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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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间吗？
人间繁华热闹，自由放纵。
还有——
*
阿特米西亚从床上掉下来，梦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来人间吗？
她揉了揉脸，窗外透过凌晨四点微微亮起的光。她站到窗口，初秋的寒气让她清醒了不少。
对面街市上已经有行人来来往往，阿特米西亚把脸贴到玻璃上，压扁了鼻子也要往外看。
来人间吗。
人间车水马龙，生机勃勃。
昨天晚上在便利店看过神父的尸体，尤其是谈过要来人间的曼蒙以后，阿特米西亚的情绪就变得很糟糕。
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康斯坦丁说她累了该回去休息，可阿特米西亚说自己还可以，但他坚持。
所以她就回公寓睡了一觉。
两个小时，梦里充斥恶魔的低语。
来人间吗？
人间繁华热闹，自由放纵。
还有……
还有无尽的欲望，无穷的恶念。
这里是无主之地，只等君王的降临。
电话响了起来。
阿特米西亚接起，对面是熟悉的康斯坦丁的咳嗽声。
待呼吸平稳，他说——
“真是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什么事。”
她避开了他的锋芒，那种带着最幼稚恶意的讽刺中伤。
“你还记得反圣经中关于曼蒙出世的记载吗？”
“当然记得，但可能不精准。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抱着邪典高呼撒旦了。”
“帮我查有关于曼蒙和曼蒙出世的资料。”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我觉得最好是有书在手比较靠谱。离开光之吧之前，我把我的邪典给了——”
“毕曼。”
异口同声。
康斯坦丁顿了一下，继续说：“我问了毕曼，但还是你本人到场更靠谱。”
阿特米西亚眨了眨眼，窗玻璃上是薄薄的水雾。
“到哪？”
对面似乎舒了口气。
“我把地址发给你。”
她轻轻弯起嘴角。
“我会去的，康斯坦丁老师。”
*
阿特米西亚已经到了门口，可她没有进去。
因为房间里是康斯坦丁和安吉拉在争吵撕扯，而阿特米西亚又认为康斯坦丁和女人打架并不会落下风。
混乱中她听见安吉拉说起她和自己双胞胎妹妹伊莎贝拉的童年时光。她们都看得见鬼魂，可安吉拉抛弃了自己的妹妹，只留她一个人被当做疯子。
我们无法怪罪胆怯的幼童。
阿特米西亚靠在门口，看着行将崩溃的安吉拉用小时候的方式在窗户上哈气，以此来寻找妹妹留下的线索。
可抛弃，确然是世上最无耻的恶行之一。
窗户上写着——【哥林多前书第十七章】
“看够了吗。”
康斯坦丁猛地拉开门，又握住了阿特米西亚的手腕没让她踉跄倒地。他瞥了眼她难得慌乱一瞬的神情，问道。
“好看吗？”
“曼蒙出世需要有灵力的母体和上帝之力。”
阿特米西亚站稳后甩开了他的手，不自然的看向安吉拉。
“伊莎贝拉是灵力母体。”
安吉拉迟钝的点点头，泪水从脸颊上划过。
康斯坦丁给毕曼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翻找阿特米西亚之前留下的反圣经上哥林多前书第十七章，他们三人开车随后就到。
安吉拉开车很快，可康斯坦丁要求她开的更快。
“约翰，哥林多前书根本没有第十七章。”安吉拉握着方向盘的手焦躁不安。
阿特米西亚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康斯坦丁。
“有的。”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她。
“在……某些群体里的确有这样的书，一共二十一章——”
“所谓某些群体，就是撒旦的信徒。”阿特米西亚瞥了眼他，接着说。“反圣经，邪典，随便怎么叫那本书。反正——约翰，毕曼接电话了。”
“约翰？阿特米西亚在吗？”
电话那头是一间地下室，空旷的回音里回荡着毕曼惯有的紧张和神经质的语气。
“要我说……这可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咚的一声。
好像是谁在地下室打翻了空水桶。
“我大致了解书上写的那些，毕曼。”
阿特米西亚俯身冲着话筒，又看了眼康斯坦丁。
“再不好的消息我们都能接受。”
康斯坦丁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把烟卷递到嘴边吸了一口。
“好吧……”话筒那边毕曼同样耸了下肩，可喉咙依旧紧的扭曲了声线。
“子之罪孽，必将重于其父。而魔鬼之子降临人世，则需要灵力充沛的母体和上帝的力量。”
康斯坦丁把烟头扔出窗外。
“这消息不新鲜了，毕曼。”
“呃……关于这事我有自己的理解。”
阿特米西亚向前倾身，康斯坦丁看她还是够不到话筒，就干脆拿起手机贴到她耳边。
“是这样。每个巫师学库给出的解释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在审判日到来之时，黑魔王将战胜伪神——我是说上帝，届时曼蒙出世，会成为黑魔王统治人间的主要力量。而伪神臣服于黑魔王，自然会为这位左膀右臂的出世贡献力量。但是，我不这样认为——”
“如果按他们所说的那样，撒旦之力凌驾上帝之上，那为什么曼蒙的出世还必须得用上帝的力量呢？且不管那些遥遥无期的审判之日，就看现在。这些年来我看到的是撒旦对曼蒙最严苛的管制，我并不觉得他会想自己的儿子来到人间。”
