皇兄,您,您何必突然对父皇说这些话?您明明知道他不爱听的。”

      李修平整了整宽袖,道:“我知道父皇不爱听,但我一定要让他听。他想自己百年之后,这件事便翻篇?好可惜,没有这么好的事。”

      长乐公主明白,李修平这是铁了心,一定要翻案,不再劝说,和李修平一起出宫。

      *

      一直到客栈楼下时,李修平身上的戾气还没有散尽。溶溶月色下,他对着园林里一株半开半合的山茶花。花香很清淡,冲淡了记忆里的融雪和药渣。他的眼睛前一片白雾,过去那十年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乱转,好似一群不肯消散的魑魅魍魉。“殿下。”暗卫荣飞拱手道。

      李修平回过神,眼中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他伸出根手指,毫不温柔地掐断了眼前的花枝,让那嫣红的花瓣扑簌簌散落进泥土里。他两手背在身后,淡声道:“客栈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会在这里吃饭。你放风声出去,就说有高人算了天象,马上九星连珠,要变天了……”

      “是。”荣飞领旨退下。

      身后门扉传来吱呀一声响。

      “你来了!怎么不做声?”转眼间,那小妮子直接扑进了自己怀里。李修平温柔一笑,伸手托上孟花熙的腰间,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不会的。”

      “今天生意好不好?”李修平眉眼弯弯道。

      孟花熙笑眯眯地掰着手指跟他算,“特别好呢,红烧肉呢,卖了一百八十五份,一份能赚五十文前,这就是十两银子了;然后面条卖了三百碗、甜糕卖了三百份……总之,特别多钱。”

      李修平忍俊不禁,忍不住捏孟花熙的脸蛋儿,道:“干了这么多活,不累?”

      “还好。”孟花熙像是一个永远暖呵呵的小火炉,总是不知道疲惫,她垂下眼皮,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可是,可是今天一整天没有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晚上也不会来。”

      李修平平时公务繁忙,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尤其是前段时间,城里重修城墙,李修平亲力亲为,去现场监工,更是一去就是一整日。但无论再忙,李修平都会回来小客栈吃饭,和孟花熙一起吃饭。但今日,连这唯一相处时间也没有了。

      李修平怜惜地拍了拍孟花熙的发辫,道:“怎么会,今晚吃什么?”

      孟花熙拉着李修平往屋里走,道:“今天晚上吃馄饨,鲜肉馅儿的,特香。宫里出什么事了吗?突然叫你过去。”

      李修平被孟花熙按在了桌边,一碗香喷喷,粒粒饱满的大馄饨上了桌。李修平拾了碗筷,在汤中搅了搅,道:“没什么大事,我父皇病了。”

      “啊?”孟花熙担心道:“皇上生病了?是什么病?”

      “还不知道。”李修平细嚼慢咽道。他不大高兴提这件事,一笔带过道:“不是什么大事。”

      长桌对面,小东正对着算盘得蹦得蹦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不错,又比昨天赚得多了。”

      不管什么时候,这间客栈里都是又温馨又热闹。李修平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的苦闷和烦躁一扫而空,他将吃空了的碗往前一推,道:“小老板,再来一碗呗。”

      小东道:“得了!”

      孟花熙说:“陈婶给我写信了。”

      “是么,她说什么?”李修平问。

      孟花熙说:“她说神医要来看我。”

      陈神医也是很心酸,好不容易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找到了个长期吃饭的地方,但孟花熙没几天就走了。陈婶虽然又重新请了大厨,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总差了点什么。于是现在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收拾了包裹,要进城看孟花熙。

      李修平嗤笑一声,道:“这次他来,给他算钱。”

      *

      皇宫里,皇帝老头儿喝完苦涩的汤药,眼中再次浮现一丝清明。

      他当然还记得魏炎。的确是年轻有为的一个小伙子。但他在朝中根基不深,他便拿他开刀,以儆效尤。没想跟他一样正直的人还不少。朝中忠臣多,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阴鸷皇帝老头儿来说,则是麻烦。

      乌台疑案于他而言是腐肉上的一块疤。从表面上看去,好像只坏了这一小块,但若真要下刀,便会发现下面早就烂得血肉模糊了。那必然引起一次巨大的动荡,他不能下这个刀子,也不敢下这个刀子。

      十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之间。当年他贬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说老实话,他现在年纪大了,实在记不清。每一条通往君王宝座上的路都是鲜血淋淋,就像他为了王位弑父杀兄,现在他为了安定杀了一两个功臣,那又如何呢?

      他真不明白,过去的事情,怎么就不能让他过去?为何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翻出旧账?

      他实在烦闷,觉得自己好像架在了烤炉上。分明清楚自己做的是错事,但又不得不一错再错,不能低头。

      今晚,十七又在他心里种下了新的一根刺。

      他说老二民间名声很好,这可是真的?是怎么个好法?

      他知道皇位是怎么到自己手里来的,于是如头悬宝剑,日日担忧其他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夺权。

      这病实在来的不是时候。他起不了床,看不清字,手中的权力不得不分一部分出去。到时候,老二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还会还给他吗?还是会借此机会一劳永逸?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他本就身体虚弱,现在又心事重重,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皇上,”太监进来问安道:“皇上身体可有不适?”

      皇帝便道:“过来,我有话吩咐。”

      “是。”太监进来。

      皇帝两根手指招了招,说:“出去问问,看民间百姓,是如何说郑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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