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之界》七上

4、第 4 章

　　四鉴画
　　果然王博从身后包里拿出一轴画卷，“近日偶得一幅画，还请李馆长品鉴。”说着，他并不给李默之拒绝，已铺出一块绢布，带上手套，缓缓将画展开。
　　画上一匹骏马被拴于身后的一根马桩之上，但它显然不甘于如此的束缚，正怒目圆睁、昂首嘶鸣地挣扎着。特别是它那飘逸的鬃毛、耸立的双耳、扩张的鼻孔和正在抬起的前蹄，都似要冲破画纸而出。

　　李默之目光随着画卷缓缓展开而渐渐变冷，神色严峻，只是他一贯善于隐藏，并未露出太多，迎上王博狡黠目光，随即转为一笑道“唐韩干《照白夜图》？”
　　他嘴角勾起小小笑，唇角牵动，拉开抽屉拿出一只白手套带上，俯下身子，稍微靠近画，睨起眼，仔细看了看，又掀起画一角看到背面，指尖轻轻不易察觉地捏搓了下，眼睛看向画左上方，“南唐后主李煜题"韩干画照夜白"六字，有张彦远的"彦远"二字，”他松开提着卷面的手，放到鼻尖闻闻，又垂眸看画，“卷前有何子洇、吴悦题首，元代危素、沈德潜等人题跋，嗯，朱文印。”他笑笑终是看向王博，“可我记得这幅《照白夜图》应该在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

　　王博颇为骄傲的扬起眉，却刻意意味不明地说，“上世纪30年代，国家动荡，这幅画流出故宫，几经辗转，经过多手，具体细情不多说，此画后从英国人手中转到了日本人手中，后又转到美国人手中，最后，才被收藏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几经辗转，经过多手”李默之点点头，笑道，“王主任的意思是，这幅才是真迹？”
　　“那还得请李馆长鉴定一二。”王博假意的谦让道。
　　李默之摘下手套放在一边，慢慢绕出桌子，站到王博对面，“王主任，这幅却是真迹，大都会博物馆那幅，也是真迹。”他回看桌上的画，叹了口气道：“有专家曾对《照白夜图》进行考证，马的头、颈、前身为真迹，而后半身为后人补笔，马尾巴早已不存在。”

　　王博听他一说，脸色微变，沉着脸听李默之继续说道：“王主任非常幸运，你的这幅是摹拓前的正版，收藏它的人应是极为爱护，才能历经世代更迭，时事变迁而保存完整。”他低头似释怀一笑，再抬眼看向众人，黑眸清亮，“唐时期摹拓、复制古画副本，并非有意作假，而是为保存流传，也不可简单列入伪品，应具体确定其所摹时代，归入此时代真品之列，这已属于明是非。大都会那幅不过是韩干作画后，下人拓下的副本，没那么幸运，未保留完整，不过也一样历经多朝多代，也值得。”
　　......
　　送走一脸阴沉的王博和满嘴恭维话不停的周仁达，李默之默默地踱到窗前，望着楼下两人上车，王博上车前回望一眼，才钻进车子。
　　“查下他。”李默之歪过头，吩咐。
　　许冉儿应声下去。
　　办公室寂静无声，却似有阵阵凉意。
　　照白夜.....韩干......
　　“你就打算在这小酒肆做一辈子雇工？”
　　他还记得那倔强少年，满眼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委屈。
　　“我引你见一人，他虔心向佛，归隐田园，你若得他赏识，他会资助于你，你便可以安心学画。”
　　“谁？”
　　“终南山王维。”
　　.....多年后......
　　“大人，这幅画是韩干诚心所作，望大人笑纳，以谢当年引荐之恩。”
　　他笑容满面，掀衣下马，“噢？画的什么？”他一手轻轻抚着马背，一手指指，欢喜道：“打开让我瞧瞧。”