“可这个符号属于曼蒙，种种迹象也指向他要来人间。”
康斯坦丁又摇摇头，一副很不认同她的话的样子：“不是上帝不是魔鬼，曼蒙也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务，那还有谁？新的反叛者？”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这个理论不对，这事也和路西法无关……”她顿了一下。“起码和地狱大部分生灵无关。如果是撒旦本人要这么做，那自愿献身的女巫将不计其数，可现在死的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伊莎贝拉，那这就更说明要做这件事的人不想惊动巫师和魔鬼。”
是的，与魔鬼无关。
与路西法无关。
“所以呢？”康斯坦丁语气冷硬，垂着眼睛看她。
“所以呢，阿特米西亚？”
“……我……”
她下意识侧头躲避他的视线，又一不小心碰到了他握着手机的手指。
指尖冰冷，她想起来他命不久矣。
“约翰，为什么不问问毕曼呢。”
“我在。”
电话那头被忽略了很久的毕曼终于出声，混杂着空旷地下室里突兀的回音。
他回头看了看，可身后空无一人。
“呃，书上还说，曼蒙对他父亲的统治感到厌倦，想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充斥着鲜血和烈焰的王国。我想，这应该就是指代降临人世。但是……他需要上帝的力量，上帝的——”
又是一连串咚咙的声音。
这回倒更像是谁不小心踢飞易拉罐了。
“上帝不会帮他，审判日也不会来临，而路西法更不愿意他儿子来人间。”阿特米西亚重申了一遍。
“我早就说了，这是悖论。”
“就算这是悖论——”
康斯坦丁强调道。
“可曼蒙现在已经有了灵力母体，只差上帝之力。就算你再不认同这套曼蒙降临人世的流程，也要先去弄清楚这个上帝之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帮他的又是谁。”
她愣住了，车经过一小段不平的路段小小的颠簸了一下，于是她又回过神来。
康斯坦丁说：“阿特米西亚，根据你的了解，如果曼蒙出世需要有人在人间周旋，那他的帮手应该有谁？”
谁……
谁会帮那个不讨路西法喜欢的儿子？
所有归属地狱的邪恶生灵不是都对路西法忠心耿耿吗，千万年来敢于违背他意图的，不是只有我吗……
一个名字突然从脑海里闪过。
打破平衡的，最近出现的，杀了神父的——
电话那边突然发出一连串的杂音，好像是机器的运转，不断传来震颤的轰鸣。
毕曼回身望去，又立刻转回身来。他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握住电话。
“约翰，听我说——”
另一边，阿特米西亚好像是被那串杂音提了个醒。她突然坐了起来，冲着电话大喊：“毕曼！去人多的地方——”
可毕曼好像没听到似的，语速飞快。
“我知道你早就对人生不抱有信心因为你压根就不需要——”
康斯坦丁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让安吉拉再开快些。
“——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对你，失去了信心——”
“——米莎，神父帮了你，所以看在我们的份上，你也帮帮约——”
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对视一眼，康斯坦丁连着叫了几次他的名字，但都没有回应。
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一点点压过了信号不好的杂音。
几秒钟后，一切安静。
*
一直到回公寓，阿特米西亚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硫磺味。
康斯坦丁又开始抽烟了，一根接着一根，她被呛得咳了一声，他还是抽，不过是又去了窗台继续抽。
十七八岁时的阿特米西亚似乎不会想到多年以后死亡会成为常态。而面对自己的死亡，有些人甚至想添砖加瓦，让它来的再快一点。
果然活的越久见得越多，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见到这样多的奇怪事，只因为他们死时还是年轻。
“你是想亲自找路西法问个清楚吗？”
阿特米西亚从窗户伸出一只手拿走了康斯坦丁手里的烟。
“他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把半支烟扔到地上。康斯坦丁瞥了眼那淡淡白烟，又碾灭了烟头。
“我有个在纽约的朋友，阿特米西亚。”
她歪了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可他顿了一下，右手又不自觉摸上装着烟的口袋。
“他……是个还不错的术士。待会我会送你去机场飞往纽约，而他会接——”
“我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康斯坦丁先生。”
她站了起来，细细的鞋跟踩在厚实地毯上，温吞的就无声容纳了一切锋利尖锐。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起码也要等一切彻底结束，而你……也真的希望我离开。”
“现在，我问你——约翰，你真的希望我离开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