　　画上锦衣男子骑马奔来，丰神俊朗，身姿卓越，那□□白马昂首扬蹄，鬃毛飘逸，神情盎然，一人一马似要由画中冲出。
　　画中线条纤细遒劲，纹理疏密有致，用笔沉着，勾出马的不羁，人的超脱，神采生动，纯是从写生中得来。
　　“好！只是和你以往画风不太相同。”更，更真实吧。
　　“大人这马是西域汗血宝马，陛下的最爱，亲赐名照白夜，它本就与其它马不同。而，而大人也与我以往所画的人不太相同，在韩干看来，您，您与我们这所有人都不大相同。”

　　不同......
　　他迎着那日马场刺目的阳光笑了笑。
　　“大人不会在这一辈子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您与我初见您时竟一般模样。”
　　那时少年方十三，而今名冠天下。
　　......
　　李默之坐回桌前，拿起笔，微微顿了下，自嘲一笑。
　　确是不同，一直如此。

　　夜里，无月，风凉入骨。
　　昏暗阴森的小巷，几个黑衣人快速的从矮楼窗户一个个跳出，几人刚一落地，就听见呼呼风声迎面劈来，本能的反应下，几人迅速一旁闪去，最前一人，距离太近，被扫倒在地，一手捂住胸口，瞪大眼睛瞅向黑暗的巷口，其他几人也被这突然肃杀的气息震慑，没人敢动。

　　“动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赶紧交出来。”一句狠话却是极其温柔的语气，随着这声音，黑影里渐渐走出一人，轮廓清晰，身形挺拔，却看不清模样，他倚靠在墙边，随意地支起腿，声音也跟着慵懒，只是那身上散发地气场却是冷寂而令人战栗，这极为矛盾的两种气息在此人身上竟万般契合，令那几个黑衣人堪堪不敢动半分。
　　“你，你是谁？”带头黑衣人提高声音喝道，只是明显底气不足，“方家的事也敢管！”
　　“呦，方家？”那人拍拍手，笑道：“好，好，好极了！”说着他突地手一挥，一条细弱无物的丝线倏地飞向黑衣人，勒住他的脖颈，随即收手一带，黑衣人不明所以地就被拽到跟前，趴在地上，只听温和的声音道：“管的就是你方家！”

　　说着话功夫，地上的人被勒的脸上红紫断了气，那人身影迅速的蹿出，几个黑衣人转身欲跑，可哪来得及，瞬间倒地，毙命。
　　那人活动活动脖颈，抻抻胳膊，踹两下腿，自顾自念叨：“哎呀哎呀，许久未动，真是老了老了，速度都慢了。”
　　“浮夸！”冷冷地一声嘲讽，那人身边倏地现身一黑袍遮身的人，整个人兜在黑袍里，也看不真切，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搜索。
　　“小黎，不要那么冷吗，你可属火哎！”
　　“左使请自重，眼下情况，不容乐观。”小黎冷冷瞥了眼一边抄手抱怀靠在一边无所事事的人。
　　“得咧，下次还是不牢您大驾，这出来不够凶人的，还是你那手下小荣荣好，下回让他来。”堂堂左使大人无趣地撇嘴，“找到了？”

　　小黎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残缺纸页，明显这页纸被烧毁过，留下的残页模糊的能看出字印，还有一点图画线条。
　　左使大人正色走过去，接过纸张，指尖微微一震，纸上的字印迅速清晰，半行小字，却是小纂书写，玉如意，大地舍利子.....
　　“琉璃公主的陪嫁，水精白玉如意？”小黎看着纸上残留的痕迹，已然看不出玉如意的全貌。
　　“嗯。”左使一时陷入沉思，玉如意，这个让一切变得混乱而未知的如意，终究是何物？

作者有话说

　　“画上一匹骏马被拴于身后的一根马桩之上，但它显然不甘于如此的束缚，正怒目圆睁、昂首嘶鸣地挣扎着。特别是它那飘逸的鬃毛、耸立的双耳、扩张的鼻孔和正在抬起的前蹄，都似要冲破画纸而出”引用原画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